黃振蕓
我是一個精神病患者,可我原來不是這樣的。我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有一幫狐朋狗友,有恨鐵不成鋼的父母,偷偷地喜歡班上最文靜的女生,期待畢業(yè)后有一份不錯的收入,也追過幾個流行明星。我努力地做得像一個正常高中生,可有一天,我突然瘋了。
是不是那一天晚上?學(xué)校熄燈很早,不久,我放在頭下的手因為壓迫而有點麻木,我將它從頭下抽出來,朝向天花板,做舒展運動,走廊上暗淡的燈光斜照在我的身邊,在墻上印著的影子,就像個一伸一縮的鬼爪。舍友開了燈,又關(guān)了。他們問我那天晚上到底在吃什么東西。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我不記得吃了什么,我甚至不記得我是否吃過。他們就說我瘋了。我以沉默應(yīng)對。我大概是瘋了吧,沒錯!
家人也開始懷疑!
我用最正常的方式填完了精神科醫(yī)生的問卷,可最后我還是被關(guān)進了精神病院。我沒看見母親的眼淚,只看見院長眼中的漠視。我真瘋了,可我不知為什么。
病房隔壁的人敲了敲我的窗子,以他獨特的方式告訴我不要灰心,還可以出去的。我問他為什么不出去,他用雙手比劃著說他父母雙亡,出去了也沒有著落。他居然是個啞巴。
在一個月后的例行檢查時,獄友們?nèi)徊划?dāng)回事,或瞎寫或不答,有的還將卷子吃掉。只有我一絲不茍地完成了,要出院就只能通過考試。獄友紛紛恭喜我,叮嚀以后常來,然后又去裝瘋賣傻。
面試時我被帶到一間封閉的屋子,屋子中央有一個很大的浴缸,我從未見過。我面前放著一把勺子、一只碗和一個桶,院長讓我用最快的方式,將浴缸里的水清除掉。我假裝思考了一會兒,然后走到浴缸邊,拔掉了缸底的塞子。
院長驚呆了!
最后我又被送回了原來的白色病房。難道我真的瘋了嗎?
病友中有一位曾經(jīng)當(dāng)大官的,這個職業(yè)在外面的確不好混飯吃,很多高官都落馬了,所以他也進來了。他趴在我耳邊說了一句話,五個字,做了一個經(jīng)典的動作。我笑了,我沒瘋,這里面沒有一個人瘋。
第二個月,面試時,我果斷地選擇了用勺子,所以我成功地被釋放了。
后來我結(jié)了婚,還有了事業(yè)。再后來,我老去,原來的病友們也都老了。外面的人和事在我看來太過瘋狂,我瘋狂了一世,突然想回去看看那個白色世界。我被兒子用輪椅推進精神病院,然后我在他們的陪伴下,看新來的院長如何說服我兒子以至于讓他相信我曾是個精神病患者。我們都哈哈大笑,我兒子差點相信了他。
我到底是不是瘋了呢?誰知道呢!后來我的兒子問我是否愿意去做個精神復(fù)查,我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我又回到了這個白色的“監(jiān)獄”,我就在這兒,即將死去。死的時候我想起了那個高官,那時他在我面前擺了個奧特曼的姿勢,囂張地說:“愚蠢的人類?!?/p>
愚蠢的人類,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