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我們的終點

解芷昕

《春宴》里慶長和清池的故事更像是一場追逐。漫漫人生路，即使他擁有13年慶長所無法追趕的歷史，又何妨，終究是在兜兜轉轉后發(fā)現(xiàn)彼此是唯一綿長的羈絆。在一起時，歡欣、滿足，擁有真實;不在一起時，各自獨立，有所追求，仿佛生命毫無交集，可還是峰回路轉。生命永遠充滿矛盾，越是依賴牽絆，越是掙扎疲憊。太過用力，讓彼此在對方的生命里烙下?lián)]之不去的印記。

“愛是沒有回頭的路，關于愛的定義模糊?！比伺c人之間的關系也是如此。有句話說：“其實兩個沒有血緣關系的人之間的羈絆很脆弱?！钡也⒉贿@樣認為。我是與慶長相似的女孩，在所有的感情中渴望真實，渴望確定，因此求得心安。生命的苦痛和悲哀太多，一絲絲的光線也是我的所求。但是沒有這般真實確定的感情，除了親情。大多數(shù)人都優(yōu)柔寡斷，徘徊不前。他們不斷思索、對比，這其實也是和內(nèi)心真正的自我進行較量。若執(zhí)意求個明白，定會讓別人心生顧慮，不得不狼狽走開。久而久之，便習慣孤獨。

起初，你我之間隔著一層無形的紗，隔著一段距離看對方，偶爾能瞥見紗后真實且美好的場面。于是我們小心翼翼，學著他人，亦步亦趨地邁著步子，妄圖識得廬山真面目。漸漸放下心中芥蒂，敞開自己，透露些許光亮，唯愿能夠獲得共鳴。但你知道，往往事與愿違。恍惚間發(fā)現(xiàn)，原來紗后豎立著一座高大的墻，沒有捷徑，我們停留在原地，四處張望，渴望墻上能夠打開一扇小窗，維持心中小小的希冀。卻還是不得不在燈火闌珊時迷途知返，繼續(xù)尋找、趕路。

又或者，我們會發(fā)現(xiàn)紗后藏著一面巨大的鏡子，鏡中沒有別人，只有自己，獨自哭，獨自笑，從不曾讓鏡子的光亮照亮別人的面龐，只把鏡子冰冷的背影展露給別人看，再靠近一點點，便會冷得顫抖。雖然我們無法否認，一定會有絡繹不絕的人為了紗后的真實勇往直前，義無反顧，苦苦等候以求有天能夠進入。但肯定的是，這種陪伴是短暫的，脆弱如玻璃一般，縱使給了你我再美的幻境，終究是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久而久之，身上的寒冷積少成多，便敬而遠之。

也許，我們有幸能夠在漫長的守候中迎來點滴星光。猶如兩顆本是堅硬、潔白的貝殼，整日躺在沙灘上，偶爾被海浪帶起暢游一番，更多的是慵懶地沐浴陽光，等待被懂得的人拾起并珍惜。某天你我得以相遇并相知，于是緩緩地打開貝殼，露出里面的罕物，擁有最真實最深層次的信任，坦誠相待。那然后呢？在擁有之后，欲望像火山爆發(fā)一樣不斷地涌出，讓心里所有的包容、理解化為灰燼。遷就、屈服、珍惜、愛護……好像所有自己想要的都能從對方那里得到，一味地索取，偶爾給予回報。卻總是忽略了，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誰能夠給予所有我們想要的，有些東西只能自己給自己。譬如安全感、完全的理解和信任。太過苛刻，失望、沮喪、低落必定會隨之而來。于是滿懷傷悲關上貝殼，繼續(xù)躺在沙灘上，任憑風吹雨打，等待下一個人。有時還會有新人，而有時則是永遠的等待。

慶長最終還是選擇離開，兩個擁有相似性格，互相逼迫至死擁有強大個性的人，唯一能夠得到的，只有真相。一如慶長當年問清池：

“這里如此之美，我們可否停留？”

“不。這不是我們的終點。”

但請記得，無論如何，不要忘記心中的希望，即使明日天寒地凍，路遠馬亡。

（《春宴 》是安妮寶貝的一部情感小說。安妮寶貝以前所未有的超長篇幅，描寫了兩個女子——周慶長、沈信得，在各自人生中所經(jīng)歷的生命狀態(tài)。）

（編輯/張金余 賈培生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