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美
一個朋友在50多歲時切除子宮,坦然地說:本來也用不上,切了沒什么可惜。她文藝大半生,也愛過幾場,只是不婚不嫁,對生育亦無興趣。
另一個朋友在年近40時做婦科手術,醫(yī)生說,把子宮切了省事,她卻堅持保留。倒不是為了生孩子,而是保留這項也許不動用的權利。她亦是文藝半生,愛過幾場,單身至今。
女文藝青年算不算最不喜歡生孩子?我環(huán)顧四周,大齡而不婚,已婚而丁克的女性,基本在從事創(chuàng)作。她們一個小說寫完接一個,一個劇本寫完接一個,最不濟,也是專欄作家。而生了孩子的文藝女青年,多半改行開店去了。
有一次,一個經(jīng)常給別人指導人生的婚戀咨詢師在電話里,逼問我為什么不生孩子,我敷衍,我家有兄長傳宗接代了,我沒有任務。她又問,但你的基因只遺傳了四分之一,不遺憾嗎?我心想,復制出一個自己來,有什么偉大嗎?她知趣退了一步,說,不過你有自己的作品,也是遺傳了。
想必,多數(shù)不把心思放在生孩子上的女人,都因為有了其他“載體”,比如文藝作品的誕生,就是一個孩子,思想和價值觀的輸出,也是一個孩子,她們的生產(chǎn)欲被創(chuàng)作欲代替,而且某種意義上說,這樣的“單性繁殖”比傳統(tǒng)的合作生育,可控性強多了。從生命上說,流芳百世的作品也比肉身的存滅更恒久。
母性是男權社會強加給女性的道德之一,他們沒有子宮,又有繁殖欲,就必須借助女人完成。所以他們不歌頌自由戀愛,不贊美獨立人格,而在全社會倡導繁殖戀。愛而不生,生而不養(yǎng)的女人,在他們眼中,簡直罪大惡極。
比如去年電影《蕭紅》上映時,男人們高高在上指責蕭紅懷著一個男人的孩子,跟另一個男人同居,被男人拋棄就遺棄孩子,幾乎沒有問過,蕭紅喜不喜歡孩子?在那個沒有避孕套,也沒條件墮胎的年代,一個女性被動懷孕和生育,是否就要為之全部買單?
并非每個女人都為繁殖后代活在這世上,對有著很高文學成就的女作家,拷問她的生育“責任”,是可笑的。當然,不管是不是女作家,是不是有成就,生孩子都不是必須的。我們比100年前先進的是,欲望和生育可以分離,只要保護措施做得好,一輩子尋歡作樂也不必擔心“愛的產(chǎn)物”。
上帝造人時,說夏娃是亞當?shù)囊桓吖?,后來女人把肋骨還給男人了。上帝造人時,子宮是為了孕育生命而存在,后來女人把子宮當闌尾了。這就是女人的進化,獨立而不依附,生而不必需。
尤其在談論民主自由的今天,女人的自由意志不應以男人為轉移,男人也無權越界。我們已不需要男耕女織的傳統(tǒng)分工,也不需要男人制定綱領女人去執(zhí)行。性別權利在私領域里不再接受公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