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蘭托婭淚別“慈父“：那個“套馬桿”的男人走了

雪米莉

一曲《套馬桿》使青年歌星烏蘭托婭成為家喻戶曉的“草原情歌天后”。2014年9月，其全新演繹的單曲《阿爸的草原》爆棚網(wǎng)絡(luò)，被奉為“催淚神曲”。而這“神曲”的背后，講述著一段催人淚下的父女生死情。

烏蘭托婭的父親王明杰，很早就離開深深眷戀的草原故鄉(xiāng)，做了鐵路工人。業(yè)余酷愛攝影的父親希望女兒能繼承自己的衣缽，用相機記錄草原故鄉(xiāng)，烏蘭托婭卻倔強地踏上了音樂坎途。在這場曠日持久的父女對峙中，她以自己獨樹一幟的音樂才華征服了父親，兩人達成默契：父親用相機記錄草原風(fēng)情，女兒則歌唱大美草原。歌壇幾度沉浮后，烏蘭托婭載譽歸來，隱瞞絕癥多年的老父親，卻走入了生命的絕境……

父親的攝影女兒的歌，殊途同歸的草原情懷

2012年3月，在北京緊張錄歌的烏蘭托婭，忽然接到母親來自齊齊哈爾的急電，驚然得知，父親王明杰在當(dāng)?shù)蒯t(yī)院被意外查出患有冠狀動脈梗塞性心臟病，亟需手術(shù)。病情危急，烏蘭托婭忙把父親接到北京阜外醫(yī)院，準(zhǔn)備做胸腔手術(shù)。然而術(shù)前檢查身體時，醫(yī)生竟發(fā)現(xiàn)王明杰多年前還患有乙肝。原來，為了不影響女兒在歌壇打拼，父親一直對她隱瞞了病情。

噩耗接踵而來，烏蘭托婭心痛不已。1個月前，她剛榮獲“華人流行音樂獎盛典”大獎，可她做夢也想不到，這么多年來，當(dāng)自己游走在五光十色的城市霓虹燈下時，父親卻徘徊在生死邊緣……

烏蘭托婭生于呼倫貝爾，有一個姐姐。她在美麗的大草原度過了一段快樂童年。3歲時，她隨父母工作調(diào)動離開草原，來到300公里外的齊齊哈爾。王明杰做了一名普通的鐵路工人，妻子則是站臺售貨員。繁忙的工作之余，王明杰酷愛攝影，自制了一間暗房，每天在里面洗照片。閑時無論嚴(yán)寒酷暑，他都會帶著全家回到呼倫貝爾草原采風(fēng)，幾十年竟拍了上千幅作品。見烏蘭托婭比姐姐活潑好動，一副男孩性格，他就手把手教她學(xué)攝影、洗照片。一開始烏蘭托婭還認(rèn)真地學(xué)，但上中學(xué)后心思就不在攝影上了，王明杰既失落又生氣。

王明杰沉默寡言，處事嚴(yán)苛，喜歡喝烈酒，妻子提醒他少喝點，他就發(fā)脾氣。烏蘭托婭和姐姐因此都很怕他。父親常年在火車上奔忙，和孩子們的交流時間很少，但只要有空，他就用笛和蕭吹奏古老的草原民歌給兩個孩子聽。歌聲里那難以言盡的鄉(xiāng)愁，把烏蘭托婭帶回了“草低見牛羊”的故鄉(xiāng)大草原。她漸漸喜歡上了唱歌、跳舞……

小學(xué)4年級時，一家藝校來選舞蹈苗子，一眼就相中了烏蘭托婭。然而在面試現(xiàn)場，聽說入校后孩子半夜就得起床練功，為保持身材不能吃太多，父親就果斷地把女兒拉了回去。女兒正在長身體，他寧可讓她一輩子過得平凡，也不想孩子受這份罪。

不讓學(xué)舞，烏蘭托婭傷心了好一陣子，那份對藝術(shù)的渴望在心頭瘋長。上高中時，她以3天絕食對抗，執(zhí)意去一家培訓(xùn)學(xué)校學(xué)了3年聲樂，一心想考黑龍江藝術(shù)學(xué)校，覺得自己將來能當(dāng)音樂老師，也比父親做個默默無聞的鐵路工人強。高考時她的文化課沒達到錄取線，她又堅持補習(xí)了兩年。

這兩年，烏蘭托婭課余時間就跑到夜店助演補貼學(xué)費。她想以此向父親證明：她能自食其力。此間，她認(rèn)識了著名詞作家崔臻和，崔臻和為她寫了4首原創(chuàng)新歌。其中歌曲《炊煙升起的時候》的意境，就如同曠遠的大草原一樣靜美。2003年，烏蘭托婭把它作為參賽曲目參加了黑龍江電信“城市之光”展演周大賽，獲得一等獎。這時，烏蘭托婭決定向娛樂圈進軍?？墒牵趺鹘軈s沒有太多驚喜，他認(rèn)為女兒只是撞上了大運。娛樂圈變幻莫測，普通人家的女孩子要想出人頭地，無異于癡人說夢。

父親總板著面孔，烏蘭托婭感到無形的壓力。其實，她希望以這首獲獎歌曲贏得父親對自己的認(rèn)同，沒想到迎來的竟是一盆冷水。帶著失落與心酸，2004年，烏蘭托婭不服輸?shù)貐⒓恿恕昂邶埥讓媒痃娨魳反筚悺薄Q賽這天晚上，王明杰早早坐在電視機前，不停地喝著烈酒。女兒第一次上電視，他其實比誰都緊張，他要看看這個倔強的孩子究竟有什么本事。比賽結(jié)果讓他意外，烏蘭托婭竟得了金獎。載譽歸來，王明杰有些尷尬。烏蘭托婭安慰他：“爸，攝影我有機會還是要學(xué)的……”可是之后，烏蘭托婭連藝校也不考了，只身要去北京跟隨音樂人王明綺學(xué)習(xí)，攝影學(xué)習(xí)成了一句空談。赴京這天，王明杰堅決不送女兒。但火車開動時，烏蘭托婭卻看見站臺上父親眺望的身影……

這天，烏蘭托婭忽然接到父親的電話：“孩子，去參加全國青歌賽吧！”原來，貌似沉默嚴(yán)苛的父親選擇了妥協(xié)，他其實是愛女兒的。烏蘭托婭在忐忑中參加了2006年“第12屆青歌賽”，雖沒得大獎，但進入了全國前12名。女兒一從北京歸來，王明杰就擺下慶功酒，為女兒祝賀。飲下一杯烈酒，烏蘭托婭落淚了。王明杰輕撫著女兒肩頭：“不如這樣，我用攝像機記錄草原，你用歌聲歌唱草原，看誰跑在前頭！”

一場父女賽跑，就這樣悄然拉開了序幕。2006年，烏蘭托婭首推個人發(fā)燒大碟《阿爾斯楞的眼睛》。父親放下手頭工作，跟著她一起忙碌。烏蘭托婭以豪放大氣的獨特聲線，高亢激越的音域，開始在歌壇嶄露頭角。2007年10月，她憑借雄渾高亢、清新異眾的草原情歌《套馬桿》，唱紅大江南北，被各大媒體譽為“草原百靈鳥”、“草原天籟”。不久，她攜帶這支歌和國內(nèi)頂級歌星一道登上“唱響中國”的舞臺，聲震海外。這首《套馬桿》后來也成為廣場舞的首選，風(fēng)靡全國。

“草原百靈”折翼高飛，父親就是那《套馬桿》男人

《套馬桿》一炮而紅。那段日子，大街小巷、手機里飄揚著這支歌優(yōu)美的旋律。王明杰雖從不當(dāng)面夸女兒，出門卻逢人就說：“這首歌是我女兒唱的，那首也是……”烏蘭托婭此時出版的音樂專輯不過幾張，送人成本卻很大。王明杰遂拿出半年工資，請人一張張重新刻錄女兒唱紅的草原歌曲，加洗了女兒上千張靚照，精心地印制上去;沒有包裝盒，他就用塑料皮小心地封好。女兒每次從外地演出一回家，他就催她在照片上簽名，然后把他這些自制的“盜版專輯”送給親友，甚至是海外的朋友……

父親的舉動讓烏蘭托婭哭笑不得：“爸，當(dāng)心人家告你盜版！”妻子也讓他低調(diào)點。王明杰語重心長地提醒烏蘭托婭：“孩子啊，無論你火到什么程度、無論你有多高知名度，你都要歌唱草原……”烏蘭托婭幡然醒悟，原來，父親心里始終牽掛著遙遠的草原故鄉(xiāng)。 循著父女的“草原約定”，她此后推出《我在草原等你來》、《陪你一起看草原》等具有濃郁草原風(fēng)情的歌曲，被媒體和歌迷奉為“草原情歌天后”。

父親，就如同草原上套馬桿的漢子威武又雄壯，給烏蘭托婭注入新的力量。2010年，她以高亢、粗獷的全新風(fēng)格演繹《新套馬桿》。在這支勁歌里，她發(fā)覺自己無形之中注入了父親鐵血柔情的個性。此歌再次紅遍大江南北，她接著推出《我從西藏來》等多張音樂專輯，演唱風(fēng)格也日臻成熟……然而，她沒想到，在自己重新崛起時，父親卻遭絕癥橫禍。很快，她聘請了阜外醫(yī)院最好的專家團隊，為父親做了心臟搭橋手術(shù)。手術(shù)獲得了成功，王明杰得以重返草原攝影。他不甘地對女兒說：“你都跑到我前面去了……”

然而，2012年7月，王明杰再次腹痛難忍，被確診為肝癌晚期。消息傳來，全家人都被震蒙了。醫(yī)生建議手術(shù)治療，這是挽救他的唯一方法。可王明杰年近六旬，體質(zhì)又弱，手術(shù)無疑存在不可預(yù)知的風(fēng)險。在全家手足無措時，烏蘭托婭果斷決定，到北京協(xié)和醫(yī)院為父親做肝臟腫瘤摘除術(shù)。這一次，上天眷顧，長達7小時的手術(shù)最終獲得成功，王明杰再次與死神擦肩而過。

這次之后，烏蘭托婭定期托朋友從美國購買治療肝臟的貴重藥品，并每月帶父親去醫(yī)院復(fù)查身體。然而，2013年6月，術(shù)后不到一年，因癌細胞擴散，王明杰肝癌復(fù)發(fā)了，而且來勢兇猛，連大小便都失禁了。烏蘭托婭四處打聽治療方法。她可以沒有音樂，沒有草原，但不能沒有父親，就是傾家蕩產(chǎn)，也要救他！

她放下手頭的一切，為避免顛簸和打擾，她包下客機頭等艙，帶氣若游絲的父親奔赴上海肝腸醫(yī)院。新的診斷結(jié)果還是讓她心驚肉跳：仍為肝癌晚期。

全家人放下所有的事情，在上海租了房子陪著王明杰。然而，這次治療效果并不好，王明杰也不想過那種遠離鄉(xiāng)音的病痛生活，分外想念家鄉(xiāng)。4個月后，烏蘭托婭不得不無奈地護送父親回到東北，進行中藥保守治療。此時已是隆冬，氣候寒冷，但見到久違的親友，王明杰重新綻開了笑容，積極配合治療，效果竟意外地不錯。身體稍好后，王明杰還想繼續(xù)攝影。烏蘭托婭就帶著氧氣瓶，驅(qū)車陪父親去千里之外的雪鄉(xiāng)——海林市長汀鎮(zhèn)。王明杰像個快樂的孩子，和女兒打雪仗，堆雪人，并拍了100多張雪域風(fēng)景照。

回家后，王明杰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主治醫(yī)生偷偷對烏蘭托婭說：“你父親恐怕活不長了，你要有做好心理準(zhǔn)備……”悲傷的全家人都設(shè)法瞞著王明杰，但消息不脛而走，許多親友爭著要來醫(yī)院看他。然而，如果大家都來醫(yī)院，王明杰自然會覺察到自己的病情，會變得煩躁不安，加劇病情。怎么辦？

“音畫演唱會”淚別慈父，走來走去還是父愛的草原

情急中，烏蘭托爾突發(fā)奇想：不如開一個 “小型家庭演唱會”，以便所有的親人借參加演唱會之機，前來看望病入膏肓的父親。同時，她還要為父親開“個人攝影展”。多年來，王明杰一直想辦個人影展，一直未能如愿。這一次，烏蘭托婭要幫助父親完成心愿。

緊張而秘密的籌備后，5月16日，中國歌壇史無前例的“家庭音畫演唱會”，在王明杰的第二故鄉(xiāng)齊齊哈爾舉行。舞臺上，烏蘭托婭每一首歌的LED背景，都用父親最原生的生活照和草原攝影照。她還把他的千幅草原風(fēng)景照精選后，制成了小冊子，送給前來的每一個親友。與此同時，“王明杰草原作品影展”也齊齊哈爾文聯(lián)的協(xié)助下，在當(dāng)?shù)刈詈廊A的會展中心舉行。王明杰突然煥發(fā)了活力，白天精心打理自己的影展，晚上則強撐著病痛前來觀摩女兒的演唱會?，F(xiàn)場數(shù)百親友簇擁著他，歌迷們也流著淚，打著拍子，與烏蘭托婭合唱《父親的草原母親的河》?？粗_上含淚放歌的女兒，王明杰眼角幾度濕潤。演出完后，他上臺向大家鞠躬，招手致意，一起合影……他操著厚重的家鄉(xiāng)話，哽咽著說：“感謝大家今天光臨小女的演唱會……”第一次，一向內(nèi)斂的父親當(dāng)面夸贊女兒，烏蘭托婭的眼淚當(dāng)場流了出來。

家庭演唱會結(jié)束后，王明杰重新回到病房，顯然意識到什么，變得像一個孩子，格外聽女兒的話，積極配合化療。一天，他顯然預(yù)感到自己時間不了多，拉著即將赴外地演出的烏蘭托婭的手說：“孩子，你放心去吧，我等你回來……”然而，5月26日深夜，烏蘭托婭忽然接到姐姐哭著打來的電話：“父親不行了！快回來！”上午還在影展現(xiàn)場的王明杰病情突然惡化，經(jīng)醫(yī)院全力搶救也無力回天，溘然辭世，享年才58歲……

此時，烏蘭托婭還在廣州演出，因航班無法改簽，她只得半夜心急如焚地先飛北京，次日一大早轉(zhuǎn)飛齊齊哈爾，狂奔到家已是當(dāng)天上午10點。她最終沒能與父親見最后一面，不禁伏在父親冰冷的遺體上號啕大哭。

父親走了，好長一段時間，烏蘭托婭都無法從悲痛中緩過神來。想起那首民歌《阿爸的草原》，她就淚如泉涌。她和這首歌的作曲崔臻和等音樂人聯(lián)系，想對其進行重新演繹，融入父親生前的音畫進行精心混錄，以緬懷父親。烏蘭托婭對父親的深情，感染了眾多音樂人，很快，這首歌進入緊張改編與制作中。錄音棚里，烏蘭托婭眼含熱淚，深情唱道：“父親知道有天邊/他很早就離開草原/勒勒車的童年我的夢想/就這樣過去許多年/我不想回到從前/阿爸的草原不新鮮/外面的世界總多變……”如泣如訴的歌聲里，勒勒車、帳篷、草原……父親生前的一幕一幕仿佛就在眼前。一曲未終，她早已淚流滿面。這支歌在全網(wǎng)推出后，其凄美的旋律，美麗的憂傷，迅速秒殺了萬千“托迷”，被譽為“催淚神曲”。

8月16日，“黛青色的草原——內(nèi)蒙古情歌天后烏蘭托婭演唱會”在首站——呼倫貝爾隆重舉行。這里是父親眷念的草原故鄉(xiāng)。也許上天眷顧，這天氣溫雖低冷，但天空蔚藍，景色如畫。當(dāng)臺下數(shù)千觀眾與烏蘭托婭齊唱《阿爸的草原》時，她驀然驚覺，父親雖最終沒能回到他至愛的呼倫貝爾大草原，然而，她帶著父親的心愿回來了。父親，你該安息了！

父親不在了，但在烏蘭托婭心里，他未曾遠離，他只是把她送了很長一段路，使命完成了，然后他不再走了，永遠停在那里，對她說：“孩子，你得繼續(xù)往前走，不要回頭……”從悲痛中平復(fù)下來后，烏蘭托婭巡回演唱會在全國強勢鋪開?！肮爬系哪粮杼焯斐?、唱啞了嗓子話從前/都市的霓虹少香甜/走來走去還是阿爸的草原……”從齊齊哈爾到新疆，她一路含淚飆歌，《阿爸的草原》則是演唱會最惹眼的主打歌。滄桑而遼遠的歌聲里，歌迷和著她那深情的演唱，打著拍子，流著淚引吭高歌。

2014年9月，在亞洲品牌盛典上，烏蘭托婭被評為“亞洲品牌十大最具潛力代言人”。然而多年歌壇馳騁，父親摯愛的草原已沁入她的骨髓。無論走多遠，她都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走不出父愛的草原……

責(zé)編/鄧琳琳（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