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山紅

周小林

于我喜歡這映山紅，其實從孩提時就已經(jīng)開始了。

不過在那時，我還并不知道映山紅還有杜鵑花、滿山紅、清明花等那么多的別稱；并不知道它是長沙市的市花和南亞著名的山國尼泊爾的國花；并不知道它還全身都是寶，其根、花、葉均可以入藥，具有祛風(fēng)濕，活血去瘀，清熱解毒，化痰止咳，止癢等功效；并不知道那個關(guān)于遠古時蜀國皇帝杜宇的傳說；并不知道它素有“木本花卉之王”的美稱；并不知道它和報春花、龍膽花合稱為“中國三大名花”；并不知道有那么多的古今文人墨客都很喜歡它；并不知道唐代詩人白居易稱之為“花中此物是西施?！弊屗辛恕盎ㄖ形魇敝雷u；并不知道南唐成彥雄“杜鵑花與鳥，怨艷兩何賒。疑是口中雪，滴成枝上花?！钡脑娋洹？偠灾远傊?，在那時還僅僅是因為喜歡，所以喜歡而已。

人間四月花最紅。在我的記憶當(dāng)中，每逢四月，老家的房前屋后、崖頭山角到處都是映山紅，成簇成團、漫山遍野的，紅的象火、粉的象霞。印象當(dāng)中又大都是毛茸茸、濕漉漉的，花瓣和花蕾上一般是有“汗珠”的，伙伴們稱之為“花露水”。我們常常會折下帶露的花技，摘下花朵，拔去花蕊，將花瓣用小手揉揉，含進嘴里，酸酸的、甜甜的，愜意極了。

既好看又好吃，這應(yīng)該是我對于映山紅的最初印象吧。

而好看又好吃的花，印象當(dāng)中應(yīng)該還有那種叫木槿的，所以木槿我也喜歡。只是木槿數(shù)量原本不多，且都名花有主，是各家各戶栽種的，我們家好象只有那么兩三株，還有就是木槿不宜生吃，而熟食吧，吃是不吃還得大人說了算，哪有映山紅這般讓你想吃就吃方便，加上映山紅又更嬌嫩，更加楚楚憐人，兩花相權(quán)，還是覺得喜歡映山紅要多一些。我當(dāng)然也曾吃過南瓜花，可不知怎的，在我的心里，好象從來就沒有把南瓜花歸置到花的行列，更不用說要將它和映山紅相媲美了。

而真正愛上映山紅，大約是在上小學(xué)三年級時的事吧。那是一個崇尚英雄的年月，一部《閃閃的紅星》照亮了長城內(nèi)外，而其中的插曲《映山紅》更是唱響了大江南北，唱紅了秀麗山川。也就在一夜之間，讓我們一整代的青少年均毫無例外地崇拜上了潘冬子，喜歡上了映山紅。我一時還想著要用以采山貨換來的錢去買一頂八角帽呢，這當(dāng)然沒能如愿，因為那時的合作社的鞋帽柜里是沒有貨的，所以只好將自己的頭發(fā)蓄成了冬子那樣的笠婆腦。而更讓我耿耿于懷的是，人人都說肥頭大耳而又大眼的哥哥象似潘冬子，卻沒有一個人說我也象。我就納悶了，平日里都說我們兄弟倆長得很象，如雙胞胎似的，可一到關(guān)鍵時候的視角反映，一對同樣生活在一起的如同雙胞胎一樣的親兄弟，差距怎么就有這么大昵！這也太偏心了吧，我為此還生了好幾天的悶氣呢。

生悶氣歸生悶氣，但這并沒有影響我對于潘冬子的崇拜和對于映山紅的喜歡。至于為什么會喜歡為什么要喜歡，于我其實也很簡單，主要還是因為它好吃又好看，而更為主要的是冬子他也喜歡。

后來，到了后來，中學(xué)時的一篇關(guān)于寫映山紅的課文，又讓我對映山紅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文中通過對映山紅歷經(jīng)盛開的熱烈和喧嘩，凋零的花瓣便悄然飄落，無怨無悔地回歸于大地的描寫，來形象地刻畫革命先烈那忘我、無私、不畏犧牲的品格，滿懷深情地悼念革命英烈，意象鮮明，意境深遠，讀后感觸良多。其實在學(xué)習(xí)課文的過程中，我當(dāng)然也有想到過我的大爺爺，聽爺爺說過，大爺爺好象就是在映山紅盛開的季節(jié)跟隨紅軍離開的，走的時候都已經(jīng)是連排級軍官了，但從那次離開后就再也沒有能夠回來……

“子規(guī)夜半猶啼血，不信東風(fēng)喚不回！”是啊，革命戰(zhàn)爭時期，為了建設(shè)一個新社會，為了謀取人民的幸福生活，為了喚起民眾推翻三座大山，為了堅定的共產(chǎn)主義理想信念，革命英烈們鳳凰涅磐，用自己的鮮血染紅了大地，染紅了漫山的映山紅，換來了春色滿人間！從此，我似乎懂得了花兒為什么這樣紅的道理，更讓我對映山紅有了無比的崇敬。也就從那一刻起，在我的心里，映山紅已經(jīng)不只是普通的好吃又好看的花那么簡單了，而更多的是她的崇高和神圣！只是，一旦對她視若神物，就難免要增添一些距離感，從此，我反正是連吃的心思也不敢再有了！

帶著這份對映山紅的特殊情感，我先后來到革命圣地韶山、革命搖籃井岡山、紅都瑞金、紅土地麻城等地，去追尋革命英烈的足跡，緬懷先烈的豐功偉績。所到之處，除了能親身體驗革命先賢的千難萬險，感嘆今天的幸福生活來之不易之外，又能觀賞到映山紅那萬紫千紅的盛景，還能品嘗到各式各樣的映山紅系列的土特產(chǎn)品……

原來，圣地也會吃也敢吃映山紅啊！也是，佛家尚且能“酒肉穿腸過”，我等俗人一個又何必去注重什么外在的形式呢，況且有佛無佛最終還是要看內(nèi)心的。于是，我那愛看也愛吃映山紅的天性又得到了理性的回歸?？磥碓诖蠖鄶?shù)普通人的心里，真正認可映山紅的，恰恰就是它的好看又好吃了。只是多了那些添加劑，于我是無論如何也品嘗不出兒時的那份愜意了。

大概是“天生麗質(zhì)難自棄”吧，我發(fā)現(xiàn)走下神壇后的映山紅好象并沒有就此得到安生，似乎又被市場所綁架，一如在那個年月糊里糊涂走上神壇一樣，又在并不情愿地充當(dāng)了別人的“搖錢樹”“印鈔機”……

舊情或是天性使然吧，幾十年來，每每在崖頭山角、庭院會場、苗圃花市、公園廣場看到映山紅的時候，我的心，都要一陣一陣的痙攣。因為，不管她是在壇上還是壇下，也不管是經(jīng)濟了或是未經(jīng)濟，在我的心里，她依然是如初的美麗！

又是一個映山紅盛開的季節(jié)，習(xí)慣成自然吧，我又采摘了一大把映山紅，放在了大爺爺?shù)哪梗ㄒ鹿谮＃┣?，并告慰大爺爺我們現(xiàn)在都衣食無憂，生活已然很好，黨和政府對我們這些烈屬更是關(guān)愛有加，不少的人都有了補貼。而隨著國務(wù)院《關(guān)于支持贛南等原中央蘇區(qū)振興發(fā)展的若干意見》的出臺，隨著這一系列好政策好措施的貫徹落實，預(yù)示著贛南這塊紅土地明天會更好。往后的路途上，我等晚生后輩們，對于這來之不易的幸福生活和千載難逢的發(fā)展機遇，也一定會以珍惜的姿態(tài)，和感恩一起啟程。

“夜半三更喲盼天明，寒冬臘月喲盼春風(fēng)，若要盼得喲紅軍來，嶺上開遍喲映山紅……”恰逢其時，侄兒的手機響了，是那曲令人抓肝撓肺的《映山紅》。這么巧，我還以為是他的振鈴音呢，可就是不見他接聽電話。原來，是孩子知道了我喜歡這首曲子，有意在這個時間節(jié)點播放的。這孩子，還真難為他了，一時我還真沒想到一個九零后的小年青竟也能有這份心思。

《映山紅》在一遍接著一遍地播放，盡管音樂的聲響并不大，但在我聽來，已足以響徹山崗，穿透云天了！

（作者單位：寧都縣審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