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龍?zhí)枴奔o實（四）

殷允嶺

十四、氣象萬千

玉破天驚

2007年12月7日上午10時，執(zhí)行南極科考的雪龍船破浪航行。駕駛臺上擠滿了好奇的人群，一位長發(fā)美女坐上駕座，用唱歌的聲音高叫：“啊，看見冰川了！靠近點，再靠近點兒吧！”

這是第24次南極科考遇上的第一座冰山，它巍峨、陡聳而峻峭，銀光閃閃、華美高貴而又玲瓏剔透。一頭長發(fā)、具有藝術家氣質(zhì)的輪機長趙勇拿起了望遠鏡，以一位作家、藝術家的眼光欣賞著他心中的美妙。但是，冰山之后便是無邊無垠的浮冰了。它分布在廣闊南極大陸的外圍海面，隨波逐流而又連綿無邊，在波浪的鼓舞下撞響著叮咚的琵琶音。它反射著耀眼的太陽光芒，影響著這個藍色星球角角落落每一處的氣候。南極海冰是星球氣候系統(tǒng)重要組成部分?？茖W家認為，它是星球大氣和海洋環(huán)流變異的天然預警平臺，海冰的變化影響著這個世界。初夏里海冰融化，大量浮冰在風和洋流拂梳下，大群的企鵝乘著冰塊，神閑氣定，作詩或唱歌。小小企鵝的眼中含著稚氣，向大企鵝詢問什么，大企鵝學富五車的樣子，昂首挺胸，比雪龍?zhí)柹系念I隊還要深沉。

在密集的海冰包圍中，撞擊中前進的雪龍船航速慢了下來，發(fā)出了喀嚓喀嚓的喘息聲，時速8海里。如想速行，必選一條浮冰密度小、冰體較薄的道路前行。時任大副的段正光說：“只能按照一個大約航線走，必要時直升機起飛偵察，啟動空中探冰方案?！?/p>

駕駛員坐在機首，俯瞰冰海，記錄觀測冰情，背負青天朝下看，雪海無垠，光怪陸離，裂隙錯雜。紅白相間的雪龍，只呈一個亮點。一束光斑，它孤獨地陷在無邊冰海，像圣經(jīng)中描述的“迷途的羔羊”，充當上帝的直升機高高在上，指點著雪龍的航向。

當雪龍?zhí)杹淼搅舜笃”鶇^(qū)之時，云團樣的、雪屋樣的、千姿百態(tài)蠟像樣的浮冰，在烏克蘭建造的特種鋼船的撞沖下咔咔玉碎了。那是美不勝收的場景，新結(jié)成的初成冰鮮嫩清澈;白云樣的奶油冰滑膩甜軟;渾圓多紋的荷葉冰顯現(xiàn)出華貴的光彩;古玉樣的陳年冰，富含柔柔的絮狀物炸出裂隙。大自然雕琢了冰球的圓滑、晶瑩，還有草原的羔羊乖乖、熊貓憨憨樣兒的疼人的寶貝……每一塊陸緣冰都是凜冽的峭壁，從高高冰山垂下冰掛，正像巨大的刺猬抖乍了硬刺，威風凜凜，鋒芒畢露。這樣的精怪與乖巧阻礙著雪龍，叫你的軟硬法兒都不頂用！大副滕征光說：冰面平的冰，不會很厚。如冰面集成疙瘩，高低錯齒，是擠壓疊加的結(jié)果，這就非常厚重堅硬，雪龍只得避重就輕：吃柿子揀軟的捏！

在云霞的折射中，在海光的晃蕩里，你若以為冰是清的，雪是白的那就大錯而特錯了。我發(fā)現(xiàn)了一片鮮亮的城堡，樓閣呈翡翠或藍寶石的顏色，城墻卻閃著紫光。落日的水影熠熠飄動了，便有火苗呼呼躥躍起來，照亮了城外陡峭的冰山冰崖。那險峻的冰山造型，非人工能及。它的頂部平坦、光滑，甚可作為直升機停機坪。依勢望去，那些二三百米高的崖頂，竟也現(xiàn)出了平頂。我知道這在山形上稱之為崮，還知道那犄角插天、刺破青天的叫做峰，參差逶迤，崎嶇嵯峨，稱之為“嶺”，真乃橫看成嶺側(cè)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冰海真面目，只緣身在冰海中。無論崮、峰、山、嶺，都在海流和風的推動下，每日以十至三十公里的速度游移。在暖風的吹動中，它會進一步翻轉(zhuǎn)，擁擠，坍塌，融溶，分崩離析，這些美麗的奇妙的表演或裝扮，給了人們美好的、如入仙境的感受。但使人心驚膽顫的是它隱于海下更加龐大的山根。冰山水下部分的體積，是水上部分的6-7倍，水上是名副其實的“冰山一角”，水下部分通常有尖銳的棱角、邊緣，一旦船只撞上便大禍臨頭。在《泰坦尼克號》那部被詩化的電影里，雖有愛情的點綴，但仍是慘烈至極的結(jié)果。行船不單要與冰山保持較遠距離，而且要啟動船上、水下探測裝置，時刻監(jiān)視冰山的水下分布，有時就要下放袖珍潛艇，摸清堅硬的山根。筆者在建于上海的極地中心見識過那個“袖珍潛艇”，那是個立過汗馬功勞的鋼鐵疙瘩。

沈權(quán)船長說：冰區(qū)航行最怕大霧天氣，晚間能見度差，2月底從中山站撤出時，天黑霧大，又入浮冰區(qū)，冰山、浮冰在雷達上都同樣不好分辨狀態(tài)，行船就萬分緊張，你可能臨近冰山這才發(fā)現(xiàn)，躲閃就為時已晚：

2007年12月初，在南極半島附近海域，一艘加拿大郵輪為給游客游興刺激，在接近冰山的過程中，不幸被龐大的冰山底角撞破船底，游船傾覆，差點上演了又一幕“泰坦尼克號”慘劇，幸有智利軍方出動了一架大力神飛機和大批軍隊前來搭救。

在這樣的天光、海光和水晶城般的魂麗冰景中，誰也不會想到，一場不可預測的冰難，想把中國考察隊推向死神的懷抱——1989年1月14日22點35分，“極地號”前方800米，突然發(fā)生特大冰崩。蘑菇云騰空而起，大量的冰山山體崩裂解體，海蕩天搖。落海的山體濺起沖天的浪墻，真是“四海翻騰云水怒，五洲震蕩風雷激”的氣勢。浪墻冰山排山倒海，向“極地號”傾壓過來，一股遮天蓋地的冰雪合體，噴到空中一兩百米，卡車大小的冰塊，云朵樣的凝雪，嘯叫著傾瀉下來，天塌地陷！船毀人亡就在眼前！

時任“極地號”大副的滕征光，這時發(fā)出了緊急指令：各就各位，立即起錨，撤離險區(qū)。錨起時冰山正往下壓，船隨冰涌，隨著擠壓往后撤，稍慢一步便會被埋蓋。但是，偌大的冰塊一個個堆疊，船已經(jīng)沒有離開的可能了，灣口已經(jīng)被冰山圍堵，而傾崩的冰山又迫壓過來，中國考察隊面臨了滅頂之災！

時任考察隊隊長郭琨說：真像是天方夜譚，傾倒的冰山在距離船一兩米處戛然停住了，奇跡般凝固在眼前！避免了一場大難。大概是冰山的底部觸著海底，擱淺卡住了！萬幸在關鍵時刻眷顧了中國人，死神在“極地號”前咫尺停步。但是，多災多難的“極地號”，卻被包圍在方圓幾十里的亂冰當中，寸步難行。考察隊陷入了孤立無援，突圍無望的萬難境地。

時任極地號船長魏文良描述道：穩(wěn)住了一點，再頂上去。如再發(fā)生冰崩，留下減少壓力的距離。隨著冰山持續(xù)的塌落和擠壓，船面對冰山死死難動。

這是多年罕見的冰崩，驚動了普利斯灣周圍各國考察站。事后從國外信息得知，南極的此地此季最易發(fā)生冰崩，但從未見過強度和規(guī)模如此之大的冰崩。這罕見的災難，被初次到來的中國人趕上了。

時任考察隊總指揮的解放軍少將陳德鴻回憶說：“外國同行對這次冰崩評論——這是對中國南極考察隊的一次毀滅性的打擊！第二個評論說得是‘他們六年也出不去?！边@真難界定是悲觀失望還是幸災樂禍！

在殘酷現(xiàn)實面前，為避免人員損失，這支中國南極考察隊被迫下達了撤離命令：全體考察隊員撤上陸岸，只留8人堅守船上。也就是說：這8人將被鎖在鋼柜冰堆之中！

陳德鴻少將說：“我看著大家?guī)еO備，扛著鋪蓋撤離的時候，心里很不是滋味。還有同志為國家的利益置身冰海，這種境界無以言表?！?/p>

考察隊員開始了悲壯的徒步撤離。第一次來到冰雪大陸的中國人，將在雪野上冰餐露宿，等待命運的安排，一切都是莫測。陳德鴻少將說：“我是寫了遺書的，主要給家里一個交代。核心內(nèi)容是說，我們中華民族是一個偉大的民族，中國人民是偉大的人民，中山站一定能夠建成，給家里交代如何處理后事，在南極犧牲甚至是不可避免的！”

“極地號”船長魏文良說：“那時候冰雪封鎖了我們，我們又封鎖了受難的消息。那時候不像現(xiàn)在，封鎖消息是不可能的，那時船長不簽字，你這報道就發(fā)不回來。為做好長期被困的準備，考察隊也把一日四餐改成兩餐，并限量供應開水。遠離祖國、親人，面對寂寞、饑寒。隊伍進入南極圈以后，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高昂的代價，甚至是血的代價?！?/p>

時間一天天過去，考察隊在等待命運的判決，期待奇跡的到來。附近的俄羅斯考察隊、澳大利亞考察隊向中國考察隊伸出了援助之手，為部分離船隊員提供了食宿和食品供給支持。

熬人的時間一天天過去，“極地號”周圍的冰情絲毫沒有變化，希望越來越渺茫。再過一個月，南極的暖季就要過去，那時這片海域還會有新的海冰形成?！皹O地號”依靠自身的力量，已經(jīng)無法沖出這方圓幾十公里冰區(qū)，唯一的希望，就是等待大風大潮的到來。難道“極地號”的突圍真如外國人所言，需要六年嗎？

船長魏文良問高登義：“冰山的運動情況怎樣？”這位自信的敢承擔的氣象班長回答：“會圍困一周！”一周后，1月21日，風向改變，冰山、冰塊慢慢疏散開去。隊長郭琨命令“極地號”沖出去。船調(diào)了一個90°角，用了三個小時，幸運又一次降臨，船剛一出重圍，冰竟又重新合上，真乃死里逃生。

1989年1月21日，“極地號”在被困七天后，終于沖出了險境，跨過了鬼門關，駛?cè)腴_闊的水面。中國考察隊繼續(xù)完成中國政府在南極的拉斯曼丘陵上建設中國第一個南極大陸科學考察站——中山站的計劃。魏文良感慨地說：“政委朱德修說過一句話：‘這是咱們民族的萬幸，中華民族不但是世界認可的，也是上天認可的?！?/p>

“極地號”暫時脫險，但廣闊南極陸緣冰仍然縱橫在中國考察隊面前，復雜多變的密集冰情讓建站物資無法卸下。在未來的幾天里，考察隊將再次面對風雪考驗，履行中國政府承諾，在拉斯曼丘陵上，建成中國在南極大陸的第一個常年科學考察站——中山站。

命懸極地

中國極地考察的每一步都是初試，都是命懸一線的高風險，犧牲精神是中國人的本錢。

1989年中國政府在南極大陸建立中國第一個南極常年考察站——中山站，以此為起點開展深入南極大陸冰蓋腹地進行考察。

早期的中國南極考察，不僅內(nèi)陸經(jīng)驗是空白，而且考察裝備落后，還不能組織一支內(nèi)陸冰蓋遠程考察的車隊。在這種條件下，中國科學家試圖深入南極內(nèi)陸考察的舉動驚動了萬里之外的北京。

首次內(nèi)陸考察冰川學家康建成回憶說：“我們?nèi)齻€人當年第一次去的時候，就在那兒遇險了，碰到暴風雪，被困了三天三夜。那件事驚動了李鵬總理。當時李鵬總理下了指示，要運用外交力量，想辦法把我們營救回來。”

中國人獨立嘗試的南極內(nèi)陸之行，留下的卻是尷尬的心跳。這使我們更加深刻地認識到：在南極，缺少國際合作是不現(xiàn)實的。

2004年12月18日，中國第25次南極考察隊派出了一支由13人組成的南極內(nèi)陸野外考察車隊，任務目標是前方1300公里南極冰穹海冰最高區(qū)域，并通過測量在這片區(qū)域找到被稱為“白眼巨人”的冰穹最高點——DOME-A點?！鞍籽劬奕恕?，寓意就是希望那里是打開冰雪世界科學奧秘的亮眼。

時任考察隊總領隊的張占海說：“從出發(fā)點至500公里這個范圍，冰蓋有了裂縫，歷史上有不少考察隊員掉進去失蹤了，這是一個很大的危險。”

內(nèi)陸考察機械師崔鵬惠說：“走到500-600公里時出現(xiàn)多道冰裂縫，大家很緊張，開著車走一走，停下來，拿著竹竿捅一捅。為了避開冰縫隙，艱難摸索，如履薄冰?！?/p>

2005年1月7日，凌晨4時，氣溫-44.6℃，海拔3990米，機械師蓋軍銜突發(fā)強烈高原反應，呼吸困難。經(jīng)后方緊急求助，聯(lián)系了美國極地站前來營救，美國援救人員乘直升機從天而降，既專業(yè)又迅速。蓋軍銜化險為夷，后來順利歸國。

總領隊張占海感慨道：“這事后來想起來挺可怕的，如果沒有這樣一個國際協(xié)作，這支隊伍還真不知道應該怎么走，雖然只有50公里路了，很近，但是我們絕對不能拿隊員的生命去冒險，還好……”

在這樣的時刻里，時間就是生命，南極特有的國際合作是生命線的保障。人類超越國界、種族、制度的大愛，在那片圣潔的冰雪上得以展現(xiàn)。

2009年4月9日，“雪龍?zhí)枴睒O地科學考察船抵達上海長江口錨地，標志著中國第25次南極科學考察任務圓滿完成。據(jù)悉，此次南極科考隊乘“雪龍?zhí)枴痹谀蠘O內(nèi)陸冰蓋的最高點冰穹A地區(qū)，建立了中國第一個南極內(nèi)陸考察站昆侖站，在南極冰穹A地區(qū)進行了雪冰采樣、天文觀測、基礎測繪考察，完成了南極下坡風結(jié)構(gòu)現(xiàn)場觀測試驗?！把?zhí)枴狈岛酵局性街袊_灣高雄港與臺灣同胞進行交流。

12日11點多，中國極地科考船“雪龍?zhí)枴弊庥玫囊患艽d直升機在轉(zhuǎn)場過程中出現(xiàn)事故，起飛1分鐘后即墜入海中。機上共有4名哈飛公司機組人員，其中3人及時獲救，機械師楊永昌經(jīng)過多方搜救，仍未找到。23時03分，失事直升機已被打撈上來，初步判定直升機因機械故障出現(xiàn)事故。

直升機失事后，20分鐘內(nèi)包括“雪龍?zhí)枴奔爸苓叴辉趦?nèi)，迅速展開了救援工作。

12日11時左右，“雪龍?zhí)枴彼珠L吳林正在餐廳中吃飯，失事直升機當時正準備從甲板上起飛。

吳林表示，耳中傳來的是異常的“嘭嘭”聲，好像是直升機機翼拍打到水面的聲音。敏感的他立即起身朝外望去，映入眼簾的是直升機已經(jīng)墜入海中的情景。

在那一刻，吳林什么也沒有多想，馬上奔到船舷邊拿起一個救生圈甩了出去。直升機墜落的地點也就是60米左右，看見有人冒出了水面，在海水中漂浮著。

正是吳林及時扔出的這個救生圈，讓直升機駕駛員楊華獲得了第一個逃生的機會。隨之而來的船員們也紛紛采取了一系列救生措施，有拋出救生衣的，有放下舷梯的，“雪龍?zhí)枴币怖懥司瘓蟆?/p>

救起1人后，風帶著潮水，把另外的失事人員不斷地往遠處推，此時趕到的民船和搜救船只一起，把人救了上來。

經(jīng)過8天的搜尋，“雪龍?zhí)枴睒O地科考船失事直升機失蹤機組人員楊永昌的遺體，于20日上午在長江口水域振華港機0號碼頭附近被發(fā)現(xiàn)并打撈上岸。

在地老天荒的南極，船、機事故不斷，1978年，新西蘭飛機失事冰原，200余人喪命。

由于南極的自然環(huán)境惡劣，天氣瞬息萬變，暴風雪常常突然襲來，眾多影響安全的因素不可預測，失事冰原的事故屢見不鮮。最慘痛的失事莫過于1978年新西蘭的一架“DC—10”型飛機在飛往南極的途中，墜毀在埃里伯斯火山上。該機載有257名旅游者，全部遇難。

1979年11月4日，美國駐新西蘭海軍陸戰(zhàn)隊的大力神客機從新西蘭的美國海軍南極支援基地起飛，當飛機飛到埃里伯斯火山上空時，突然不明原因地一墜而下，幾乎垂直地摔在堅硬的冰原上，140多名乘客和機組人員全部遇難。自那時起，前往南極的旅游飛機再也不允許在埃里伯斯火山上空飛行了。

神秘的南極，原本是神仙的領地，他們不愛聽飛機的吵鬧。還有“泰坦尼克號”式的的沉船故事，聽來令人難以置信：

2007年11月23日，由智利空軍發(fā)布的照片中，在阿根廷以南靠近南極圈的南設得蘭群島附近海域，失事的“探索者號”郵輪正在下沉。

獲救的乘客講述了從郵輪撞上冰山、棄船逃生到焦急等待、最終全部脫險的經(jīng)過。

盡管經(jīng)歷了一場海上驚魂的“南極游”，遭遇了“泰坦尼克號”式的冰海沉船而安然無恙，世間又有幾人？

現(xiàn)年63歲的女子吉莉恩·李說：“事故發(fā)生那晚，很早就入睡，準備第二天早起觀看海上日出。在睡夢中感覺到，船體與什么東西相撞而搖晃，隨即聽到一陣尖銳的警報聲。我實在吃了一驚，客艙里一片漆黑。有些船艙進水了，所以我們盡可能快地穿上保暖衣、厚褲子和夾克外套，戴上帽子和手套，抓起一些照片和護照等隨身物品，跑到甲板上?！?/p>

“探索者號”當?shù)貢r間23日0時50分在穿越喬治王島外布蘭斯菲爾德海峽時，船首與一座漂浮的冰山相撞，船體發(fā)生破裂后進水。

事故發(fā)生后，船上廣播通知全體乘客在甲板上集合，船員試圖用水泵排水。場面很嚇人，因為船正朝一邊傾斜，一些東西從甲板這端滑向那端。

“我們試著在水中把洞堵上”，“探索者號”大副彼得·斯文松說，“一開始我們能夠?qū)Ω兜昧?，但隨后發(fā)生一次小停電，艙里開始涌進更多海水?！?/p>

船體已呈25°角傾斜，面臨沉沒危險，船長被迫下令棄船。在船員示范后，游客8人一組，登上圓形的橡皮救生筏;或20人一組，登上救生艇。救生艇和救生筏隨即被緩緩放入海中。

海上波浪有時挺大，人都被打濕了……旅客身處各種奇形怪狀的冰塊包圍之中。我們看到船傾斜得越來越厲害。

救生艇上，一對丹麥戀人甚至當場訂婚?！盀t灑勇敢的男子原本計劃那晚向女友求婚”，普蘭特夫人說，“不過他居然就把戒指帶在身上，于是就直接在救生艇上求婚，海難幫助了他！”

“她接受了?，F(xiàn)在他們兩人也許正前往某個溫暖的地方享受蜜月吧?！币晃环蛉苏f。

數(shù)小時風中等待后，所有154名乘客及船員終于被挪威郵輪“挪威北方號”及其它救援船只救起。

游客布賴恩說：“當我們被挪威人救起時，我感到更安全了。他們給我們送來了熱飲料和食物，還有更多衣服。這讓人真切感受到不分國籍的友情?！?/p>

但是，“探索者”最終沉入南極冰海。這就是南極！海神要沒收闖禍的鐵盒子！

因為我們的長城站也參與那次救援，還救援了親愛的同胞，布賴恩的贊美里，也有著偉大的中國人！

極夜——與黑魔、寒魔共舞

談冬色變的南極，比虎還惡的黑夜，像鬼捂住了人的口鼻、眼睛。厚重的黑，比潑墨黏稠，比煤山黑重，比18層地獄更無生息和人氣。嗆肺的寒風、透骨的雪暴，可使人血凝晶！

在長達3個月暗無天日的時間里，這片白色世界上最為猛烈的暴風雪肆虐的冷空氣，從南極大陸高原地區(qū)，沿著冰蓋的表面急劇下降，形成了接近地面的高速下降風。據(jù)澳大利亞考察站20年來的統(tǒng)計：在南極，每年8級以上的大風300天左右。法國考察站曾在南極冬季觀察了100米/秒的颶風，風力相當于12級臺風的3倍！還有冰寒，即使在南極大陸的邊緣地帶，也會經(jīng)常出現(xiàn)零下52℃的嚴寒，而在遠離海岸線的南極內(nèi)陸腹地，俄羅斯人測得了世界上最寒冷的記錄：零下89.6℃。

嚴酷的自然環(huán)境，使這里成為生命禁區(qū)。唯一的生命，就是這里的主人——企鵝。

為躲避暴風雪和酷寒，各國的南極考察隊都在每年11月來到南極，第二年的3月之前撤離，只有極少數(shù)隊員留守考察站里，度過寒冷而孤獨的16個月，挑戰(zhàn)生命的極限。這就是南極的越冬考察隊員，他們在嚴寒中完成各項科學觀測和站區(qū)維護。人類在南極的越冬歷史始于帆船時代結(jié)束后的30年，他們利用新發(fā)明的無線電和雪地摩托車，留下了人類在嚴寒極夜的蹤跡。

1899年10月19日，挪威第一支南極越冬隊的尼古拉·漢斯，在越冬期間獻出了生命，成為第一個長眠于南極大陸的人類。從1984年-1987年的3年間，有11人死于極夜的暴風雪襲擊。1981年，中國政府派出了兩名考察隊員來到澳大利亞考察站越冬，在南極越冬歷史上第一次寫下了中國人的名字——地質(zhì)學家張青松自述：“我是第一個在南極大陸越冬的中國人。1981年，我在戴維斯站待了12個月，還有27個澳大利亞人，那是一個大家庭，還有法國人、捷克人、南非人，獻身于南極的科考事業(yè)，精誠合作，友好團結(jié)……”

在1984年的首次南極洲考察中，實現(xiàn)了當年建站當年越冬目標。8名考察隊員留守在剛剛建好的長城站上，完成了站區(qū)維護和各項常規(guī)任務。8名勇士之一的越冬隊員卞林根回憶：“我們的生活可以用悲慘來形容，第一次越冬，我們沒準備越冬食品，把吃剩下的度夏食品收集起來，看一看能不能在冬季維持下來……實際上，魚蝦都臭了，嚴寒一凍又看不出來。解凍化了吃，才知臭了。我們像南極野外考察隊一樣，只是有了一個避風港，只是能住啊，睡的房子這點還可以，其它條件……當時的艱難，我們也都沒說什么，南極就這樣嘛，就堅持下來了。”他幾乎是木然地講出了這段話，表現(xiàn)出一個慘境中的過來人那種不動聲色的堅韌！

1989年，中國政府在東南極的拉斯曼丘陵上建設了中山考察站，罕見的大面積冰崩，打亂了考察隊建站的計劃，失去了南極的寶貴暖季，用盡了渾身解數(shù)，撤退時能留給越冬隊員的，也只是沒有任何內(nèi)部裝修的空房。黑暗寒冬，15名越冬隊員要完成所有房屋的內(nèi)部裝修任務。

當時的越冬隊員，氣候觀察員逯昌貴說：“工作量非常大，一個冬天沒休息。不像現(xiàn)在，冬季除了值班人員，其他人事情不多。我們除了觀測以外，平時就搞內(nèi)部裝修，一冬天就過來了……”

當年初次到南極大陸的中國人，因經(jīng)驗不足、國力不強，留下了近似悲慘的回憶。經(jīng)過30年的發(fā)展，中國越冬站無論設施還是后勤補給，都處于先進水平。但無法改變的是南極的嚴寒和孤獨。

2008年3月10日上午9時，是中國第25次南極考察隊從中山站返航的日子。經(jīng)過120多天的考察，在189人中要有17人留在中山站，陪伴嚴寒和孤獨的冬季暗夜，等到明年11月下旬，“雪龍?zhí)枴睒O地考察船再來。

就在度夏隊員撤離的時候，突然人少了，氣氛突然變了：一種掉了隊，被遺棄天涯海角的孤獨感突然襲來，像醋一樣酸酸地泡軟了越冬隊員的心。

“雪龍?zhí)枴备鎰e的長笛，劃破了寧靜的普利斯海灣，過去的3個月，這里曾是繁忙的港灣，中國、俄羅斯、澳大利亞和印度的考察隊，都通過這里輸送補給品。現(xiàn)在，那種喜慶的熱鬧一下子變成昔日美夢！

越冬隊廚師陳玉彬說：“這時候，心理反差特別大，一下都走了，回到親人身邊了，這里變得冷冷清清?！?/p>

取暖問題是生命保障線。必須確保發(fā)電機24小時不間斷輸出電力。冬季的中山站消耗在發(fā)電上的油料超過200噸，但冬季卻時常出現(xiàn)用電缺口。5月下旬到6月中旬，氣溫降到零下35℃以下，各取暖設備頻繁使用，發(fā)電機組持續(xù)過載，冷卻水溫高達96℃，發(fā)電房熱浪滾滾。遇到強力降溫和風暴，考察站的水管極易發(fā)生凍裂或凍堵，事故一旦發(fā)生，發(fā)電機就會死機或者嚴重故障，一旦出現(xiàn)這種問題，考察站的取暖和照明就沒有了，整個站區(qū)心臟停止了。

惡劣的天氣也給南極考察帶來困難，早期的南極氣象觀測要求考察隊員每天四次雷打不動地去室外氣象站抄錄數(shù)據(jù)。據(jù)逯昌貴回憶：“沒經(jīng)驗，不小心記錄本掉了，卻沒法追。40米/秒的風，刮起鐵板來像一張紙一樣輕飄，更別想去追個小記錄本兒。這算是事故，后來如有大風，我就只帶一支筆，數(shù)據(jù)全抄在手上，看你再刮！或者兩個人觀測，一人室外觀測，通過對講機報，一個人在房內(nèi)記錄。憨人有憨法兒嘛！”

中山站越冬后勤隊員胡幫龍回憶說：“中山站來的船少，我們的船或澳大利亞船帶來的都是冷凍食品，來后趕緊入庫。肉類較多，蔬菜少。為了協(xié)調(diào)隊員們的伙食，和廚師商量調(diào)節(jié)，不然，日子就不好過。”

食品是南極考察站又一個生命線，長期的寒冷導致所有食物都要長時間儲存。大部分是前一年10月從國內(nèi)采購而來。隊員們要靠這些食品生存13個月。

考察隊后勤人員程峰說：蔬菜一般到7月份就沒有了，水果能吃到第二年船來。蔬菜保鮮是防凍，防霉變是做好通風換氣。雞蛋要轉(zhuǎn)180°圈兒，防止蛋黃和蛋殼粘連。為彌補蔬菜的短缺，創(chuàng)造了一套自力更生的技能，學會了泡發(fā)芽苗菜，比如蘿卜苗、豌豆苗、黃豆芽、綠豆芽、香椿苗，這些技能被一代代考察隊員傳承下來。

清脆的開飯鐘聲，每天三次回響在寧靜的中山站，這是考察隊員耳際的美妙樂音，時時盼望。啤酒、黃酒、葡萄酒和香煙都是按需分配，茅臺、五糧液較少，卻在節(jié)日或隊員生日供應，為解饞所備。

南極考察站配備了專業(yè)廚師，小小廚房不但關系一日三餐，更直接影響著每個人的心情。讓每位隊員吃得好、吃得香成為廚師最大的愿望。那位文藝細胞豐富，言談舉止慢悠悠的郭廣生說：“在南極，一年來一個廚師，365天做下來蠻煩的，想盡點子，做盡花樣，眾口難調(diào)而又要顧及眾口，不是容易事兒！”

而越冬大廚師陳玉彬之所思，更比別人深了一層：“技術不是最重要，重要是職業(yè)道德和心態(tài)。在那種艱苦的條件下，心態(tài)不好，技術再好也發(fā)揮不出來。要不，廚師為什么喜歡戴高帽子？心情好，干什么事都順風順水的?！?/p>

善寫故事腳本，善錄像、照相藝術的郭廣生說：“24次越冬隊時，天津來了個機械師，誰知道他還有三級廚師證！開始他沒露出來，露出來大家都驚訝，沒事的時候，他來做搭檔，和廚師配合得很好，那日子就有味兒！”

冰寒夜話? 兒女情長

隊員已經(jīng)離家10個多月了，對親人和外部信息的渴望，無人能與他們相比！早期的南極科考站上，還沒有互聯(lián)網(wǎng)。僅有的幾部衛(wèi)星電話，由站長統(tǒng)一管理且收費不菲。通訊的缺失，使遠離家鄉(xiāng)3萬余里的越冬隊員們，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冰雪世界，思鄉(xiāng)心焦，望眼欲穿！

越冬期間，為了收聽世界杯信息，用短波電臺接收轉(zhuǎn)播信號，整個氣象房坐了一地人，抓住講話機會的男人們，爭搶著、語無倫次地向孩兒傾吐著心語：“爸爸和越冬隊的22名叔叔阿姨都在這里……都在收聽這個通話……爸爸想通過你，還有海洋局、中央電視臺的同志們，向全國人民問好，我們有一個共同的祝愿：祖國好，想念祖國，想念親人……”

南極越冬首批女隊員趙萍急切地發(fā)話了：“希望得到外界的信息，包括世界新聞、國內(nèi)新聞，包括朋友、家人的……同志們好，孩子好?！边@個國家海洋局極地辦公室的女處長，穩(wěn)重、大方，具有溫文爾雅的成熟氣質(zhì)。第30次南極科考隊啟程的動員會上，筆者與她相識。我們約好，將在南極采訪后再赴京訪她。我手中已有了同志對她美好描述的資料：

趙萍，南極長城站越冬隊隊員，當時中國越冬隊的亮點，就是因為第一次有了兩名女性隊員。這是南極考察向歐美國家人性化學習的一次嘗試。在南極越冬的人員結(jié)構(gòu)上，關于是否安排女隊員參加的課題，在國際上一直存在不同的聲音。筆者認為，科技進步，民主化進程已至文明時代的今日，仍不能決斷這樣的問題，簡直成一則笑話！

健壯的烏拉圭南極考察站站長站在海灣邊，他的身后是閃亮的雪野和冰蓋。他的話像冰雪一樣晶瑩透亮：“我們站上的醫(yī)生是女性，她的工作很出色！大家應該改變南極不適合婦女工作的觀念，我們認為婦女完全可以在這里工作，而且會工作得更好……”他攤開雙手，以身體語言補充他言猶未盡的意思。

在1996年的南極條約國協(xié)商會議上，以挪威為首的一些國家，向會議提交了議案，明確要求各國在選拔考察隊員時，要考慮到性別的平衡。但是一直以來，女性越冬都像是帶有實驗性的意思，各國對女隊員之安排行為褒貶不一。在選拔女越冬隊員時，都非常慎重。但是，慎重的選擇都呈現(xiàn)出一個結(jié)果：每個國家站上都擁有了女隊員！

在南極的每個考察站上，每個隊員承擔的工作都是符合人性化的，因為要考慮到：每位隊員在完成自己工作的同時，還要輔助別人工作。這就要求南極人都須有精湛的專業(yè)素養(yǎng)和無私的互助精神，在南極誰也離不開誰！

卞林根無奈地說：“下一次雪，就要挖一次儀器，以保證我們的儀器暴露在真實的天氣中，一年要挖雪大半年。每次觀測，都要有兩三個隊員幫忙挖出放溫度表的百葉箱，挖出道路?！?/p>

這樣的辛苦，帶給兩名女隊員的挑戰(zhàn)就是高強度的體力勞動。

在這一點上，趙萍很有心得，她說：“女隊員在體力上不如男人，但是你一定要出現(xiàn)在現(xiàn)場，無論是端茶倒水還是慰問隊員，還是并肩作戰(zhàn)，你是要到的。只有這樣，你才能保證不給其他隊員太大壓力，保證大家能夠心態(tài)平和……”從趙萍這番話中，筆者發(fā)現(xiàn)她是一個懂心理學的秀外慧中的女子。無論從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陰陽”說，還是西方性心理學家弗洛伊德的學說中，你都能看到陽剛之氣和陰柔之美的絕妙融合。它是玄妙而無形的，又是唯物而實在的?！澳信钆洌苫畈焕邸钡乃渍Z，是一句深入淺出的至理名言！

對于南極考察站上的女越冬隊員說，她們還面臨一個特殊的挑戰(zhàn)，怎樣處理和男性隊員的關系。聰慧透頂?shù)倪^來人、女隊員趙萍的話讓人百思而意蘊無窮：“我走的時候，有人告誡我，在南極那個男多女少的地方，你一定要站在圓心上，在圓點上跟所有的男同志保持一個同心的關系，這點挺難的……”

難啊難，難若上青天。這是個好說不好做的難題——像一輛車跑在熱鬧的街上，你和所有逆行的、直闖的、突然轉(zhuǎn)向的車同行，你的同心圓、等距離如何做到？如何能做？況且，人是感情動物，感情之活潑，如一朵蕩飛的浪花，激越的火花。什么可以括約，可以規(guī)定？

在繁重的站務工作中，與異性隊友在長期封閉的環(huán)境中生活，讓女隊員承受了特別的壓力，別離親人，天各一方，對每一個隊員來說，都是個無法彌補的情感缺失，在這個過程中，隊員和他們的親人們，一起付出了巨大的情感犧牲，這人生的烙印將永遠留在了他們的心靈和記憶的深處。這種情感的虧欠不只有自身，還有妻兒，還有高堂白發(fā)、手足兄弟、相依為命的至親至愛。

當時，擔任長城越冬站站長的孫云龍說：“去站上大概一個禮拜的時間，父親就去世了，心中非常難過，記憶深刻?。∽鳛檎鹃L，又不能將悲痛太表面化，影響同志，非常糾結(jié)。為了擺脫苦痛，就在外面轉(zhuǎn)，雪地、冰上。晚上在屋里坐一會兒，又到外面轉(zhuǎn)了，常常整個晚上睡不著覺?！?/p>

相對于男隊員，女性的細膩情感，使得她們承受的更加繁多，這就是天生的母愛情懷。

朱宗泉是我同鄉(xiāng)，一個小兄弟。在南極長城站相見，多了許多話題，少了許多顧忌。他說：“大哥，一年多了，真的很想女人，是人都想。你別看xxx臉板得結(jié)實。他給我說過實話，他想得最狠。在我們廚房里，這種話題最多。男女圍到一處幫廚，葷的、黃的、花里胡哨的都有。只要去一個女的，滿場活了，歡了！大伙兒精神頭兒來了，什么話都能嫁接到‘那上頭，上說下答，話掉不到空地兒，活干得飛快。你當女的不愛聽那故事嗎？錯！她裝作害羞的樣兒，有時還罵誰一句，但把那好呱兒學了去了，沒人時講給女伴兒，笑傻笑瘋！你講故事，她臉紅了也不要怕，那才叫有感覺呢！別笑！我們都是一年多沒見老婆的人了，沒聽說過？當兵三年，老母豬賽貂蟬！我有好幾個外國朋友，智利的、俄羅斯的、烏拉圭的，他們才想哪，人又直爽，不像咱們，拿著捏著！人家男女見面兒就抱，那個狠勁兒！去年開聯(lián)歡會，我趁著酒勁，抱了一個xx女隊員，她吸住不丟，摔跤似的。周圍的人給我們鼓掌，不瞞人，公開的……”

今年夏天，朱宗泉帶著媳婦來濟寧找我，他媳婦說：“大哥，他在那邊沒好作，朝我吹，今天親了這個，明天抱了那個……你在南極看沒看見？”

我忙說沒見。宗泉說：“大哥只去了不到一個月，井里的蛤蟆，能見多大的天？”說著又吹起智利的女子開放、漂亮。從他的故事里，我得知南極存在著性荒問題。也聽到過男隊員和女同事交好，在回船的碼頭上，男隊員的妻子擁住了南極女，親得抹淚。筆者被感動了，多美的人情，如果祛除了嫉妒和猜忌，月光下的景物，原本比陽光下更有詩意。

我欣賞郭廣生兄弟那逗笑不笑、言之有物的沉穩(wěn)態(tài)度。他不講自己的故事，專講我文中缺少的“元素”，說是助我把書寫得更有人情味。他說：在南極科考比我們發(fā)達的國家，越冬隊里沒有女子，黑暗寂冷的長夜里，男隊員不干了。于是政府在第二年安排了女性。男人的一半是女人，女人的一半是男人。黑暗被照亮了，涼雪被烤化了。原本的發(fā)著怒火，滴著苦淚的天涯角落，傳來男歡女樂的歌聲。抑郁癥沒有了，孤寂病、疲勞失眠癥沒有了，連感冒也沒有了。但是，另一方面的問題又出現(xiàn)了：隊員在分班、生活之間產(chǎn)生了爭執(zhí)，沒有人能把握平衡。同事間的嫉妒、猜忌，無名之火出現(xiàn)了、燃燒了。令他們的站長和考察隊長一起叫“難”！但是，事件內(nèi)外遠近的每一個人都承認，這種“難”和那種“難”是不一樣的。這是超越了精神、孤寂、饑渴，面對文明進步的“難”，到了共產(chǎn)主義社會也會存在！

郭廣生的故事發(fā)生在中山站上：一天的早上，開來了一輛雪地車，下車的年輕男女來自俄羅斯進步站，男子瀟灑，女子美麗，正是紅花綠葉的搭配。友好的俄羅斯人和中山站隊員處成了摯友，除了公事，在私事上也來找中國朋友幫忙。雄壯的俄小伙擁抱了郭廣生，求見中山站的醫(yī)生。在那間小小的衛(wèi)生室里，苗條而貌美的俄羅斯姑娘突然羞紅了臉，托她的男伴講出了她的懇求：她懷孕了，求助流產(chǎn)。她只有19歲，懷孕是犯了紀律，想求好心的中國朋友幫助……

但是，中山站沒有婦科大夫，幫不了忙。當尷尬而無奈的一對青年離開之后，郭廣生連同我們的醫(yī)生，都因無力幫助而難過。你想，她一個19歲的姑娘，遠在四萬里外的天涯，不是想走就走得了的冰天雪地。在之后的日子里，她的遭遇會是什么？有人承擔責任嗎？不會推委塞責，當臟水潑掉嗎？朱宗泉、張國強講的許多故事，都不似此例典型，一旦出現(xiàn)此類紕漏，女人比男人更難，世皆如此。我懷著沉重的同情心寫出此節(jié)文字！

曾二次遠赴南極，用她發(fā)明的高科技油漆裝扮過中國長城站、中山站的女科學家周慧敏也講過一個悲劇故事：那是雪龍船回航的春天，寂寞一年的年輕小伙子，順隨著青春的勃發(fā)而春心蕩漾了。在澳大利亞港口城市靠岸補給，面對著美若天仙，花枝招展的澳國女郎，他膽大包天地實踐了一次在喬治亞島上學來的本事——主動地擁吻了那豐腴最美的一位。但是，他的行動少了預熱的時間，沖動而生硬的做派，欠缺了禮貌的溫情，那女郎的驚叫引發(fā)了考察隊友過多的解讀，過量的歉意。它所產(chǎn)生的直接后果，便是那位隊員受到了警告批評。

由此我想起另一個場景，1984年，中國的體操冠軍李寧在美國參加奧運比賽，當他拿下第六個冠軍退下賽場之時，一位高出他一頭的美國女警察揮開雙臂，抱攬他一個結(jié)實，用頭抵起他的下巴，那么蠻力地、野性地強吻了他，他又羞又怕驚呆在那里，在一部部照相機、錄像機的鏡頭下，全世界的觀眾笑了個前仰后合。那主動熱吻了澳女的伙計，怎就沒有美女警察的艷福呢？

另一個故事聽聞于長城站上，我所認識的那個白面書生劉志剛，氣象觀測員。越冬的三位女隊員將他按到座椅上，齊心合力地為他理出一顆蛋青的光頭。他在三名美女的酥手下哆嗦、顫抖，滿頭滿臉都冒出了熱汗?？诒穷~唇都明珠閃閃的美女，這是多么溫柔、溫馨、溫暖、溫情的惡作?。窟@比裝成美女與中山男隊員熱擁的游戲還要精彩，現(xiàn)代的青年人，多一點益智怡情的幽默多么可愛??！這難道不是那個黑暗苦寒的漫漫長夜需要的游戲嗎？

南極越冬女隊員趙萍說：“有一次，我做夢夢到孩子，在懷里冰涼、冰涼，醒后驚恐萬分，我就違反了一次紀律，天黑的時候，我們兩個女人就跑到智利站打電話了。風雪夜行啊！但是我和林清去了，她拿著一根繩子，一頭拴在她的腰上，一頭拴在我的腰上，昏黑里跌跌撞撞連滾帶爬。電話的那一頭說，孩子老抱著你的紅毛衣，在屋里轉(zhuǎn)呀轉(zhuǎn)，小孩的表達方式不一樣。他是心里有話，又不會講出來……可能如今提起這事情，娃兒已不記得了，但在那幼小的心靈里，一定會為母愛的虧欠受過傷……”

聽了這一段的描述，筆者的眼淚掉下來了。

黑夜和狂風暴雪，是南極漫長冬季的主旋律。永恒不變的白色，是隊員們面對的唯一色彩。惡劣的天氣限制了活動范圍，在絕大多數(shù)時間里，只能呆在房間。寂寞、孤獨在侵蝕考察隊員的情感和意志。對著燈光，同志們一天到晚地說話兒，把該說的，不該說的話都說完了的時候，便是相對無語的無奈……

還在有亮光的日子，對黑暗的恐懼就已經(jīng)開始。說話慢悠悠的郭廣生描述：“天越來越短了，外出時間少了，大風來的時候，你只能在宿舍里面，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就這十幾個人。漸漸地，人都不愛交談了，原因是沒啥可交流的了！這時候人就感覺煩躁，站坐都不是?！?/p>

越冬隊后勤人員曹建西說：盡量不想事情，什么可以消磨時間就去做什么。唱卡拉ok可以唱一個通宵。

再就打一天的乒乓球，球不贏嘴贏。后來有了創(chuàng)造，就是瘋跑到無邊無垠、白茫茫的雪地里踢足球，給越冬生活帶來發(fā)泄煩悶情緒的機會，如果中國足球隊到南極練球，說不定是一條出路！

還有一樁美差堪可玩味，中國的高空物理學家都要在考察站留守觀測極光。長達好幾個月的極夜，給予了觀測者絕佳的時機。

中山站越冬站長胡喬紅興奮地說：“極光色彩非常漂亮，變化非?？欤礃O光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剛開始看到極光，大家非常興奮。一段時間以后出現(xiàn)了審美疲勞，觀測隊員又說極光來了，大家問彩色的還是單色的？如果是彩色的大家都往外跑，如果不是彩色的，大家都不去了，看的多了，精神疲倦了。最難受的是天天算日子，做夢都在算，臆想能有個什么方法回家一趟，比如坐飛艇、飛機、火箭、氣球什么的，再返回到人類社會，飽享凡間的熱鬧……”

白色的風雪，漆黑的夜晚，透骨的寒冷，貧瘠的語言……難怪擔任中山越冬站長的徐霞興說：“長期于這種環(huán)境中，人的心理會變化，說難聽點就是變態(tài)。心態(tài)一變，愛鉆牛角尖了，大家相互之間看不順眼，話不投機。這樣日子叫熬冬，非常艱難，一旦爆發(fā)就要滋事?！?

為防止越冬的男人們借酒滋事，考察站有一條不成文的規(guī)定：烈性白酒被嚴格管控，只在節(jié)日里才給每四五個人發(fā)一瓶白酒，即便這一瓶白酒，也會給隊員帶來一些意想不到的激動。

我的小老鄉(xiāng)，“雪龍?zhí)枴瘪{駛員邢豪告訴我，在漫長的遠航時日里，寂寞的隊員都到駕駛臺尋樂子。有幾位“吃了槍藥”的伙計，專愛頂茬兒抬杠，什么話都能找到插杠的眼兒。這實際上成了一種變態(tài)的演繹，男子的口斗，就像森林中猛虎獅子的決斗，要分出個雌雄。臺灣作家李敖在離開香港鳳凰臺時事評論員一職時曾對他的對手們預言：我在你會盼我死，我死你會盼我活！據(jù)多年的醫(yī)學采樣表明，環(huán)境越惡劣，心理和生理面臨的沖擊和挑戰(zhàn)就會越大。對于越冬隊員來說，長期面對精神、地理的與世隔絕，會影響著生理機能的改變，從而改變?nèi)说男睦?。這時候出現(xiàn)了一個奇異的現(xiàn)象，越是對身邊的人，越產(chǎn)生攻擊性。而對于淡忘多日，分離愈久的人，竟會強烈想念。甚至原來有過沖突，幾成對手的人！

你想，如果在死寂的南極冰雪里出現(xiàn)一只老鼠、一條小蛇，或者一只蒼蠅，它一定會被心疼地喂養(yǎng)起來，成為公眾溺愛的寵物！

最難忘的還是每個人的生日，在隊友們的祝福中，給這個寒冬帶來了家的溫暖。在遠隔家鄉(xiāng)萬里的南極度過自己的生日，容易想到母親、兄妹、妻兒，心中充滿了各種愿望。但有一個愿望是共同的，就是祝愿完成南極考察任務，盼望下一批隊員到來。

每年的11月，南極迎來夏季。溫暖的洋流聚集而來，融化著海面的堅冰，一直躲在海平線下的太陽也每日升高，照亮了這個已被黑夜統(tǒng)治半年的冰雪世界。南極又恢復了生機，長達13個月的越冬考察接近尾聲了。

在這片大洋的正北方，新一屆的中國南極考察隊正在日夜兼程奔向這里，夢中期待的相聚就要到來。大家燃放信號彈，拉掛橫幅、氣球，喝白酒，迎接“雪龍?zhí)枴钡絹??？删驮谀莻€晚上，刮起了暴風。一陣風過去全都沒有了。

2007年12月8日，中國南極中山站新的一批南極考察隊領導，提前從“雪龍?zhí)枴背俗鄙龣C來到考察站，幾句暖心話說罷，同志們早已熱淚漣漣。三個月后他們將乘坐“雪龍?zhí)枴被丶?，與親人相聚，還有人會迎娶他的新媳婦！

記者評述——中國女性越冬南極

——趙萍、林清在長城灣

這里選載的是一份記者采訪錄加評述，他是在趙萍、林清入列之后，再訪南極有感而發(fā)的，這位筆下生花的記者名叫袁力，文章讀來令人感嘆不已：

極地工作沒有性別之分，女性介入是必然的。

在中國南極考察經(jīng)歷了18個年頭的磨合之后，國家海洋局極地辦公室才決定，在已經(jīng)確定了的南極17隊越冬名單上補綴兩位女性的名字：趙萍、林清。

極地辦公室主任陳立奇說：“我們和我們的隊員們已經(jīng)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倍鞴軜O地工作的國家海洋局陳連增副局長則表示，極地事業(yè)是開拓的事業(yè)，我們在認識它的同時，行動則是最主要的。

去年7月，國家海洋局正式對外界宣布，年底出發(fā)的南極17次長城站隊將有兩名女性參與。從1985年4月10日，中國首次南極科考隊歸來，南極就已經(jīng)開始引起了中國知識女性的關注。

1999年中旬，中國女性趙萍、林清在赴南極越冬的報名表上鄭重地填上了自己的名字，這一次她們采用了書面報告的形式。直到年底，她們才突然獲準參加17次南極越冬隊的冬季訓練。事態(tài)并沒有因此而明朗化，2000年8月，她們的申請才得到了正式批準。

對此，陳立奇曾對新聞界表示：“南極的自然條件是殘酷的，年平均氣溫只有-56℃，最冷可達-89.2℃。風速最高可達96米/秒。所以，批準女性越冬必須慎而再慎?！?/p>

對于最終決定選派女性在南極越冬，國家海洋局陳連增副局長說，中國的南極事業(yè)發(fā)展到現(xiàn)在，作為女性要求介入是一種正?，F(xiàn)象，到目前為止，已經(jīng)有37位女性在南極成功度夏。他說，極地工作沒有性別之分，女性介入是必然的。

記者日前再返南極，目睹兩名女性在南極的工作和生活，對女性在南極越冬有了更深刻的體會。女性在南極越冬需要勇氣，南極事業(yè)需要女性的介入。

記者體察：

在告別長城站的前一天晚上，心惴惴的像是那些擔心有一天也會失去家園的賊鷗。我茫然地在房間里忙著，重復做著手里的活計。這一整天我都很失落，像是丟掉了表達能力，默默地吃飯，默默地回到房間。女人，我想是因為女人的緣故。

女人是喜歡多愁善感的。就像趙萍在刮著9級大風的那天，仍獨自從100米開外的綜合庫搬回一箱勞保用品，而在晚上卻把我叫到房間，為的是幫助參謀第二天外出該不該穿那件白色的毛衣。林清快樂地從集裝箱里搬出十幾只印有“文體棟”字樣的紙箱，里面裝的是書或是藥品，每一只都有幾十斤重，而之后的一天中午，我看見她在餐廳里用紙巾蓋住了臉，她在偷偷地流淚。

我喜歡拉著窗簾，即使在白天我會點上一盞臺燈。這個時候，趙萍、林清正穿著比她們身體大出許多的工作服，在站里站外干著她們愛干和不愛干的活。閑下來，林清總會把她的頭發(fā)重新梳理利索，趙萍則很可能又去整理著她的柜子，或是重新擺擺桌子上那幾件裝飾。

女人是水做的。即使在南極，即使那些敢于挑戰(zhàn)生命極限的女人們，她們也是水做的。

2月8日，中國長城站：見面時流下的眼淚常被叫做淚花，是因為它源于幸福。

趙萍來時，我們已經(jīng)在智利弗雷基地旅館餐廳的椅子上坐了近半個小時。好天時從長城站走到弗雷只需要40分鐘，遇到雪天就難說了，因為要過河，而雪常常把它們的大部分身體藏在了下面，所以要繞道。前一天喬治王島上下了一場大雪，航班因此向后順延了一天。

見她前想法多得像是久別的戀人，見到了心卻平靜得像手里的那杯咖啡。坐在拐角的椅子上，看著她和所有的人打招呼。她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科考服大了一點，讓人覺得她的身子更單薄。她實在是應該呆在一個溫暖的環(huán)境里，那是一個被柔和的東西包圍的環(huán)境，而不是南極。

終于看見我了，她張開雙臂。我設計過我們的見面場面，像小說里描述的老朋友相見時的情景一樣，先是大聲尖叫，然后是熱烈地擁抱。我們確實是抱在了一起，但卻是默默的，甚至連招呼都沒有。喉嚨像是被剛打來的葡萄酒木塞堵住了一樣，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串接著一串，在別人相見的歡叫聲里。

半個月前曾通了一次電話，是在北京時間的大年初一，長城站的年三十。他們正在準備過年的餃子。到底是中國人，即使在南極，即使在蔬菜不太富余的地方，仍然堅持著中國人的生活習慣。趙萍說她知道我會打電話的，剛才還在想電話就來了。她說她很好，感覺像是在大西北的一個什么地方，她叫我放心。青海是趙萍的出生地，她在那兒讀完了小學和中學。

站區(qū)餐廳還保留著春節(jié)時的氣氛，天花板上綴著幾盞紅燈籠，窗戶上貼著中國剪紙，它們是趙萍從北京帶來的。有了家庭氣氛，人在餐廳里也變得閑散了，大家找到合適的位置坐下，沏上一杯濃茶，談著隨便揀來的話題。一天的疲勞也就順著指尖、腳尖慢慢地散去。

見到林清是在到站3個小時以后，她把6個人文學者和2名記者送到機場，她是目送“大力神”離開喬治王島才返回站上的。那天她穿的是天藍色的科考服，離開時的短發(fā)已經(jīng)能扎起來了。她快步走進來，說著誰哭了。她說如果不是誰一直淚流不止，她是不會掉眼淚的。

但當晚，在她的房間，在沒有人流淚的環(huán)境，她卻大哭了一場，直到第二天上午她的眼睛還是腫的，她不說別人也不問。但后來她告訴我，她看起來堅強，實際上卻是多愁善感。

打開廚房水龍頭，讓帶著一點暖意的水輕輕地砸在手上，然后慢慢擺弄手里的菜，或是碗，或是盤子之類的東西。在一旁，大廚有節(jié)奏地一次次讓這只手里的刀，穿過另一只手按著的菜，刀割斷菜落在案板上發(fā)出了“嚓、嚓”的響聲。

在這個時候是不需要說話的，生活就在身邊，心也從喉嚨，或其他什么地方，慢慢滑到了原位。

這是女人們想呆的地方。如果兩個女人不約而同地到這里，這兒就成了最好的談話的地方。在熟練地做著在家里無數(shù)次做過的事情的時候，語言也就像出籠子時的鳥，一句接著一句，自然而然，擋也擋不住。

林清是一名外科醫(yī)生。當她把一綹長發(fā)塞進帽子的時候，她確實有一點颯氣。她說她手里的刀是用來幫助病人找回失去了的幸福的。所以，她從第一例手術后就沒有再多的恐懼。即使一個人，她仍然能保持平靜。

她兩歲的女兒繼承了她這一點。她已經(jīng)知道運用她的眼神表達她的愿望，她會在溫和平靜的目光中摻雜一點堅定。有時也會摻一點羞澀，但仍然很大氣，讓你不能不用平等的口氣和她交涉。

林清不太談及她的家事，如果沒有特定的氛圍，她是很少談到女兒的。就像一個想念孩子的年輕母親，只有在沒有人的時候，才會狂吻照片上的孩子的臉。在她的衣柜里藏著六本家人和女兒的照片。

但是，有一次她破例了。在吃飯的時候，她說，我的女兒會游泳了，而且還敢跳水。她爸爸曾經(jīng)把她的頭按進水里，結(jié)果除了讓她喝了兩口水外，并沒有讓她對水產(chǎn)生恐懼。

有孩子的人接著她的話題說下去，那頓飯是在談論孩子不同時期的不同趣事中結(jié)束的，已經(jīng)好久沒有如此的家庭氣氛了，那頓飯一直吃到上班。

2月24日INACH站的告別講演：當人們舉起酒杯的時候，他們用的是中文“干杯”。

這種party大多沒有晚餐，所以時間可以安排得晚一點。大家可以從容地在各自的站里吃過晚飯，女士們也不必擔心吃飯吃掉了口紅，而影響了她們在舞會上的迷人笑容。晚飯后，她們回到房間里，一邊補上失去的顏色，一邊還可以考慮穿什么樣的服裝最適宜。

……

以上，刪去了的一大段精彩的文字，是精彩表現(xiàn)他與南美朋友的杯盞之情。

女性在南極考察歷史上猶如鳳毛麟角，所以她們的每一次出現(xiàn)，都引起世界的關注。在1996年的南極條約國協(xié)商會議上，以挪威為首的一些國家向會議提交議案，要求各國在選拔南極考察隊員時，應考慮性別平衡。但由于女性越冬都帶有試驗性，所以對這一行為也就褒貶不一，各國在選拔女越冬隊員時都十分慎重。

1993年8月在澳大利亞的霍巴特召開了一個題為“女性在南極”的會議。會上曾帶領8名女性隊員越冬的女隊長表示，她的所有女性隊員都抱有再赴南極的希望，但最好是參加男女混合隊。她說，就她本人而言，與其說是進入越冬前的壓力，不如說是越冬后回歸社會時的壓力更大。據(jù)她透露，在越冬回來后不久，她即與越冬期間的通訊伙伴、南非的話務員結(jié)婚。

這次會議后來的正式名稱為“南極生活：男性社會中的女性”，其中性騷擾也是其話題之一。但最終還是1979年曾在南極點越冬的女醫(yī)生的發(fā)言：“南極既不是男性的世界，也不是純粹女性的世界”，成為了大家的共同認識。這次會議的報告以“冰上的性別”為題，由澳大利亞政府出版局在1994年正式出版。

冰穹A驚魂

中國科考隊要出征冰穹A。

冰穹A，又稱為DOME-A點，位于南緯88°22′、東經(jīng)77°27′，是南極巨大冰蓋海拔最高點，海拔4093米，被稱為人類不可接近之極。高聳的海冰也賦予它更多科學意義，冰穹A點與南極極點、南極磁點、南極冰點，被并列為南極四個具有重要科考價值和戰(zhàn)略意義的坐標點。

從南極中山站到冰穹A，這段考察線路被稱為世界上那個最兇險的野外考察線路，世界最為猛烈的暴風雪、酷寒、暗藏殺機的冰雪路面。這里的空氣比撒哈拉沙漠還要干燥，局部氣溫甚至低于火星。

1997年1月18日10點30分，中國開啟了南極冰蓋考察的序幕，冰山障眼，妖霧彌漫?？疾礻牭?臺雪地車，拖載了157噸的各種物資前進。

2007年1月25日，南極內(nèi)陸冰蓋，在距離中山站174公里處，中國24次考察隊出現(xiàn)了車輛機械故障，車隊停止了前進。時任南極考察隊隊長糜文明說：“因天氣冷，車履帶和液壓缺少配件，考察隊決定，派出直升機，把配件送來，我們像企鵝一樣望天等待。我們看到了云層里面的飛機，當它往下降的時候，突然又鉆到另一個云層里面去了，有氣流。推到最大升力把飛機拉起來，轉(zhuǎn)了一圈跑出來了?！?

一個小時后，直升機送來了車輛配件，考察隊機械師進入緊張的現(xiàn)場維修。經(jīng)過生死攸關的10小時的維修，車輛又運行起來。

在這片冰冷高原上，長途奔波帶來無盡的寂寞。永遠單一的白色，給隊員們帶來視覺疲勞，影響心理。高強度的顛簸，每天重復的勞動，挑戰(zhàn)著人心堅韌的底線。沒有參照，像是永遠沒有盡頭，又像原地沒動行進，耗損了人的耐性。

海拔不斷上升，隊員們有著越來越強烈的缺氧反應。南極大陸被平均厚度超過2300米的冰雪所覆蓋，使它成為地球上海拔最高的地方，是包括青藏高原在內(nèi)的亞洲大陸平均海拔的2.5倍。在這個世界上最寒冷干燥的荒涼大陸上，沒有任何植被，進一步減少了空氣中氧氣的含量。南極大陸海拔4000米，只相當于世界屋脊5000米高度的含氧量。

內(nèi)陸考察隊副隊長金波形容說：“睡著睡著，就感覺被人掐住喉嚨似的喘不過氣來，不自覺地就坐起來了。有時候，要使勁喘幾下才清醒，才知道自己在哪里……”

然而，對于考察隊員來說困難還不止這些。暴風雪在這里是家常便飯。內(nèi)陸考察隊隊長孫波說：“進入南極內(nèi)陸以后，白化天氣非常多。風夾著細小的冰晶體，讓人感覺到進入了乳白色的水里，能見度不到10米。我們8輛車，車頭跟前面車尾間距四五米，像一頭鉆進牛奶瓶里，不知道天在哪里，地在哪里，東西南北一點感覺都沒有。極地辦李果處長的形容也十分形象：他說人從風雪里回來，像是從白色的幔帳里擠出來一樣。出發(fā)后的第17天，距離出發(fā)地中山站1026公里冰蓋深處，海拔3700米，氣溫-36℃”，一輛卡特彼勒雪地車被陷入雪中。

內(nèi)陸冰蓋考察機械師魏福海說：“車一起步就要陷進去了，原地轉(zhuǎn)一個大坑，走不出來了?！?/p>

這個區(qū)域的冰蓋累積率很高，而且松軟。全體隊員挖雪開路。經(jīng)過6個小時的努力，被陷雪地車終于拖拽出來。隊員們卻出現(xiàn)了嚴重的體力透支現(xiàn)象，能夠得到的安慰是，這里開始出現(xiàn)DOME——A結(jié)晶雪。

內(nèi)陸冰蓋考察隊員崔祥斌博士說：“空氣突然凝結(jié)掉下，好像鋪在雪面上一片針一樣。有時候你不敢踩下去，覺得踩下去就會被扎透靴子。天非常干凈，很深，很亮，也很藍，非常漂亮，一種鬼斧神工的仙境！”

2007年12月15日午夜11時，南極普利斯灣，中國24次考察隊乘坐著雪龍?zhí)栂蛑A定終點航行。冰封一片，白雪茫茫。為趕在冰面變軟前搶運2000多噸物資，決定把MT865卡特彼勒重型牽引車，從冰凍的海面上開進中山站。

中國南極昆侖站，是中國政府宣布建設的第三個考察站，離中山站直線距離1386公里，被人類認為不可接近之極，負責探路的隊員報來消息：從“雪龍?zhí)枴钡街猩秸?，中間有三道冰裂隙，其中兩個較寬，約1.2米左右。這樣就要在冰裂隙上鋪上木板，防止冰面斷裂和塌陷。但如果卡特雪地車從側(cè)面滑落木板，車、人將葬身冰海。

面對艱險，中國24次考察隊下達冒險一搏的艱難命令。

時任中國考察隊總領隊的魏文良說：“選擇駕駛員的標準是，技術強，膽子大，身體好，頭腦靈活，必須是黨員，大家自愿?！?/p>

考察隊從各個崗位選拔了18人擔當這次充滿危機的冒險行動。擔任駕駛4輛卡特車的任務者分別是，1號車駕駛員，考察隊副總領隊秦為稼;2號車，考察隊助理糜文明;3號車，內(nèi)陸考察隊隊長徐霞興;4號車，中國極地研究中心機械師崔鵬惠。

度夏考察隊員劉篤彬說：“其實你掉下去是很快的。如果說真要發(fā)生意外，那就是車毀人亡，掉下去就不可能再上來，地裂有多深？誰也不知道！”

烏云籠罩了普里斯灣的天空，強烈的東北風夾帶著雪花呼嘯而來，機車開動了：第一車速不能太快，要均勻。第二車距不能太近，第三車不能失速。四臺車在行駛中必須打開車門，一旦發(fā)生冰面斷裂，車體墜落，人盡可能逃生。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一個現(xiàn)實，時任“雪龍?zhí)枴闭艉＠苏f：“車門開著是一個常規(guī)的說法，一種安慰?，F(xiàn)場不是那回事！一旦冰斷裂，重車下沉，就在眨眼間。你在駕駛室里，能跳出多遠？你可能沒地方跳，因為車輪很大，心里都明白……”

第一車的秦為稼短發(fā)直豎了，如果是怕，中國極地考察不會有明天。敢死隊迎來了決戰(zhàn)的時刻，第一個冰裂隙是一個典型的潮汐縫，自東南向西北方向炸裂。1號卡特車開始冒險一沖，厚重的木板在23噸的車體沖擊下，產(chǎn)生了劇烈反彈，前端高高翹起，但被猛沖過來的重車寬大的履帶牢牢地軋蓋下來，只在一瞬間，23噸的卡特車就沖過了潮汐縫。但是，木板下的冰層發(fā)生了明顯的上下浮動，承重已達到了極限，斷裂仿佛就在眼前，連離1號車300米的4號車上的隊員都感覺到了冰面的顫動。

中國極地研究中心機械師崔鵬惠說：“卡特車依次開始了冒險的沖擊，膽大、心細、手穩(wěn)啊！一定要對準前面那兩個跳板，一旦走偏軋滑，后果不堪設想，因為兩邊的冰沒有承重力！我就對準沖過去，眼前是冰光閃爍，一片茫茫！四輛車闖險過關，等待在側(cè)的中山站男女考察隊員歡呼起來！好奇而驚恐的海豹扭動著肥胖的身體，跳起了舞蹈。遠遠的看熱鬧兒的企鵝啊啊地叫起來，加入了中國隊的狂歡。”

這一節(jié)有許多“說時遲、那時快”的細節(jié)，而今已不堪細想，真是生死一瞬間！還有冰原五壯士的故事，也是驚心動魄。又是發(fā)生在南極大陸冰蓋深處，海拔最高處，國際上稱DOME——A地區(qū)，擁有世界上最惡劣的環(huán)境。

2008年1月22日，中國南極內(nèi)陸考察隊第三次來到這里，經(jīng)歷了22天的艱難跋涉，走過了1286公里的冰蓋行程。此時，-76℃的可怕低溫，隨著狂風和暴雪吞沒了天地，隊員們必須在15天后返回中山站。唯一的選擇就是奮力一搏。

17名考察隊員中的5名接受了一項重要的任務，用兩天時間，圍繞海拔4093米的南極冰蓋最高點，完成6000平方公里的冰蓋觀測，并為中國即將建設的第三個考察站完成選址工作。

內(nèi)陸考察隊隊長孫波說：“盡管我們是科學考察探索之旅，但是更多表現(xiàn)出來的卻是一種探險，風險擺在我們面前?！?

就是這次具有探險性質(zhì)的考察，成為一次風險極高的救援行動。2007年1月14日凌晨，5名隊員離開大本營。考察隊員之一的副隊長金波說：“孫波隊長跟我說過兩遍，萬一……一定來救我們！”我說你放心！但過了一兩天就出事了，我們離開大本營最遠的點，120公里的位置。雪地車出現(xiàn)了無法修復的故障，整個車失去了動力，我們用隨身攜帶的銥星手機與大本營聯(lián)系。接到小分隊被困野外的消息后，考察隊馬上提出營救方案，實施營救工作。

孫波隊長說：“在冰蓋高原，溫度低，又失去了支撐體系，你不知能撐多長時間，非常危險?！?/p>

大本營的12名隊員，分成營救組和留守組，兩個組都承擔了巨大的責任和風險。大本營必須正常維系，否則，這支隊伍很難返回中山站。負責營救的隊伍，必須有一套靈活可靠的能力搭救野外隊，還要有自身的支撐保障能力。

三個小組都存在隱患，如再發(fā)生意外，每一組實際上都是孤立無援。更讓人驚慌的是，救援小組只有一個出了問題的GPS衛(wèi)星定位儀，在沒有標志的冰蓋上，失去方向的后果就是一頭拱進牛奶瓶里……

內(nèi)陸考察隊長孫波事后述說：“隊伍被困在冰蓋上，5個人能堅持多長時間！好在有個非常優(yōu)秀的測繪專家，利用他的測繪技術，通過有問題的GPS，引領救援小組到達了救援點。”

在經(jīng)歷了11個小時的搜救后，救援小組終于找到了被困的5名隊員。用了整整3個小時，才把癱瘓的雪地車吊上雪橇。隊員們繼續(xù)努力，沿途堅持計劃中的各項考察，并完成了各項工作，真是不要命??！

東南極時間2008年1月16日6時30分，營救小組和被困人員安全返回了大本營。這次營救行動歷時23小時，避免了一次危機四伏，八面臨險的滅頂之災。

以500平方公里冰雪凍結(jié)地稱為冰蓋，超過此冰蓋覆蓋面積稱為冰原。但是科考隊員仍稱面積達千萬平方公里的冰雪地為冰蓋，因為在他們眼里，千古不化的冰層，更像倒扣在南極大陸上的蓋子，任何其它命名都不如冰蓋二字來得極致，來得形象！永無停息的風雪展示神力，冰蓋上呈現(xiàn)出地球上奇特冰川地貌。懸浮中氣堤、冰核金字塔，都是非常難得的奇景。冰川地貌的現(xiàn)象，在格羅夫山區(qū)非常典型，險峻嶙峋的冰川地質(zhì)，組成了南極一道道亮麗的風景線。

貌似安靜的南極冰蓋，其實一直處于無形的運動中，正是運動中催生的力量，造就了南極獨有的冰川景象。被稱為冰蓋脈動的冰川前進或是后退運動，在南極冰蓋形成之初，就一直處于活躍中。學術界的領航者，開始剝開禁錮南極億萬年的白色鎧甲，透視它冰冷的內(nèi)里。冰蓋脈動在科學家的思維中愈發(fā)清晰，他們發(fā)現(xiàn)，這種南極特有現(xiàn)象所凝聚的力量，不只在南極很多區(qū)域雕琢出險峻奇觀，更在冰蓋之中，發(fā)育出眾多的，形同人體動脈血管的構(gòu)造。這些變化不均的活躍營構(gòu)，以快速流動方式，將冰蓋上不同地區(qū)的物質(zhì)運移到冰蓋的邊緣，排入南大洋中。

在極低溫醞釀出南極冰蓋之后的漫長歲月里，它穩(wěn)固生根，逐步強大，它的脈動直接改變著氣候。在南極冰蓋形成以后的某個地球冰川期，大量海水遭南極冰蓋凍結(jié)包裹，致使全球海平面大幅下降，白令海峽露出水面，那時亞洲人不必再對遙不可及的北美洲大陸望洋興嘆，他們可以跨過南極冰蓋，從西伯利亞，走到綠意盎然的北美新大陸。

在格羅夫山脈，滿眼是威力十足刺穿冰面的尖峰，貌似剛健的山巖，也會被冰蓋運動中流動的冰雪剝落外皮。流動冰雪甚至會把整個山尖削平，或夾帶山石移向大海，失去尖體部分的山嶺袒露冰雪之外，形成奇特的羊背石。

在深深的冰蓋下，竟然發(fā)現(xiàn)了湖泊，震動了整個科學界。一場探求冰下湖泊的科學發(fā)現(xiàn)之旅，拉開了帷幕。累計探測到150多個大小不一的，冰蓋下神秘液態(tài)水系。數(shù)千米之下存有星羅棋布的平靜湖泊，冰下湖里的生命存在形式、生態(tài)系統(tǒng)、微生物系統(tǒng)，在人類眼中同樣遙遠和古老。

神秘的冰下湖的面積和分布位置，尚無任何規(guī)律可循，一類與黑暗冰下世界步調(diào)一致，成為科學家眼中亙古不變的靜態(tài)湖泊，平靜宛如玻璃鏡面。而另一類并不安于封塵現(xiàn)狀，它們擁有不斷循環(huán)的自身水系，在這類冰下湖的附近，可能存在連續(xù)的數(shù)十個冰層，融水進入湖泊參與循環(huán)。湖水流到另一位置再次凍結(jié)，周而復始中，冰層里的物質(zhì)也就源源不斷供給到湖水里。

水道互通連系湖泊，湖水間互相遷徙形成連綿水系，遇到山谷落差，就轉(zhuǎn)變?yōu)閯萘姾返钠俨?。同樣，與南極冰蓋下，與山脈共存的冰下湖，貌似獨立，但在特定時期，冰下湖水也會相互貫通。那么南極的冰下湖泊，便是一個盛氣凌人的復雜而龐大的冰下水世界。

東方湖被稱為冰蓋下隱藏的綠洲，地球其他任何地方再無與他類似的環(huán)境。科學家停止鉆探緣自一個擔心的困擾：穿破東方湖上層的冰面，外界細菌就可能污染湖水，同時湖里未知生命也將染指地球。假若東方湖里存在著新的生命形式，它將展示地球在冰河世紀之前的生命形態(tài)和演化過程，這也會從另一個角度解釋火星極端環(huán)境中存在生命的可能。在冰下湖泊里邊，也可能孕育著非常豐富的，與我們當今知道的生態(tài)系統(tǒng)、生命體系、完全不一樣的一種遠古生命的存在。

冰洋烈火——磷蝦

在南極的南大洋上，海洋產(chǎn)品中有一種南極最重要的浮游生物——磷蝦。個頭細小的磷蝦蘊藏數(shù)量驚人，科學家普遍的估計值是4-6億噸，甚達50億噸，但成規(guī)模捕撈磷蝦，一直是人類的禁區(qū)。

人類有很多教訓，比如對南極鯨魚的捕撈，在20世紀30年代，是非常紅火的行業(yè)，導致鯨魚數(shù)量急劇減少。

磷蝦是南極生態(tài)系統(tǒng)中重要的一環(huán)。全面開放磷蝦捕撈的大門，將使得磷蝦急劇減少，使磷蝦資源面臨枯竭，危害南極整個食物鏈，給南極生態(tài)系統(tǒng)帶來災難性后果。

要知道磷蝦的捕撈量，就要先知道磷蝦的生命周期。南極的冬季是非常殘酷的，因為沒有光照，可吃的東西很少，寒冷的冬季過去，磷蝦身體就收縮了。有些地方能找到東西吃，有些地方找不到，沒有辦法找到統(tǒng)一標準。

傳統(tǒng)的蝦齡是測量蝦體，蝦的身體越大，蝦齡越大，但是，南極的磷蝦在饑餓狀態(tài)下身體會越變越小，有時候看起來像是幼蝦的磷蝦，其實是一種成年老蝦。這種特殊環(huán)境影響下的磷蝦，用傳統(tǒng)測量方式來測量缺乏科學依據(jù)。

考察隊員、海洋生物學家孫松說：“我們買魚買蝦，看它的身體有多長，可能5厘米是成熟的，3厘米是中間的，還有一厘米半厘米的。但發(fā)現(xiàn)磷蝦收縮體長，卻不能代表年齡了?！?/p>

南極考察試圖從其他方面找到答案，如樹有年輪，魚有鱗片，磷蝦是否有界定年齡的印記?？茖W家又發(fā)現(xiàn)，除了身體變化之外，磷蝦機體的變化也很快，除正常時期每隔20天就會蛻一次皮外，在饑餓時，磷蝦也不忘蛻皮，科學家用色素法和年齡生化法，同樣得不到測定磷蝦年齡的良方。

它縮小的另外一個原因，是殼老就蛻皮，沒東西吃，個頭越來越小。磷蝦的生命周期，或許只能從了解磷蝦本身去尋找答案。

每年1月下旬到3月下旬，磷蝦開始產(chǎn)卵，數(shù)量可達上萬粒，雄蝦將一對精莢留在雌蝦的儲精囊內(nèi)，一旦雌蝦卵子成熟，便開始受精。

南極磷蝦一般生活在50米下的淺水層，磷蝦卵的孵化，一般是在下沉一二千米的過程中進行。受精卵一邊下沉，一邊孵化。下沉到200米甚至2000米才孵化出幼體。受精卵如不迅速下沉，將成為許多動物的餌料。

剛孵化出來磷蝦幼體脆弱，此時處于海水深層，有效地躲避了更多的天敵。幼體以卵黃維持生命，隨著生命需要，必須趕緊離開暗無天日、沒有食物的深水區(qū)。幼體邊上浮邊發(fā)育，當發(fā)育成小蝦時，它也幾乎到達海水表層了。此時，小磷蝦的消化道已經(jīng)形成，可以主動攝食，不會因缺食物而餓死。由于南極表層水不斷向北擴展，有可能將生活在表層水中的磷蝦帶出它的分布區(qū)。深層的暖水由北向南拓展，磷蝦的幼體，有一段時間在海水深層度過，這有助于磷蝦種群保持在適宜生長的南大洋，而不被洋流帶走。磷蝦超強的繁殖能力和奇特的發(fā)育經(jīng)歷，是保護自身種群數(shù)量長期自然演化形成的本能，它們盡可能讓子孫后代繁衍和生活在適合的家園。

為應對多變的南極環(huán)境，磷蝦采取了不同的應變方式，把自己演變成為一個多變的個體。科考隊員悟出了個中道理，既然不能從變數(shù)頻繁的肌體中得到一個標準答案，那么磷蝦身上是否存在不變的，或者變化很小的部分？如果存在一個變化很少的統(tǒng)一體，就可從這個統(tǒng)一體中找到答案。

海洋生物學家孫松說：“生物有自己的策略，一定是對它的生存或者種族繁衍有利才行。比如它首先把生殖腺消耗掉，才能得到更多能量。”

帶著這種啟示，科考隊員開始關注磷蝦的眼睛。生物的眼睛都是由很多生物組成，晶體本身積聚的能量極少。磷蝦也沒必要在這里消耗能量。再者，如果磷蝦把眼睛用于消耗，它就變成了瞎子。磷蝦其實是一種沒腦子的笨蝦。它能夠進行覓食求偶、定向休眠、生育等活動，很多時候是依靠外界光的變化作出的本能反應?？疾礻爢T確認，磷蝦的復眼是它多變的機體中一個不變的個例。不變，就意味著存在某種統(tǒng)一的規(guī)律?？茖W家們決定，從磷蝦的復眼，揭開磷蝦生命周期的大門。

磷蝦的生存需要消耗能量。磷蝦的脂肪很少，只能消耗蛋白質(zhì)，首先把身上沒有用的東西消耗掉。磷蝦的眼睛，是很多小眼組合成的復眼。如果將磷蝦的一只復眼縱向剖開，多棱的小眼聚集在一起，就像一個奇妙的萬花筒。磷蝦復眼中小眼繁多，數(shù)起來并非易事。科學家利用一種省事的辦法：把磷蝦復眼放到水杯中，用超聲波將眼體震動開，但是，在顯微鏡下還是堆在一起，沒法數(shù)。如果把它挑開，幾千個挑來挑去，最后又加在一起。中國科考隊最后找到了簡便的辦法，把磷蝦的復眼放到一個小試管里，加100%的酒精，再加超聲波震動，把散掉的復眼搖勻，再把酒精和震散的小眼倒在培養(yǎng)皿里，此時奇跡出現(xiàn)了：高濃度的酒精，因揮發(fā)而擴散，把復眼很均勻地推開，小眼便一個個地剝離開來。然后，又用圖像分析儀處理，小眼一個個變成清晰的圖像，在顯微鏡的圖像中分析拍照，就可以把小眼的數(shù)目算出來。算出后我們發(fā)現(xiàn)，隨著磷蝦生長，小眼的數(shù)目也在增長。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方面，磷蝦身體收縮的時候，會不會變化？我們測量了身體收縮磷蝦的復眼中，小眼的數(shù)量與正常磷蝦比較，得出結(jié)論是營養(yǎng)正常，磷蝦小眼會隨著生長而增多。但磷蝦收縮時，小眼個數(shù)也不會變少。磷蝦的復眼是隨著蝦齡變化最明顯的代表性器官，簡單而又直接地告訴我們它生命周期的秘密。后來我們想到，數(shù)小眼睛的辦法效率太低，不好測試，既然是小眼的數(shù)量不會減少，眼睛的直徑也不會改變，所以用電腦圖像分析測量，測量的結(jié)果和小眼的數(shù)量是一樣的。同樣，磷蝦復眼直徑也按照比例增長，但磷蝦變小時，因其小眼數(shù)目不變，復眼直徑也保持不變，從而為研究磷蝦的平均生命周期提供了科學依據(jù)。

遠方冰川巍峨壯麗，金色陽光射入眼簾，這是南極浮冰區(qū)相對風平浪靜的時刻。赤褐色的海水區(qū)域，磷蝦起伏群游，海鳥歡騰雀躍，須鯨不停露出海面換氣，有經(jīng)驗的考察隊員知道，這些南極動物并非為美好的日子歌舞，而在為捕食水下的蝦群熱身。須鯨用呼吸產(chǎn)生的漩渦，把蝦群高密度地聚壓在一起，以便大口吞噬。它一口吞下的磷蝦量，竟達半噸以上。面積1400萬平方公里的南極，生活著全球五分之一的鳥類，還生活著3500萬只海豹。它們的主要食物就是磷蝦。

磷蝦體內(nèi)富含50%蛋白質(zhì)，還有其它元素，是迄今為止所發(fā)現(xiàn)的蛋白質(zhì)最高的生物。專家論證，磷蝦的營養(yǎng)價值，遠遠高于蛋類和牛肉。每十只磷蝦所含的蛋白質(zhì)，與兩百克烤肉的營養(yǎng)價值相當。磷蝦無疑是巨大的蛋白質(zhì)寶庫。人類對南極磷蝦的遐想，用虎視眈眈來形容決不為過。

孫松說：“現(xiàn)在發(fā)明了一種抽水的辦法，而不是網(wǎng)捕，效率很高，就像一個吸塵器把水吸進來。過濾磷蝦，效率很高，但對資源破壞非常大。”

磷蝦是食物提供者，也是食物獵取者，它的生存繁衍，需要攝食冰藻和其它浮游植物。而冰藻的生長要達到足夠規(guī)模，以足夠供應磷蝦群體的食物需求，就需要大量養(yǎng)分;如此，企鵝糞便中的養(yǎng)料，就滿足了冰藻生長的需求。

簡單說冰藻養(yǎng)活了磷蝦，磷蝦養(yǎng)活了企鵝，企鵝又為冰藻提供了有機營養(yǎng)，這種依賴關系放大到南極同樣適用，是這座生物大廈的基石。南極任何一種生物劇烈地增多或減少，都會給整個生物系統(tǒng)造成破壞，都會使南極這座生物大廈轟然倒塌。

孫松說：“如果把南極磷蝦破壞掉，南極整個生態(tài)系統(tǒng)的頂梁柱就塌下來了，生態(tài)系統(tǒng)就沒有了。磷蝦盡管數(shù)量很大，但是沒有合理開發(fā)的話，資源就會被破壞，南極生態(tài)系統(tǒng)就會遭到巨大的破壞?！?/p>

南極磷蝦活動能力很差，它們只知成群結(jié)隊聚集在一起，蝦群多時，可長達半公里，寬幾百米，密集程度，可達每立方米海水中就有10-16公斤蝦。白天，蝦群使海面呈現(xiàn)紅色。夜晚又會發(fā)出大片強烈的磷光，如燒霞落入海面。蝦群中每一只蝦，都朝同一方向排列，即使有船只從蝦群中穿過，也不會擾亂它們的隊形，被沖散的蝦群，很快又聚集在一起，仍然按照原來的方向游動，那種集體主義的精神，閃爍著迷人的光彩。

科學家從蝦群中取得樣本，根據(jù)磷蝦的生長周期，磷蝦的年齡和復眼的數(shù)量之間的聯(lián)系，通過磷蝦復眼的直徑和體長之間存在的指數(shù)函數(shù)關系，對樣本研究表明：磷蝦每個蝦群，都是由一個年齡段的成員組成，幼蝦和成蝦基本上不會混雜在一起，就像是老中青群體，都有自己的組織，給捕撈成蝦，保護幼蝦創(chuàng)造了條件。

根據(jù)這一規(guī)律，中國隊每年都去南極采集樣品，采集了20年。這樣，我們可以通過負生長的曲線，反過來推斷今年環(huán)境怎樣，和氣候變化掛鉤，又找到了一個生物學指標。

科學家考察得出結(jié)論：環(huán)繞南大洋磷蝦資源非常豐富，但離開高緯度的海域，磷蝦資源量就顯著減少，遠離南極的海中，更是找不到南極磷蝦的蹤跡。磷蝦的成體在適合低鹽度的海域生活，溫度大于1.8℃，就可能給它帶來致命的危險。南大洋低溫的環(huán)境和恒定的鹽度使磷蝦變得嬌嫩，應變能力差。南極磷蝦適應環(huán)境差和浮游能力差的特點，致使它的生存范圍有了很大局限。

根據(jù)它的復眼和生命周期的關系推算出，正常情況下，磷蝦壽命為4-6年。對磷蝦的捕撈量，應該是其保有量的17%-25%。南極須鯨每年吃掉磷蝦1.9億噸。由于大量捕撈，須鯨數(shù)量變少，每年只有5000萬噸磷蝦被吃掉。科學家計算得出：對磷蝦的捕撈量，可以為保有量的10%-20%，約為1億噸。

如此，磷蝦的優(yōu)質(zhì)蛋白，就不能全為捷足先登的日本人獨獲，中國與世界都應當合理利用！

十五、群星燦爛（下）

秦君為稼

事物醞釀，先有意，后逢緣。天地合后，尚須人和、己和。筆者花甲，撰文甲午，苦歷萬千，感慨千萬，領悟的是：凡作正事，便有君子相助，仿佛那事急所需的，早等你百年，如甘霖瑞雪，難料何來！忽如一日春風至，千樹萬樹梨花開。

我得以南天采訪，極地辦秦為稼副書記是通天金橋。2013年5月，同鄉(xiāng)、九三同仁慧敏女子，帶領手執(zhí)中國作協(xié)推薦信的筆者，走入了國家海洋局極地辦公室，見到了秦君。他豪爽而毫不客套的“天王蓋地虎”似的追問，令我大呼痛快。簡潔地說：他所要的正是我所有的，包括他要我?guī)妆緯皩W習學習”——面試之后的卷試。我送上了我的《焦裕祿傳》、《雷鋒傳》、《孫家棟》三部長篇傳記文學。三個月后，我獲準采訪北京、杭州、上海的極地科考勇士。10月15日，我與他同登“雪龍?zhí)枴?，接受他大刀闊斧的采訪安排，經(jīng)受那大風大浪的快樂。他問我讀過幾本寫海洋、極地的書？他推薦我讀《白鯨》，那是勇士與大自然肉搏的經(jīng)典，我發(fā)現(xiàn)了他文化藝術底蘊的深厚，爾后得知，他曾編輯中國探極經(jīng)典之籍，得知他鐵硬的外殼下，有一顆憫天悲人的心。

關于采訪何人，他提出一串閃光的名字：張炳炎、秦大河、魏文良、曲探宙、楊惠根、袁紹宏、郭琨、孫波、吳軍……又一眼望見參加海試的矯玉田說：這是個人物……他熟悉兩極考察的每一個人、每一重要事件。簡單地說，每一次見面，他都在談別人：武衡、陳炳鑫、吳林、夏云寶、李果、王建國、董利……他說你不一定全能見到，但要見到典型。

他有著鐵塔樣的身材，四梁四柱，方方正正。大號旅行包背在身后，竟全被身體擋住。刷子樣的板寸頭有著鐵的棱角，一雙不大的眼睛閃閃發(fā)光，冷靜、近乎冷酷地盯著你……我發(fā)現(xiàn)他是一個嚴格而嚴厲的人。

秦為稼，祖籍安徽蕪湖，1961年出生，1980年畢業(yè)于青島海洋學院海洋地質(zhì)專業(yè)，1984年任職國家海洋局政治部干部處。因與理想不符，申請去極地辦。1989年3月，組織編撰《當代中國海洋事業(yè)大事記》，他成為編撰人，也成了最知“極地圈”歷史的人物。

現(xiàn)在，筆者搬著這部包羅萬象，氣象萬千的探極史書——工具書，如探囊取寶般方便，真感謝這位植桑養(yǎng)蠶的良師益友?。?/p>

1989年10月20日，秦為稼的命運遙接了南極，被批準參加中國第6次南極科考，開始了“達摩跨?！钡目嗾鳌＿@是長城——中山，“一船兩站”的行程：先到了長城站，半月后赴中山站，任管理員，越冬1年。56天的永晝，白白亮亮沒有盡頭。秋分是黑白的對接點。到了秋分，眼前就沒有任何活物了。一位上?？萍茧娪皬S的攝影師，要拍帝企鵝的科教片。秦為稼迷上了拍企鵝行當，敢去遠離中山28公里的“阿曼達灣”帝企鵝棲息地探秘。此情此景中的帝企鵝，讓他的心靈感受了巨大的震撼：大片的海灘上，大群的（三四萬只）帝企鵝，以奇異的生命力抵御著酷寒。它們在鬼哭狼嚎的風聲里擠成一片烏云，背對風雪，昂首挺胸，即便死去，也僵立不倒。那時節(jié)的一天，只在短短兩小時里出現(xiàn)一縷曙光。在天邊冰蓋的弧線處融成黃金赤金的輝煌。當粘稠的夜色浸沐了一切之時，鵝群形態(tài)出現(xiàn)了一種不易察覺漸變：它們以一種緩慢的、細微的踏步動作，逐漸地完成著從邊緣到中心，從群內(nèi)到邊哨的變換，這種動勢不用乍起，也不會休止。是天性還是自覺如此，永遠也無從解釋。秦為稼在這樣的思悟里，深化了哲學的意念，積蓄了人格的力量。這是8月中旬的阿曼達灣風景，他永遠也不會忘記。

在中山站上，陳站醫(yī)發(fā)燒了，持續(xù)一周。秦主張送澳大利亞考察站搶救。當時的隊長董兆乾聽到有人猜疑，秦為稼大膽而負責地壓住了一切瑣談：“人的生命第一，送澳站查，不是急病，放心了;是，就治！”秦一生強勢，并非個性張揚，而是有主見，敢負責的精神。7點30分，兩架直升機來到了中山站，秦陪陳飛到澳站。陳自己有個判斷：瘧疾。抽血化驗后，果有瘧原蟲。真是天大的幸運：因澳站女科學家研究海豹瘧疾，正有此藥，不然就是跑遍南極，亦不會有救！精通南極合作的秦為稼，曾在澳大利亞戴維斯站學習一月，為掌握生活管理、運行、考察，野外活動等經(jīng)驗。澳站長問他介入的方式，秦答：“幫廚！”而澳站大廚卻回絕道：“沒有可幫處，我能勝任工作！”

聰明的秦立即改口：“學習廚藝！”澳廚仔細詢問：“學哪樣技術？”秦怕再答錯問題，考慮后說：“學做面包?！迸?！澳廚竟高興起來：你來學我的本事！好呀！于是認真教學，一絲不茍。業(yè)余想多做一些，不準。廚房分工精細，自勞自責?？此麑W得奇快，澳人稱贊：“中國人神奇！”

期間有歐美記者采訪為稼：“世界應怎樣看待中國南極考察？”這位有思想有準備的儒將答道：“中國是欠發(fā)達國家，卻干出了先進工業(yè)國才能干成的事。負起南極科考的重任！”記者問中國人為什么干得又快又好？秦答：“出了英雄人物：武衡是帥，郭琨是將！他們超常、超人的努力，推動了中國科考歷史進程！”秦一句典型的話，好像也是曲探宙思考的話：英雄率領勇士創(chuàng)造歷史！

筆者欣賞并熱愛雄壯的白熊舉起雙掌，以千鈞之力擊碎堅冰，捉取冷銀似的大魚，慈愛地喂飼兒女。也驚異它捉拿海豹的力量，能使冰洞擠斷壯豹的肋骨。我欣賞并熱愛那“力拔山兮氣蓋世”的英雄項羽，對虞姬自刎時發(fā)出驚天動地的悲嚎。也欣賞并熱愛連做好事時也不說好聽話的秦君，在雪暴冰裂中堅韌如鋼的背后，寫下一篇篇思念妻女的啼血日記，為我的文學添入熱血的情愛色彩。艷慕并擔心那幸福中的白燕美女，在品讀那些日記時寸斷了柔腸，酥透了骨頭。

我好不容易淘得了這篇描述生動的日記，盡量少來夾敘加議的廢話，干擾了“先秦文學”的質(zhì)樸、厚重、冷靜和熱烈。因為都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1996年9月26日

上午8點半，李軍準時把我和王新民送到了南極局辦公樓參加本航次考察隊員大會。10點半左右，南極局租用的大客車準時接人，大家魚貫而入“極光號”。

晚9點，送行的澳考察隊家屬下船，等待和親人分別的時刻。9月下旬的夜晚，海風還帶著陣陣寒意，送行的場面十分感人，親人之間盡情地擁抱、親吻，一切一切的祝福，這種感覺只有南極人才能體會到。寒風中的紙飄帶已看不清顏色，一個小男孩手里緊緊抓住的紙帶斷得最晚，“極光號”已離碼頭20余米，終于這條紙帶斷了的時刻，船上、碼頭一片唏噓……

船進入西風帶，經(jīng)一周航行，明天就到冰區(qū)了，意味著西風帶過去了。雖然我們是世界上見到冰雪最多的人們，但每次到冰區(qū)，內(nèi)心仍少不了激動。

1996年10月5日

這是船到凱西站冰外緣的第二天。

昨晚，副領隊Jenny通知我們做好準備，今晨第一班飛凱西站，這是我在南極局第一次見領隊時提出的愿望，因為知道到凱西站是完全的飛行作業(yè)，所以我一再聲明“如果可能”、“如果允許”。

今天天氣非常好，澳大利亞人個個精神抖擻，他們是一有好天就來精神。9點半，S76直升機升空，飛行了近50分鐘，到達凱西站。站長Mark在直升機坪邊迎接我們，并領我們參觀了考察站。在凱西站逗留到下午4點多，飛回“極光號”船。

我在凱西站仔細看了冰川斷面用的8個乘員艙，收獲不小。

1996年10月7日

天氣不好，風雪彌漫，近乎白化。船上雷達很難區(qū)分雪、海冰和冰山。船在兩天中幾乎原地不動，橘紅色船體被連天白色包圍。偶爾的航行，聽到船體與雪、冰的摩擦聲。

今天開始給妻寫信，提起筆來，情緒起伏難以自制，感情如大海般波瀾壯闊。真是熱土難離。

1996年10月16日

今天繼續(xù)在一片白茫茫的海冰中航行。在我作了有關西藏見聞的講座后，與Bernny聊到快12點，從他的印尼三星期游，到他的西藏計劃，從他存在家里的BMW1000的大摩托車，到家周圍的風光，我問一些非常基礎的問題，并從中知道鴨嘴獸的英文名字，袋鼠約有20個種等等。在交談中，Bernny提到由于今年普里茲灣的冰情較重，有可能到戴維斯站的時間，比原計劃推遲5天左右。為說得更清楚，還特地畫了一張草圖，解釋說，根據(jù)以往的情況，普里茲灣的海冰外緣線應在南緯62度左右，而現(xiàn)在還在南緯59度。但愿“雪龍船”不要談冰色變，此次隨“極光號”已20余天，最深的體會就是人盡其責、物盡其用，“極光”在西風帶中，主機出現(xiàn)故障停止使用，但并沒在精神上帶來什么影響，更談不上恐慌了。船上人該干什么還干什么，船還能破多厚的冰就破多厚的冰，繼續(xù)前進，從離開凱西站到現(xiàn)在，“極光號”就一直在海冰中航行。

直升機起飛，去作海豹調(diào)查了，外面大雪紛飛。

1996年10月19日

一位戴維斯站度夏的電工叫格雷，與我聊天，他去過廣州，是1986年。閑談中他問我，是不是在船上看過一部叫Groundhog Day電影，經(jīng)他解釋才明白，前天晚上那個來自墨爾本的小伙子挑了一部戲劇片叫Groundhog Day，就是土撥鼠，這部電影說了一個故事：一位電視節(jié)目主持人，每天過著完全相同的生活，最終對無休止的重復感到了厭倦。明白這層意思后我大笑，說這是我在船上學到的最好的知識，確實，到南極去，避免不了長時間單調(diào)的海上生活，也只能日復一日地度過，像土撥鼠一樣……

昨天夜里12點，我們的時間回撥了一個小時。

據(jù)老船長講，目前我們航行的位置周圍全是浮冰，而且浮冰的北緣遠在100海里之外。從駕駛臺向外看去，浮冰雖未鋪滿海面，但也是一塊塊緊擠。浮冰比凱西站周圍的要厚一些，航速在5節(jié)左右。

1996年10月23日

下午天氣又轉(zhuǎn)多云，“極光號”在冰天一色的白色世界里，繼續(xù)向南。船與冰雪的摩擦聲不絕于耳，現(xiàn)在離中山站不到300海里，下個星期就要結(jié)束這一個多月的海上生活，重返1990年我在那兒度過整整一年的中山站。一晃5年過去了，中山站！我清楚地記得，1990年2月26日那一天，二十名越冬隊員站在中山站面海的最高處，呼喊著與“極地號”告別時，人人眼里閃著淚花，當我目送著“極地”的身影消失在冰天雪海，轉(zhuǎn)回目光時，發(fā)現(xiàn)只有你沉著地屹立在我們的身后。中山站──三代中國南極人的血、汗、淚的結(jié)晶。舷窗外是我熟悉的冰天雪地。中山站，我期待著與你重逢！

1996年10月24日

今天早晨起來走一點，下午又停船進行科學考察?？瓷先ズ苈?，但是按計劃進行的。我問正在值班的三副煩不煩，他回答得很實在：我拿的就是這份工資。

如果一切運行得很好，“極光號”將于星期一到達戴維斯站冰外緣，并將在星期一安排6個直升機架次，其中第5、6架次，將把我們和貨物運往中山站，馬丁將和我們一起前往中山站。另外一則來自美國NSSA的消息說：今年臭氧洞的臭氧含量低于平均水平，幾乎接近達到峰值的1993年的面積，即今年臭氧洞的面積為8.3個百萬平方英里，而1993年為8.5。

1996年10月27日

今天天氣很好，早晨剛出門，便迎面碰到Renata，叫我上船橋去和中山站通話。因為在昨天和中山站第一次聯(lián)系上的時候，約定今天早晨6點30分再聯(lián)系一次。馬丁已在通訊房內(nèi)等候了。結(jié)果中山站沒叫通，戴維斯站倒是通了。戴維斯站知道喊不通中山站的原因，告訴我們說，中山站時間現(xiàn)在還是5點30分，因為中山站和戴維斯站差2個小時。

晚7點，報務主任已在等候了，我用衛(wèi)通給家里打了個電話，因為第二天就是女兒的生日。

晚上船橋上人很多，都在看戴維斯站的最后一個晚上的夜航，說是夜航，實際上太陽一直到晚11點左右，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地平線下，這一晚睡得很輕。

1996年10月28日

今天仍是大好天，8點30分，第一架從“極光號”飛往戴維斯站的飛機便騰空而去。馬丁和戴維斯站的站長John，還有Lee Belbin和我們同飛中山站。

我看著窗下一幕幕熟悉的景色，仿佛又回到了難忘的1990年，腳下閃過磅礴的冰川，閃過我熟悉的企鵝島，饅頭山和拉斯曼丘陵。

飛機仍停在老地方，中山站也仍然是中山站。

此次中山站越冬站長王耀明，率11名越冬隊員，于1996年5月13日才輾轉(zhuǎn)到達中山站，他們揮手送別了11次隊留守的創(chuàng)下在中山站越冬最長記錄的同志。

我吃驚地發(fā)現(xiàn)，站上一切井然，維持著最良好的運行狀態(tài)，隊員的組合優(yōu)化是主要原因。給家里打了個電話，信號不好，只是報了個平安。

下午薛振和帶領我們前往俄羅斯進步一站，查看我們的三個新雪橇，進步一站距中山站步行45分鐘。是原蘇聯(lián)的站址，幾年前，這里就只剩下一個木板房，其他東西被運往離中山站1公里多的進步二站去了。三個雪橇，兩個是15噸、一個是8噸。

雪橇被雪埋著，到11月中旬，我們還得將雪橇挪挪地方，方可往上裝東西，弄不好老雪橇也要用上。

1996年11月5日

晴，早晨的下降風比昨天略小。上午收到李軍從澳大利亞CRC發(fā)來的傳真，又給北京打了個電話，問陳永福我們所提出的雪地車機油濾清器一事的結(jié)果。陳說：已與美最時公司聯(lián)系。我又再三強調(diào)了此事的嚴重性，陳表示盡力解決。我還是有點不放心，從今天起，一天一個電話催問此事，直至有結(jié)果！

給老董撥了個電話，老董聽到我的聲音后很驚喜，說完要他們在船出國前要辦的事情后，董又簡要介紹了這兩天的情況，即明、后兩天開始裝船，并告冰蓋考察用的乘員艙變形較大，已請上海航海儀器廠矯正好，船的航行計劃，仍是11月18日離上海，12月21日到中山站。

妻從北京撥來了電話，女兒給我念了一遍她寫的作文，信號質(zhì)量不好，基本上沒聽清楚，只知道內(nèi)容是美麗的小山村，能聽出來的是詞匯比以前多了。聽著女兒稚嫩的聲音，像又回到了家中。當聽到妻的聲音，心里好像有許多話想說，又不知從何說起，不必說心里也明白，感情久久不能平靜。這次到南極來和五年前已大不一樣，我當時是在癲狂中什么都說，而現(xiàn)在無言的激情中享受感情的醇美。

1996年11月12日

中山站被一層薄薄的新雪覆蓋，空中還飄著細碎的雪花。雖是陰天，但雪面的反光仍然刺眼。今天沒到發(fā)電房修車，一是車輛的維修工作因資料不全，而無法和德國方面聯(lián)系上，所以暫時等待，二是明天戴維斯站的科學家要到中山站來，站上安排大掃除。

下午，妻來電話，家里一切都好。又聽見妻和女兒的聲音，心里暖洋洋的。親愛的妻，你可知道？我是多么想念你們，電話里無法說很多，但愿我在“極光號”船上寫給你們的信，能早點收到。親愛的妻，我精神世界中的情人，我現(xiàn)實生活中的妻，我的“納莉妮”。女兒說她的琴又有進步，心中甚是歡娛。盡管天各一方，一切都是那么美滿。

1996年12月22日

今天是妻的生日，一早便跟王德剛打了招呼下午通電話。我向愛妻祝賀生日。這兩天電話中妻的聲音很爽朗，我心慰籍，但更使我增添早日與妻團聚的欲望。

晚上得到消息，“雪龍”船已在固定冰外緣漂泊。距離中山站約11海里。

上午，站上已開始做輸油的準備工作。

1997年1月1日

上午開始安裝雷達，下午去進步一站取另一臺雷達的天線。晚上拉管開始卸油，累得賊死。

上午開始安裝另一臺車的雷達和高頻。午飯后站上的油管破裂，一場驚慌。下午3點多鐘重新開始輸油時，被頭兒叫去看著輸。

由于12月31日的卸貨中，沒能將冰蓋的物資全運到站，因此，房屋工程無法開展。下午開會，發(fā)一頓脾氣。上午得到戴維斯站的通知，直升機1月5、6日兩天為中山站運貨，但愿還能有好天氣。計劃全打亂了！

1997年1月11日

今天早晨上了路，才聽李軍說是星期六，是我與妻電話聯(lián)系的日子。但這幾日實在忙得什么都忘了。東西上來的太晚，準備工作十分緊張，越往后天氣越壞。

下午還沒回到中山站，就聽見馬青春在高頻里告訴我，妻今天來電話了。我聽了后，一下從忙碌的昏頭昏腦中變得心亂如麻。我的妻，晚上靜下來的時候，你的影子總在我眼前。我愛你，這感覺，甚于度過漫長南極越冬生活的1990年。

1997年1月14日

上冰蓋的準備工作已基本就緒。把36桶航煤固定在雪橇上。短波天線已經(jīng)安裝完畢。乘員艙的裝修工程已基本完成。下午，拉著裝滿油桶的雪橇上冰蓋，一是試試拖載的感覺，二是找尋出發(fā)起點的第一根桿。

準備工作期間，三臺發(fā)電機壞了一臺。目前只能再帶一臺汽油發(fā)電機備用。明天請陳主任行前訓話。

晚上開會。陳立奇作了行前指示，講得語重心長。李忠勤、李軍、趙建虎也談了自己的感受。出發(fā)時間定在18日上午10點半。

1997年1月18日

車隊、物資已經(jīng)就位。這是中國南極考察隊十幾年來，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野外考察，所以準備的東西很多。3輛雪地車，各自牽引一臺大型雪橇，物資約15噸左右。為保證冰蓋考察中與中山站的通信聯(lián)絡，冰蓋隊配備了兩臺150瓦短波電臺，電臺工作由中山站無線電技師袁亞平負責完成。為萬無一失，小袁還準備一根用來連接雙極天線的饋線。出發(fā)那天的凌晨3點鐘，我被小袁叫起，兩人步行了50分鐘走到進步站。走在路上我睏得直想坐下，連日來的疲憊，實在有點招架不住了。到了進步一站，小袁干他的活。我找了條睡袋，倒頭便睡。

為給冰蓋考察隊送行，中山站的考察隊員，全都來到出發(fā)地點。10點半，在送行儀式和終于結(jié)束的反復拍照后，我們上路了。下午3點多鐘，到達第一個點。這里距離冰蓋機場13公里，宿營的原因，是為了調(diào)整和適應。另外，這段路程還是在冰蓋邊緣的裂隙區(qū)。

晚上，在連日緊張勞作造成的極度疲勞和對發(fā)電機工作狀況的擔心中睡去。

1997年1月22日

從LGB70點出發(fā)，向LGB69走，溫度很低。下降風吹著雪，地平線白茫茫的。行進中，隊伍出現(xiàn)了分歧，焦點在于車隊怎么走。發(fā)電機組到了高原面后，功率下降情況超過了我們的想象，出現(xiàn)了原本50小時左右換一次機油，現(xiàn)在20多個小時就要換。計劃中，機油的備份一是供發(fā)電機，二是供雪地車。由于這個變化，使我們的備用機油數(shù)量沒有了余量，帶來的壓力，更多是心理上的。分歧的起因，還是個別隊員對每2公里停一個點，產(chǎn)生不解甚至煩躁。我們的科學任務的確是飽和的，把斷面的折返點打鉆，看得很重，而沒有強調(diào)斷面花桿的觀測工作，打鉆在現(xiàn)場操作上相對復雜，而花桿觀測非常簡單，在冰川學研究上，工作的確是非?？菰铩?/p>

1997年1月23日

今天的行程，是從LGB69點到LGB68.5點宿營。早上一出發(fā)，李軍又測了一根桿兒，我氣得在對講機里大聲喊：“李軍不許再測桿兒了，趕緊走！”李軍很不情愿，但還是服從了。昨天決定，此次考察斷面線路不變，但從LGB69點到LGB65點的物質(zhì)平衡標桿，返程時再測，以加快車隊行進速度，盡快到達LGB65點打鉆。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昨天與中山站通信聯(lián)絡得知，中山站開始下起了雪。LGB69點距離中山站200公里，也許我們會在野外趕上暴風雪。晚上，康健成他們挖一個雪坑。4人連挖帶采樣，干了一夜，人的臉色到早上都是青黢黢的。

1997年1月25日

上午從LGB66出發(fā)，下午4點到達LGB65。沿途吹雪厲害，下午3點半，車隊到達此次斷面考察的折返點，行程為333公里，這里的海拔2320米。因一路上3臺車的高頻電臺一直保持著聯(lián)系，所以大家都有一種到達終點沖刺的感覺。把車隊的三臺車擺在上風頭擋風，開始挖雪坑支帳篷。我扛著攝像機錄下這帶有歷史感的鏡頭，邊錄邊對著麥克說著：今天，應該是中國南極考察隊創(chuàng)史的日子，因為中國南極考察隊和澳大利亞南極局派員參加的南極內(nèi)陸冰蓋考察，到達了預定地點……這里將是新的起點，我們還會回來的！我的聲音嘶啞，喘得厲害。一到中山站就開始沙啞，一直也沒緩過來。晚上開始打鉆，能見度下降，宿營地周圍一片茫茫，一個準白化天。為了安全，我們在采樣帳篷和居住車之間拉起了一根繩子，繩是紅色，白色背景下很扎眼。花了4個小時，帳篷總算架好，把車隊開到離帳篷150米遠的下風位置宿營。看來，我們打鉆的時間調(diào)整是正確的。

1997年1月26日

康健成等一整天都在雪坑中打鉆分樣，這兩天他拉肚子。中途鉆機的控制部分出了幾次問題，但都解決了。在冰芯鉆取過程中，鉆機出問題，出師不利，前10米用了4個多小時，凌晨2點又拉肚子，身體堅持不住了，康、高、汪3人便回撤。排在后面取樣的李忠勤，以為是高新生堅持不住，便說：“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提醒高新生，你必須給我頂下來。

晚上開始第二根冰芯的鉆取。我接替汪大力的角色，操作控制箱，給高新生當助手，到第二天凌晨5點實在干不動了，回來睡覺。想起妻經(jīng)常嘲笑我最怕熬夜的話……

睡了不到4個小時，又爬起來接著打鉆，到下午2點，完成了第二根五十米冰芯的鉆取，大功告成。兩支冰芯共用22小時。高新生的臉因牙疼腫起來了，還是忍痛堅持下來，吃苦精神難能可貴！

我將只穿了一天的一雙Muklucks──雪地上穿的大白鞋，送給高做獎勵。

完成這個點的鉆孔，等于任務完成了一半。高新生個人累積南極打鉆進尺，正好達1000米，我們稱他“中國南極第一鉆”。中午，在繼續(xù)打鉆的同時，王新民、李軍開著雪地車又向Dome A方向走了4公里，因為從LGB65點開始，中國人要開始走我們自己的路了。為此，在LGB65點有了一根新標桿，它的編號是DT001，意思是1號點。并在Dome A方向的2公里和4公里處插上了DT002和DT003。為了這3個點，我們整整準備了3年;為了這條斷面，我們的科學家做夢10年。

1997年2月1日

早晨起來才和中山站聯(lián)系上。我們一行8人吃完飯往中山站趕，因為冰蓋邊緣的氣溫高了，我們擔心珍貴樣品的保存：100米的冰芯，1000多個雪樣，我們必須趕緊回中山站送寶！

到站后先把11個箱子抬進冰庫（李軍的樣品箱體積太大，進不去冷庫，就在車庫旁的殘雪中挖了個大坑，用雪埋起來）。

晚10點，小艇運貨上站，回“雪龍”時，李忠勤、康建成護送樣品上了大船。

1997年2月2日

今天李軍的樣品也用直升機運回了戴維斯站。

1997年2月25日

天下起鵝毛大雪。船已過西風帶。連日來思家心切，只想著早日回家……想……

筆者看見了一組圖景：一隊冰雪塑就，鋼鐵鑄成的探極勇士，肩扛著玉柱樣的冰芯在雪中蹣跚而行。湍旋的雪花，宛如白色的幔帳纏裹了他們。凄厲的風聲鬼嚎般回蕩在無垠的冰蓋，無際的夜空……

大河傳奇

秦大河，1947年1月生，山東泰安人。父親是我國著名畜牧獸醫(yī)學家;母親亦泰安人，書香門第。本人系地理學家，中國科學院院士，第三世界科學院院士。1970年畢業(yè)于蘭州大學地質(zhì)地理系，先后于1981年和1992年在蘭州大學地理系獲理學碩士、博士學位。1990年起任中國科學院蘭州冰川凍土研究所研究員。前后發(fā)表論著300余篇（部）。系統(tǒng)研究了南極冰蓋表層雪內(nèi)物理過程和氣候環(huán)境記錄，使中國南極冰川學研究，躍登國際先進行列;在中國西部率先開展雪冰現(xiàn)代過程和生物地球化學循環(huán)實驗研究，拓展了雪冰研究的科學內(nèi)涵;組織了全球氣候變化中自然與人類活動影響評估等工作。建立了冰凍圈科學國家重點實驗室。積極倡導冰凍圈科學概念，獲得國際科學界的認同。參與領導IPCC（政府間氣候變化專業(yè)委員會）第三次、四次、五次氣候變化評估報告，以及中國氣候環(huán)境演變評估工作。主持《中國氣象事業(yè)發(fā)展戰(zhàn)略研究》，提出“公共氣象、安全氣象、資源氣象”新理念，國務院確認作為氣象事業(yè)發(fā)展的總體思路，實施“科技興氣象、拓展領域、人才強局”戰(zhàn)略和氣象業(yè)務技術體制改革，使中國氣象科技事業(yè)發(fā)展步入新里程。參與領導的IPCC工作獲諾貝爾和平獎，曾獲國際氣象組織獎、美國NOAA海洋大氣研究杰出科學論文獎等。

1983年9月，秦大河到達澳大利亞。在澳大利亞國家南極局冰川研究所作適應性研究工作。

他一頭扎進實驗室開展了研究工作。研究室十多個工作人員，對他十分友好，但被當作一個“見習生”看待：這個中國“年輕人”是來實習的。

1984年元月，他乘澳大利亞極地運輸船前往南極洲?？谥心钸吨聡軐W家費希特的名言：“……因為他領受了他的使命，這使命比你們更加持久。它是永恒的，他和它一樣，也是永恒的。”

秦大河雙腳站到了夢寐以求的圣地——南極大陸。其實，這只是南極大陸的邊沿，真正的南極腹地還離得很遠很遠。

這是世界上最奇異、最美麗的地方。他的科研日程安排得很緊，但仍有興致觀賞極地風光。夏季白晝達22個小時，太陽似乎永遠不落。冬夜，可以看到瑰麗的極光，它像神奇的帷幕從天頂垂下，五光十色，變幻莫測。海邊的礁石上，他的相機對準了大群企鵝，它們是世界上最懂禮貌的鳥，像紳士列成長隊，一動不動站在那里，彬彬有禮地請人們拍照。海豹把渾圓的身體臥在海灘上……

1985年2月，中國第一個南極基地長城站建成。3月下旬，秦大河回到澳大利亞南極局冰川研究所，進行總結(jié)性研究。他發(fā)現(xiàn)澳大利亞人對他的態(tài)度大變，熱情溢于言表，當他去復印一些資料時，澳人把資料搶過去，聲稱：“這種事，交給工作人員去干吧。你是一個科學家，應當坐下來完成你的研究?！彼谀蠘O工作的那一段，總部收到秦大河許多電傳資料，發(fā)現(xiàn)了他的科研潛力，對他刮目相看了。他順利地完成幾份大的南極科研報告，是澳大利亞冰川局“逼”著他完成的。

1985年10月，他回到祖國，又繼續(xù)完成了十幾篇論文，聲震冰界。

1986年夏，秦大河參加了中德聯(lián)合考察世界第二高峰喬戈里峰的喬戈里冰川考察工作。當他登上這座舉世聞名的冰川，在白雪皚皚的山頂南望，眼前似乎又浮現(xiàn)出了南極的冰川——他正在申請一個南極項目。

1987年，他去聯(lián)邦德國參加南極學術討論會議，有兩篇論文進入大會宣讀論文之列。11月，他獲準第二次到南極考察，同時獲得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委員會資助，對長城站附近的納爾遜冰帽進行考察研究。這次他將在中國的長城站越冬，任中國南極考察隊副隊長兼越冬站長。長城站就在凱西站附近，鐵皮的建筑物涂成桔紅色，像一座城堡。這里有十來個人。工作條件艱苦，但畢竟是他們自己的家。南極已進入寒季，太陽低垂天邊，氣候寒冷，暴風雪多。他的職責是：首先保征越冬隊員的人身安全，完成科學考察項目。緊張而單調(diào)的工作之余，他們打乒乓球，看電影，多次看過英文原版電影《飄》，弄懂了美國南北戰(zhàn)爭的事。他還譯完了一本30萬字的英文版《極地冰蓋內(nèi)的氣候記錄》專著。

4月的一天，秦大河和北京通話，意外地聽到了一個好消息：法國人路易斯·艾蒂安正在北京訪問。

他們的動作真快，北極晤面之后，就到處游說，集資1100萬美元，于1987年組織了美、法、英、日、蘇5國參加的橫穿南極國際考察隊，并已在格陵蘭大冰蓋進行了2700公里的長途拉練。

這次，路易斯·艾蒂安的任務，是與中國南極考察委員會簽訂一個合同，邀請一名中國人參加國際探險隊。他的觀點是，沒有11億人的中國參加，算不上國際探險隊。

大河被消息震撼，認為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當晚就給北京發(fā)了電傳報名，來了個毛遂自薦。

他聲稱擁有四個條件：（l）南極內(nèi)陸整個是一塊大冰，叫南極冰蓋，他作為冰川工作者，在那里大有作為;（2）兩度在南極工作，參加過澳大利亞南極考察隊在南極內(nèi)陸的地球物理與冰川學考察;（3）多次在國外工作，參加國際合作項目，語言無問題;（4）作為一名冰川工作者，身體適應3000―4000米高度。

但是，消息太遲了，南極委員會已確定派遣南極考察辦工程師郭曉崗同志，秦成為第一替補隊員。1988年12月，突然接到北京一個神秘的電話：讓他量量身體各部位的尺寸。大河預感到，將有意外事情發(fā)生。第二天，翹首以待的好消息傳來：北京通知他將工作移交給課題組同志，立即回國，參加國際橫穿南極科學探險考察隊的活動。

1989年5月，他從法國回到蘭州，妻子周欽珂卻在她工作的醫(yī)院門口遭了車禍，腰椎及肋骨骨折、腦外傷進入醫(yī)院，而他只能在蘭州待一周時間?？粗拮拥膫w，他心如刀割。北京已得知他家中的不幸，打電話慰問，十分關心。

當周欽珂清醒過來以后，他只好如實“匯報”。她說：“這已不是他一個人的事了，也不是他們一家的事，是中國的事情。你大河不去，六面國旗中就沒有中國的?！碑敶蠛勇犓f出“你放心地去吧，不要為我擔心”那句話時，眼淚終于滴落下來。

他行色匆匆，登上了去美國的飛機。一路惦念著欽珂的傷病，祝愿她早日恢復……他的心情十分沉重，覺得拋下重傷的妻子去冒險，太不近人情。猶太諺語說：“祈求三樣事物吧：一個好妻子，一個好胃口，一個好夢?！苯Y(jié)婚以后，他得到了這三個祈求，他和妻子有著共同的興趣、相似的經(jīng)歷、互補的性格。正如別林斯基所言：“愛情是兩個相似的天性在無限感覺中和諧的交融?！睔J珂更欣賞歌德的名言：壯志和愛情是偉大行為的雙翼。她以犧牲自己來支持他實現(xiàn)他們共同的壯志，并把這種壯志升華到為祖國爭光的高度。

秦大河到了美國，在美國、加拿大邊境明尼蘇達州的一個名叫伊利的小鎮(zhèn)報到。這里冰天雪地和南極差不了多少，與南極不同的是這里有大片的森林。其他5名隊員和狗早已到達這里，他將在這里接受兩個月的強化訓練。

日程安排得特別緊，他的任務是學會駕駛狗拉雪橇和滑雪。

狗拉雪橇很快學會了。他生平不喜歡動物，在這里卻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的狗。那些狗張牙舞爪，樣子十分嚇人?？墒撬麄兊年犻L——美國人維爾斯·蒂克卻對狗贊不絕口。大談什么愛斯基摩種、柯羅拉多種、北極種，呼叫著每只狗的名字，親熱極了。后來知道，維爾斯蒂克在他的農(nóng)場里馴養(yǎng)了數(shù)十條北極狗，用它們?nèi)ケ睒O探險。他是一個真正的探險家，一切都為探險而準備。這些已受過3年嚴格訓練的狗懂得英語口令，在寒冷的北方顯得若無其事，天氣愈冷，愈是活躍。

大河的滑雪水平很差：“沒有體育天才”的后遺癥，又在作怪。兩個月期滿，仍不及格，只恨自己不是東北大興安嶺的鄂倫春人。

有一天，隊長要他去看口腔科，口腔科醫(yī)生在病歷上寫道：應拔去5顆牙齒。口腔外科醫(yī)生翻來復去敲打他的牙齒，之后說：“還要再加上5顆。秦先生，您要拔掉10顆牙才成?！彼蟪砸惑@：不致于拔掉10顆牙吧。醫(yī)生說：人在極地要活下去，必須攝取足夠的營養(yǎng)，必須吃下那些干縮食品，牙齒第一;何況，極地的醫(yī)療條件太差，如果牙出了問題，誰去醫(yī)治？要么不去！難道為了10顆牙而不去南極？于是點頭：“拔！”大河給周欽珂打電話，“我已武裝到了牙齒！”

1989年7月16日，探險隊的6名隊員，42條狗登上一架蘇制伊爾76型大型運輸機，機身上貼著美、法、英、蘇、日、中六國的標志，分外醒目。隨機乘坐了20名各國記者，飛機離開美國明尼蘇達州明立阿卜利斯國際機場，途經(jīng)古巴、阿根廷、智利，飛往南極。

中途逗留古巴時，有兩條狗熱死了，真是“出師未捷狗先死”啊。這些狗不適應熱帶氣候，它們適應北極寒冷，到中美洲就像活魚掉進開水中一樣。

飛機于7月24日抵達南極半島喬治王島智利空軍的馬爾什基地，猛然一震，機場跑道被砸出1米深的大坑。不愧是蘇聯(lián)貨，堅固無比，未演一場“火海余生”。后來聽說，那架飛機返回后仍被迫報廢了。

長城站的全體同志和一些外國科學家跑上來迎接他們。長城站就在機場附近2公里處。在這次行動中，中國長城站負責免費提供后勤通訊保障。

1989年7月26日，秦大河和英國人杰夫·沙莫斯第一批被國際探險網(wǎng)的小型飛機送到出發(fā)點：南極半島拉爾森冰架北端的海豹冰原島峰。當晚，用空罐頭盒燒起汽油，為小飛機導航。六個隊員及狗將從這里出發(fā)。

7月28日清晨，探險隊的全體隊員，肅立在三架雪橇邊，等待著重大時刻的到來。記者們不停地拍照，他們要把這一人類探險史上重要的行動傳播到全世界。

9∶00，隊長一聲號令：前進！急不可耐的北極狗一躍而起，拖動雪橇向前沖去，他們與被狗橇帶翻的兩名記者擦身而過，頭也不回地向前，義無反顧！

南極是一個奇妙的地方，年平均氣溫為零下50℃，但在夏季，半島沿海地區(qū)最高溫度可達零上10℃。海邊生長著一些地衣、苔蘚，沒有一棵樹木，僅在盛夏還能看到一兩種顯花植物。企鵝、海豹、海鷗布滿海灘，但內(nèi)陸幾乎沒有生命。那里有世界上最清新的空氣，一個真正的世外桃源。

南極瞬時最大風速可達到100米/秒，暴風雪是最可怕的敵人。如刮暴風雪時從帳篷出來，先要把拉鏈關好，否則雪在一兩分鐘里就會灌滿帳篷，然后被風推著走。人出帳篷要退著走，走兩三步看看帳篷，如果能看見，可以繼續(xù)退幾步;如果發(fā)現(xiàn)帳篷隱約可見，目的地又無處可尋時，就必須返回帳篷，以免因迷失方向而死亡。南極考察隊發(fā)生死亡的最高紀錄是暴風雪造成的。1986年凱西站，有一位氣象觀測員刮暴風時出去，兩個建筑物相距不過30-50米，但他再也沒有回來。暴風雪停后，人們發(fā)現(xiàn)他的尸體距建筑物只有10米。

永無休止地前進，永無休止地滑雪，可以輕松地踏著節(jié)奏前進時，首尾長達2公里，周圍只有呼嘯的暴風，急馳的狗群。茫茫的雪原，一片渾沌世界，好像夢中一般。

8月25日，他們終于通過了500公里長的拉爾森冰架，跨出南極半島，進入真正的南極腹地。前面，有一段150公里長的冰裂隙區(qū)。它是冰蓋在冰川運動下形成的一種裂縫，有的深不可測。冰裂隙很難被發(fā)現(xiàn)，積雪會形成一個蓋子，把可怕的裂隙掩蓋起來。他們在滑行時常感到腳下一沉，驚回首，身后露出一個幽深的裂隙，慶幸沒掉進去，后來也就習以為常了。

大河和杰夫·沙莫斯在前開路，滑一步，用冰鎬探一下，好像探地雷一般，后面的隊員嚴格按他們的足跡前進。這樣，一天只能前進15公里，心急如焚。

人有滑雪板，壓強較小，狗就沒那么幸運了，至少有5次掉入了冰裂隙里。經(jīng)過嚴格訓練的狗十分聰明，一旦一只狗掉進裂隙，一聲令下，其余的狗會自動向四面八方退去，放射狀拉緊韁繩，等待人去救援。有一次，路易斯·艾蒂安下到7米深的冰縫中，把那只可愛的狗救了上來。

九月，是中國人心目中收獲的季節(jié)。瓜果飄香，稻谷金黃，可大冰蓋的九月卻成了災難季節(jié)。沒完沒了的暴風雪，使行進日程一再拖延。雪太軟，有時每天只能行進3公里。為趕在寒季來臨之前到達終點，隊長下令把價值十幾萬美元的衣物、設備埋進一個大坑，每人只留2套衣服和少量的食品前進。

他們開始忍受饑餓，兩個月來，體力一天不如一天，整天想著餓?；┑穆飞?，夢想吃一頓蘭州的拉面，該是上天的滋味吧！全隊的食物只能再維持兩天了，人的口糧只能維持4-5天，狗則只能維持l-2天。不得不限制到每天吃定量的1/2，狗只有1/4。那些狗餓得可憐巴巴，晚上拉開帳篷向外看去，幾十雙綠森森的眼睛閃著寒光，他們不得不采取防范措施，在睡覺前將它們牢牢地拴在雪橇上，誰知道這些愛斯基摩狗和森林野狼的后代會干出些什么蠢事來！雪野茫茫，云路遙迢，家在何方？還能回到家嗎？無人能答。

11月7日，到達帕特里山，遠遠看到兩頂巨大的帳篷，那是國際探險網(wǎng)的營地。隊伍將在此休整3天。維克多格外高興，哼起了俄國民歌，那天是蘇聯(lián)十月革命節(jié)。

營地準備了豐盛的晚餐，有熱水洗澡。說起洗澡，104天了還是第一遭。六個人中只有維克多有用雪擦澡的絕活，無論天多冷，睡前都敢赤身站在雪地，用潔白的雪猛擦熊樣的身體。

大河看見自己的身體，吃了一驚，往日的秦大河不見了，眼下是一個瘦骨嶙峋的軀殼，灰包著皮，皮包著骨，他感到了泄氣的滋味。房頂?shù)臒崴殿^澆下，暢快無比。人也清醒過來：秦大河還是秦大河，一條山東硬漢。合同有這樣的規(guī)定：任何人只要說一聲回家，飛機就可以送你走。他會說這孬種話嗎？絕不！因為他代表著中華民族。中華民族絕不走回頭路！82公斤的體重，減少了15公斤。于是拼命大啖魚肉，恢復體力。在那最困難的日子里，他把自己當成了中國的一條河流，滔滔不斷地流向世界！

短暫的3天休整過去了，他們精神抖擻，又上陣了。

以最快的速度，比原計劃提前8天，于12月12日到達到南極點。

南極點是地球最南端的地理零點座標。稱它天涯海角最為恰當。這里比海南島的“天涯海角”樸實得多，冰雪高原上，樹立著一個1米高的樹椿似的金屬標記，頂端是一個地球模型。它的周圍環(huán)插著1959年參加國際南極條約成員國的12面國旗，喇喇作響，分外鮮艷。200米遠的地方，是美國建立在南極點的阿蒙森一斯科特站，這是為紀念兩位人類最先到達南極點的勇士而命名的。

六名國際探險隊員各自拿出自己國家的國旗，一字兒排開，站在雪地，面帶勝利的微笑，一任提前趕到這里的記者們拍照。

這是一張多么珍貴的照片！偉大祖國的五星紅旗，第一次出現(xiàn)在南極點上！大河在心里默念著：中國，中國！

美國人熱情地款待他們，吃到了對蝦、牛排和豬肉。這時候，沙莫斯突然拿出一個假面具，戴在臉上，讓記者照相，大家哄笑不解。他說，這是專門準備送給侄兒、侄女的禮物?？梢娺@位英國青年用心之細。

秦大河急忙與妻子通話，報告這一喜訊：

“我們已到達極點?！?/p>

“我已在廣播里聽到了，很高興。”欽珂平靜地說。

“你好嗎？”他急切地問。

“我很好，你怎么樣？”

“我身體很好，你不用擔心?！?/p>

“那我就放心了，你好了大家都好;你不好，我們也好不了。”這是她常說的一句話，此時聽來很不是滋味。

他急忙轉(zhuǎn)過話題，大談這里有多美，報喜不報憂。其實在他的面前，還有更艱辛的路途。

12月15日，探險隊從極點出發(fā)，向北方前進。已經(jīng)走過了55%的路程，登上地球之極點，親眼看到了那永遠在同一高度，繞著天邊轉(zhuǎn)圈的太陽的奇景。橫在面前的是1250公里長的所謂“不可接近地區(qū)”了。

“不可接近地區(qū)”，嚇人的名字，這里從來沒有人徒步進去過。1959-1960年的暖季，蘇聯(lián)派出一支機械化考察隊到達過這里，返回后，再沒有誰敢進去。這里海拔3000-4000米，處于南極高原的頂部，空氣稀薄，年平均氣溫在零下70℃—零下80℃之間。1983年7月，蘇聯(lián)東方站測得一個世界最低的溫度記錄：零下89.2℃，所以人把這里稱作“寒極”。要想穿越這個地區(qū)，必須在寒季（4月-10月）之前。探險隊精心制定的計劃，是要在12月21日前后的20天，南極的盛夏日通過這里，這就是他們急如星火趕路的原因。

當他們穿越該地時，溫度是零下40℃。l月18日，到達蘇聯(lián)東方站。這個站設在“不可接近地區(qū)”的端部，蘇聯(lián)人用傳統(tǒng)的方式歡迎客人到來：

彩色照明彈升上天空，黃色的煙霧彈冉冉升起。東方站站長薩沙手里端著一只盤子，上面放著巨大的面包和鹽。全體越冬隊員列隊歡迎。他們享受到了桑拿浴，那是一種燒紅卵石以后，再潑上水，利用蒸汽洗澡的方法。所有的蘇聯(lián)南極站都有這種設備。

當他們離開時，東方站派出兩臺拖拉機“護航”，使他們神氣十足，信心大增。1990年元旦那天，他們在帳篷里宴會，祝賀新的一年萬事如意。

1990年2月1日，到達蘇聯(lián)共青團站。這里的氣溫為零下49℃，狗大量凍傷。那些勇敢的北極狗，來到了地球另一端的比它們家鄉(xiāng)更冷的地方，整天奔跑不停。除了厚密的毛以外，只能披上一件薄薄的狗衣，小小的腳掌在幾千公里的路程上磨破了，流下了鮮血。無情的冰粒將鮮血凝結(jié)成冰球，掛在它們的小腿上。一到休息，它們想要用嘴巴咬去那些冰球，卻連冰帶皮一起撕了下來。人們個個心痛，把受傷最重的狗放在雪橇上。晚上，馴狗師把重傷號帶進帳篷精心護理。有幾條狗，是放在蘇聯(lián)人的拖拉機上治療的。它們的性格也是從不服輸，傷勢一旦好轉(zhuǎn)，又立刻拖起雪橇勇往直前。

探險隊里，只有蘇聯(lián)人維克多和大河負有科學考察任務。論起勞累程度，大河的更大些。因為他要沿途每55公里采集一次雪樣：在雪地挖一個寬約l.2米，長約2.5米的雪坑，用專門儀器，每隔2厘米取一點雪。裝入塑料小瓶中。采樣的要求很嚴格，手套是一次性的，口罩只允許用10次等等。在長達6000公里的路上，共采得800多個雪樣。

在“不可接近地區(qū)”的前段，花了整整6個小時才挖成一個雪坑。那里的雪又硬又厚，挖上幾十下，就得停下來喘口氣。等回到帳篷，手指已完全凍僵，筆都拿不住，關節(jié)全都腫起來。鉆進睡袋，感到渾身發(fā)熱發(fā)冷，原來發(fā)燒了。路易斯是法國醫(yī)生，急忙找出藥片讓他服下。美國隊長想到第二天還得趕路，直聳肩膀，搖頭苦笑?；杌璩脸恋囊灰惯^去了。第二天5∶30，該起床了。他掙扎著爬起來，這里不準有病號存在，他向帳篷外走去。不能行走，只好用腰帶拴在狗橇下，任它們拖著走。這天計劃行進32公里，到37公里時，他終于倒在了雪地上，美國隊長命令宿營。又是昏昏沉沉的一夜，不知人在什么地方。第二天早上5∶30，又習慣地醒過來，竟發(fā)現(xiàn)病已好了，不知道又出了什么奇跡！他們又上路了，真的好了！做夢一樣。

在東方站，他采到了最珍貴的雪樣。維克多發(fā)現(xiàn)大河帶來的3把鐵鍬全裂了縫，二話沒說，用電焊結(jié)結(jié)實實地焊了一遍。

雪樣和考察日記如同生命般重要，但在跨過極點以后，他們不得不再一次精減裝備?！皣H會議”上，大家一致同意忍疼割愛，丟棄了許多東西。維克多最為難過，不得不丟掉一件與他伴隨一路的氣象測量儀。

大河卻多了一個心眼，把備用的衣物丟掉，偷偷把采樣的小瓶塞滿了睡袋，通過了“嚴格”檢查，同伴們擔心秦的衣物帶得太少了，法國人搖搖頭說：“真是個瘋狂的科學家！”大河想起了斯科特，他在南極點遇難的幾十年后，人們發(fā)現(xiàn)了他的遺物。雪橇上，竟還有幾十公斤巖石標本！他的隊員卻是饑餓致死的！在最后的歲月里，他們?nèi)匀粵]有丟掉石頭標本，斯科特的精神是他的榜樣！

1990年3月3日，按照總指揮部的命令，一分不差地滑行到終點——蘇聯(lián)和平站。一輛蘇制拖拉機隆隆開來，有點像坦克。錄像機達達作響，穿過寫有“終點”的橫幅，各國記者紛紛拍下珍貴的鏡頭。當他們解下滑雪板時，看到了各國國旗環(huán)列四周，大河找到了五星紅旗。

6名勇敢的人，代表著各自的國家，代表著全人類，經(jīng)過220天徒步行程5986公里，完成了人類歷史上征服大自然的又一壯舉！大河激動萬分。衛(wèi)星已把他們勝利到達終點的圖象傳遍了全世界，祖國11億人民正在分享這一歡樂;全球幾千萬華人也在分享這一歡樂。世界人民在稱頌這一代表“和平、合作、友誼”精神的偉大成功。沙莫斯的一段話說得非常好：“我認識到這并不只是我個人的事，它屬于成千上萬幫助過我、時刻關心著我的人們?！爆F(xiàn)在的大河才覺得，這次探險考察就像一場扣人心弦的電影，也有點像觀看人類首次登上月球的電視錄像，他們創(chuàng)造了人類的歷史！

美國廣播公司記者采訪他讀高三的兒子“對你爸爸勇敢地橫穿南極，有何想法”時，他回答：“我爸爸能征服地球的最南端，我已無處可去，只好上月球去！”美國記者瞪大了眼睛。

大河說：“好小子！”

十六、三十立極

孔子曰：三十而立。立若達三，便是古圣先賢所倡的立德、立功、立言之“三立”。中國“雪龍”之師探極三十春秋，面世而立，頂天立地。第30次探極，又俠肝義膽，搭救了“院士”號俄艦，千辛萬苦，繞南極大陸一周，探研探險。回航中又承擔了搜救失聯(lián)“馬航”的特殊重任，更贏得舉世贊譽，“立”已達到極致。為世立極，生發(fā)于南極！

中國第30次南極科學考察隊于2013年11月7日從上海出發(fā)，實施“一船三站”（長城站、中山站、伊麗莎白公主地泰山站）航行計劃。此次考察是“雪龍”首次實施環(huán)南極考察航行，考察隊由256人組成，執(zhí)行科學考察任務30項，南極后勤保障以及工程建設項目15項?？偤匠碳s3.15萬海里，總時間154天，預計2014年4月10日返回上海港。

在對多年觀測數(shù)據(jù)綜合分析的基礎上，我國在南極伊麗莎白公主地，將建立第二個南極內(nèi)陸夏季站——泰山站。將主要滿足我國南極科考科研觀測、運行指揮、生活醫(yī)療等需要，可供20人居住、工作，40人臨時住宿。

這將是我國極地考察史上的又一個里程碑，是我國在南極建立的第4個科學考察站。

義救“院士”

12月25日，是圣誕節(jié)?！把垺遍_始進入不平凡的日月。在圣誕之辰的霏霏小雪中，5時50分，“雪龍”船收到了遇險俄船的求救信號。

載有101人的“雪龍”正在由南極“中山站”駛向靠近南極大陸的羅斯海。接到“求救”信號后，“雪龍”號立即將計劃航線向東南方向調(diào)整，以十五節(jié)的最大航速，前往俄船遇險地點。

這是“雪龍”第一次參與救援行動，而上一次中國參與的大規(guī)模南極救援行動，是2003年對韓國南極世宗基地科考隊失蹤人員的搜救行動。

“雪龍”的隨船記者張建松記錄了“雪龍”穿越氣旋中心的細節(jié)：海面上，大霧籠罩，風雪交加，白浪滔天，能見度極差。在風力和浪涌的作用下，船身搖晃劇烈，許多考察隊員重溫暈船之苦。

曾擔任“雪龍”船長10年的袁紹宏說：“在正常情況下遇到惡劣天氣，‘雪龍都會前往浮冰區(qū)避風，以免遭遇冰山撞擊?！薄拔覀儗@片海域很陌生，所走的航線也是第一次?！鼻街嬲f。

而“院士”號的處境卻正在繼續(xù)惡化。救援船只沒到，冰山卻慢慢漂過來。26日，船長伊戈爾·基謝廖夫看到冰山壓迫過近，由于缺少探測設備，無法判斷其具體規(guī)模如何，他攤開兩手，抖摟著雙肩說：“我們的確很危險！”

12月26日，是“院士”號上被困的人們最恐慌的一天：這一天，暴風雪果然襲來，“院士”號上視頻顯示視距幾乎為0，而風力竟高達11—12級。“院士”號上的氣氛變得緊張了，盡管有科學救援且物資儲備充足，但人在大自然面前真是太渺小了，他們只有呼喚各自信奉的神的保佑。

北京時間12月27日16時，“雪龍”抵達距遇險船只不到10海里的海域，高倍望遠鏡已可見“院士”號。27日稍晚，法國“星盤”號也抵達救援海域，中外“雷鋒”比義比勇。

當五星紅旗出現(xiàn)在“院士”號的高倍望遠鏡里時，遇險船上的每一個絕處逢生的人都開始歡呼，一個小型的慶祝party自發(fā)形成。游客們開始唱自己國家的歌曲，開始呼喚“卡一那”！釋放幾天來的恐慌和困苦。鮮紅的中國直升機飛過來了，繞著“院士”號轉(zhuǎn)了一圈，又飛回去了。

張建松在12月27日的日志中記錄了“雪龍”到達救援區(qū)域后的細節(jié)：當他們在望遠鏡里看到“紹卡利斯基院士”號——堅硬的大塊浮冰已鋪滿了海面，看不到清水，浮冰上還有厚厚的積雪……救援并不順利?！把垺碧栕畛醯木仍桨甘峭ㄟ^破冰，靠近“紹卡利斯基院士”號，然后帶著它穿出浮冰脫險。但是，“院士”號被困海域靠近東南極冰蓋，氣候變化無常，冰層厚且易發(fā)生浮冰堆積。受南極大陸冰蓋下降風影響，年平均風速70公里每小時，100米每秒的地球最大風力紀錄也由該海域保持，這些都使救援行動異常困難。

12月28日，暴風雪仍在持續(xù)。“雪龍”號上的“雪鷹12”號直升機無法起飛。救援行動從28日上午9時開始實施。8個小時里，救援進展不順利，天氣狀況持續(xù)惡化，東南風將碎冰擠得更緊，前面的碎冰實在太厚，一整天“雪龍”船都在嘗試著破冰，為了防止自己也陷在里面，“雪龍”船前后左右沖開一片水域，等待澳大利亞破冰船的到來?！把垺碧栔荒芤?.5節(jié)航速在浮冰區(qū)破冰前行，靠近俄羅斯船。

下午15時，“雪龍”號前進至距“院士”號6.5海里處。南極的冰龍，把“雪龍”號完全阻擋住了。船上海冰監(jiān)測儀器顯示冰層厚度為3-4米，遠遠超出“雪龍”號破冰能力。“雪龍”號上的中國科學院海洋研究所劉夢壇博士說：當時厚重的浮冰在快速的海流和大風的影響下不斷地移動，隨后又出現(xiàn)了降雪和白化天氣，為避免被困，“雪龍”號調(diào)頭返回清水區(qū)。

這對“院士”號上的人們來說是殘酷的：他們大睜雙眼盼來的救星抽身離去?？死锼埂ぬ啬嵴f：“當‘雪龍?zhí)柶票斑M時，所有人都難以置信地看到它出現(xiàn)在地平線，并試圖靠近，我們都非常感激，當看到它知難而退時，希望破滅了……”

“這一天我們在希望中開始，又在失望中結(jié)束。”澳大利亞游客布蘭登說。衛(wèi)報制片人勞倫斯·洛珀姆在房間里對著攝像頭露出哭相說：“我第一次感到要崩潰，真的很想家，很想……”

壞消息接踵而至。幾乎和“雪龍”號同時抵達的法國“星盤”號的一個主發(fā)動機，在抵達后出現(xiàn)故障，宣布破冰失敗。也不得不停留在浮冰邊緣的清水區(qū)。一天之后，發(fā)動機損毀、物資儲備不足的“星盤”號在衛(wèi)星電話里告訴“院士”號和“雪龍”號，它必須放棄救援。“非常抱歉，希望每一個人好運?！?/p>

12月29日，強勁的東南風裹挾著暴雪襲來，救援工作被迫推遲。但是，“雪龍”號的存在就是“院士”號上人們最大的安慰，“看見‘雪龍?zhí)柸栽谀抢?，我們就深受鼓舞?！贝L伊戈爾說。

早上廣播通知，到機庫推直升機出庫，到受困船只附近查看冰情。據(jù)機組人員介紹，快到被困船只時起了大風，下了大雪，能見度不高，為安全起見，繞飛了一圈后又回到“雪龍”船。

晚時，破冰能力優(yōu)于“雪龍”號的澳大利亞“南極光”號抵達該海域，并于12月30日凌晨開始破冰作業(yè)，試圖進入圍困俄羅斯船的浮冰區(qū)。但“南極光”號前進到距離被困船11海里附近，便被浮冰的嚴陣阻擋，不得不退回邊緣的清水區(qū)待命?！斑@像是開著汽車撞向磚墻?！贝L多伊爾形容道。

第二次救援行動也告失敗。緊張進一步加劇。

4天來，相互守望在南極的人類船只，在風暴中度過了他們焦急的2014年元旦。危險還在加大，澳大利亞海洋安全局資料顯示，12月30日“院士”號的受困處，風速達到30節(jié)（時速56公里）并伴有大量降雪，浮冰也開始變多變厚?！霸瓉怼菏刻柺钦埱髱椭票?，但我們沒辦法做到，于是我們建議將‘院士號上的乘客轉(zhuǎn)移?！奔s翰·楊對記者說。這無疑是一個明智之舉。

曲探宙介紹，此前，“雪龍”號船長王建忠在乘直升機勘察情況時，便發(fā)現(xiàn)“院士”號右舷冰面十分結(jié)實，可以考慮作為直升機應急救援場所。

當日，科考隊員們積極參與了救援物資搬運、協(xié)助直升機出庫、入庫、加油、探冰、翻譯工作。

“雪龍”號上搭載的“雪鷹12”號直升機，具有較強的抗風能力。但直升機救援也存在著較大風險，天氣變化無常、浮冰承載能力是否足夠、旋翼吹起積雪是否會影響視線等因素，都威脅著直升機的安全。曲探宙說：“雪鷹12”號主要作用在于吊重運輸，并沒有專業(yè)救援設備。而上一架極地科考直升機“雪鷹11”號，便是在2011年12月9日，于南極海冰區(qū)上空失控墜毀。

時不容待，更大的暴風雪隨時可能再來。為直升機降落場地的安全，“雪龍”通知“院士”號，在船右舷處平整場地，壓實雪面，以便降落。

2014年1月2日，天氣終于轉(zhuǎn)晴，52名“院士”號被困乘客都聚在右舷甲板，等待直升機的到來。布萊登記得，“雪鷹12”號先是運來了一組工作人員，用木板搭建了直升機臨時平臺。在飛機上的張建松看到，直升機的左輪剛落下便陷下去一大半，駕駛員趕緊將直升機提起來，保持住平衡，懸停在冰面。飛機停穩(wěn)的同時，“院士”號上便傳來了歡呼聲！

15時許，第一架次承擔救援任務的直升機開始降落。布萊登介紹：52人根據(jù)船艙位置決定了登機順序，隨后的撤離是迅速而有序的。在登上飛機后，特尼向下望去，呈現(xiàn)在他眼前的是茫茫無際的冰海，3艘科考船像驚魂未定的小鳥般靜臥其中：“那一刻我才明白，自己被卷入了多么大的一個事件?！?/p>

鮮紅的直升機飛過“雪龍”號，將乘客送往在遠處等待的“南極光”號旁的浮冰上，隨后，救生船將機上乘客運上“南極光”號。

20時30分左右，經(jīng)過六架次飛機的運輸，救援圓滿完成。張建松在日志中寫道：“雪龍”號駕駛臺的甚高頻里，先后傳來“紹卡利斯基院士”號和“南極光”號的感謝，他們不約而同地說：“感謝‘雪龍?zhí)?，感謝中國朋友，你們完成了一項令人難以置信的救援工作……”

“院士”號獲救人員共74名，包括澳大利亞、英國、阿根廷、荷蘭、新西蘭、智利等多國游客，是世界感謝中國！

船長王建忠則沖回房間大哭了一場，他的淚水酸甜苦辣，五味俱全。

“龍”歸大海

哭，這也許是他對更大災難的預感——同樣是一夜之間，“雪龍”已被困浮冰之中，更大的冰山，正摩肩接踵漂移而來。

這是1月2日夜晚，“雪龍”船所在海域冰情突變，厚達三四米的浮冰，在東風和東南風裹挾下，像群牛、群象、群山擁壓而來，似要將“雪龍”埋葬，1公里大小的冰山已經(jīng)靠近。

由于受持續(xù)強勁東南風的影響，“雪龍”號所在的海域海冰已十分密集，包圍了“雪龍”。

王船長心里清楚：這并非“雪龍”號第一次被困冰中。2008年12月，第25次南極科考，“雪龍”號在冰區(qū)曾因破冰艱難，被困二十余天，死里逃生。在第26次南極科考中，“雪龍”號計劃從凱西站航行至中山站的途中，也被海冰困住。那是天海相連的陣勢，冰天冰海，雪霰作霧！

如今則是另一番情形：雖然船困冰洋，但“雪龍”號上的物資儲備，足以支撐至4月。但淡水儲備僅為1個月，他號召大家節(jié)約淡水，并列出節(jié)水計劃。

王建忠說：“更為緊張的是遠在北京的后方應急指揮部。”

“雪龍”船在澳大利亞“南極光”號極地考察破冰船配合下，成功營救俄羅斯“院士”號科考船，準備撤離浮冰區(qū)繼續(xù)執(zhí)行后續(xù)考察任務時，所在地區(qū)受強大氣旋影響，浮冰范圍迅速擴大，造成“雪龍”船及船上101名人員被困。根據(jù)對該區(qū)域天氣變化和海冰變化形勢分析，“雪龍”號依靠自身破冰能力，暫時難以脫困。

“雪龍”船受阻后，黨中央、國務院高度重視。中共中央總書記、國家主席、中央軍委主席習近平立即作出重要指示。他指出：我國南極科學考察隊暨“雪龍”船在極其困難的條件下，冒著極大風險，成功完成對遇險俄羅斯籍科考船的救援行動，為祖國和人民爭得了榮譽，請向同志們致敬，并轉(zhuǎn)達我對他們的誠摯慰問。習近平要求各有關方面協(xié)調(diào)配合，指導幫助他們脫困，確保人員安全。他表示，祖國人民同他們在一起，希望他們保重身體、堅定信心、沉著應對、科學施策，爭取早日平安返回。

為了讓“雪龍”號早日擺脫困境，中國國家海洋局成立了專門脫困應急小組，24小時與“雪龍”號保持聯(lián)系，及時分析和研判冰情，研討應對措施。一直跟蹤報道“雪龍”號的《中國之聲》記者也從國家海洋局證實：目前被困的俄羅斯“紹卡利斯基院士”號科考船，已經(jīng)申請美國破冰船“北極星”號前往救援，7天內(nèi)有望到達。

澳大利亞海事安全局發(fā)布聲明稱，美國海岸警衛(wèi)隊已經(jīng)接受了該局的請求，前往南極，幫助“紹卡利斯基院士”號科考船與“雪龍”號破冰船脫險。

7日凌晨4時45分，“雪龍”號啟動主機開始“動車”，向船頭右前方進行嘗試性破冰，試圖避開前方的小冰山，向右轉(zhuǎn)向突圍。但在連成一片的無垠堅冰中，身長167米、體重2.1萬噸的“雪龍”號，轉(zhuǎn)身十分艱難。由于浮冰太密集，冰上積雪太厚，被船“咬破”的碎冰無處可去，只能漂浮在狹窄的航道中。

經(jīng)過幾個小時的反復倒車、加速、破冰后，航向由320°轉(zhuǎn)到350°，身邊的“水塘”范圍有所擴大。在努力調(diào)整航向、拓寬航道的過程中，“雪龍”號自身也危險叢生，船上舵機被海冰“別”了兩次。

領隊劉順林十分擔心“雪龍”號自身的安全。為了緩和緊張氣氛，大洋隊隊長矯玉田開玩笑地說：“如果船壞了，我們就成‘雪龍村了，我們大洋隊就是‘漁業(yè)組，可以破冰撈魚吃?！贝蠹衣犃硕脊笮Α５l的心里都明白，如果船在南極壞了，那船上101人的安危就更加令人擔憂了?！把垺碧柎驳牡仄骄€盡頭，白色的天空下有一抹淡藍色，那里就是清水區(qū)?？瓷先ソ阱氤叩木嚯x，只因“雪龍”號難以轉(zhuǎn)向而顯得十分遙遠。

17時20分左右，“雪龍”號船頭剛剛調(diào)轉(zhuǎn)到100度左右，在破冰力量沖擊下，橫亙在前方的一塊大浮冰突然裂開。船體前方豁然現(xiàn)出一條清晰的水道，如同一道閃電般蜿蜒向前。這半小時后，“雪龍”號穿過水道進入清水區(qū)，成功破冰突圍。

那一刻船上的緊張氣氛也一掃而空。接著酒吧開放，駕駛臺上人們高喊著“卡拉OK搞起來”。但是，有人哭了，只是無聲。

“紹卡利斯基院士”號與“雪龍”號一同駛?cè)肭逅畢^(qū)。

美國破冰船還趕在救援的路上，中俄船卻已破冰突圍。已成功自救脫困的中國極地科學考察船“雪龍”號，正按照原計劃繼續(xù)前往羅斯海區(qū)域，其間應俄羅斯“紹卡利斯基院士”號請求，將會短期內(nèi)結(jié)伴前行。

從冰區(qū)脫困的這一刻開始，大洋隊的海上考察活動也開始了。大洋隊員整理各自的科考設備，又一次投入到了緊張的科學考察活動中。

2014年1月8日，“雪龍”船正式進入開闊海域，碎浮冰也并不是隨處可見了。隨著走航泵的開啟，大家各司其職，濾膜的開始忙著打水，生物拖網(wǎng)的在后甲板開始活動，忙得不亦樂乎。工作之余，大家也聚在一起聊天散心，討論此次救援及脫困途中難得的人生經(jīng)歷。

泰山凌絕頂

“雪龍”號科學考察船在此次考察活動中，將為我國在南極建立第4個科學考察站——中國南極泰山站。

國家海洋局極地考察辦公室主任曲探宙告訴筆者，中國第30次南極科學考察隊共執(zhí)行30項科學考察任務、15項后勤保障及工程建設項目。建立中國南極泰山站是此次考察的重中之重，將是我國極地科學考察史上又一個里程碑。

首席科學家劉順林介紹說，即將新建的泰山站，位于我國南極中山站與昆侖站之間的伊麗莎白公主地，距離中山站約520公里，海拔高度約2621米，是一座南極內(nèi)陸考察的度夏站。建成后不僅將成為我國昆侖站科學考察的前沿支撐，還將成為南極格羅夫山考察的重要支撐平臺，進一步拓展我國南極考察的領域和范圍。

2013年12月18日，完成物資卸運和車隊集結(jié)工作后，泰山隊所有隊員斗志昂揚，整裝出發(fā)，并于12月26日正式開始建站。隊員們發(fā)揚連續(xù)吃苦、敢戰(zhàn)必勝的精神，經(jīng)過45天的艱苦努力，于2014年2月7日完成主體建筑工程。2月8日，國家海洋局在北京利用遠程視頻連線的方式，為泰山站舉行了開站儀式。

習近平總書記以他博大的關愛之心，寫了一封致中國南極泰山站的賀信——

中國南極泰山站：

在中國南極泰山站建成并投入使用之際，我對此表示熱烈的祝賀！對不懼艱險、立志造福人類的廣大極地科學工作者，表示誠摯的問候！

極地科學考察，是人類探索自然奧秘、探求新的發(fā)展空間的重要領域，是一項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事業(yè)。中國南極泰山站的建成，為我國科學家開展長期持續(xù)的南極科學考察研究提供了良好條件，有利于拓展我國南極考察的領域和范圍、拓展我國海洋事業(yè)發(fā)展的戰(zhàn)略空間。中國南極泰山站和已經(jīng)建成的中國南極長城站、中國南極中山站、中國南極昆侖站、中國北極黃河站，既是我國極地工作者開展科學考察的平臺，又是我國對外科學交流的重要窗口。

我相信，在廣大極地工作者辛勤努力下，我國極地科學考察事業(yè)一定能夠為造福人類作出新的更大的成績！

習近平

2014年2月8日

天花亂墜

在南極的奇觀中，“天花亂墜”是一個形象、逼真的詞，看得見的雪雨風雹，霧霰冰凌、極光霞虹，奇形怪狀?？床灰姷碾娏?、寒流、粒子、紅外流、妖氛魔障，無處不在。

創(chuàng)長城站最快卸貨紀錄

由于肩負著“一船四站”的補給任務，加上泰山站和長城、中山兩站能力建設物資，第30次隊考察運輸物資總量2200多噸，分為3個階段，作業(yè)23天。中山站第一階段卸貨歷時15天，實用12天。因受積雪融水影響，無法進行大范圍冰上卸貨，物資卸運以直升機吊運為主，累計卸運物資1000余噸。為便于直升機吊運，中山站和內(nèi)陸隊全體隊員搬運近300噸貨物。“雪龍”船24小時倒艙作業(yè)，并精心配載貨物，盡量減少總吊掛架次;氣象人員做好氣象保障工作;直升機組利用一切飛行窗口，吊運物資。大家齊心協(xié)力，確保了內(nèi)陸隊物資于12月14日全部到位，為泰山站建站打下堅實的基礎。

為彌補救援和受困耽擱的時間，考察隊于1月28日抵達長城站后，隊員連續(xù)作戰(zhàn)，50小時完成長城站1100多噸物資的裝運，創(chuàng)歷次南極長城站卸貨最快記錄，并回運垃圾箱、車輛以及部分雜貨共約285噸。

今年普里茲灣地區(qū)冰情嚴重，考察隊比原計劃提前兩天到達中山站外緣，開始中山站第二階段卸貨任務。他們僅用兩天就將100多噸貨物安全運至中山站，并回收了站上100多噸物資。

86小時完成新站址地勘任務

受救援活動及船被困影響，維多利亞地勘工作在保證質(zhì)量的前提下，執(zhí)行時間由8天壓縮為4天。地勘隊反復策劃、精心設計、科學組織，所有隊員不分晝夜，團結(jié)協(xié)作，經(jīng)過86小時的日夜奮戰(zhàn)，圓滿完成了既定的8項工作任務，為后續(xù)站區(qū)建設、碼頭選址、功能布局和站區(qū)規(guī)劃等提供了翔實的科學數(shù)據(jù)。

格羅夫山考察發(fā)現(xiàn)583塊隕石

由于時間緊、任務重，格羅夫山隊多次細化研究野外實施方案，安全順利、按質(zhì)按量完成了各項既定任務。共發(fā)現(xiàn)隕石樣品583塊，獲得隕石富集規(guī)律信息;初步摸清格羅夫山中心地帶哈丁山地區(qū)的冰下地形;安裝10臺地震儀，并對格羅夫山地質(zhì)與礦產(chǎn)資源進行了調(diào)查。

填補南大洋斷面大縱深綜合觀測空白

第30次隊南大洋考察以南極半島海域、普里茲灣海域為重點，開展了物理海洋、海洋地質(zhì)、海洋化學、海洋生物與漁業(yè)資源等多學科綜合考察，完成了全航程表層海水常規(guī)走航觀測任務;完成了南極半島調(diào)查的6個斷面33個站點和普里茲灣調(diào)查2個斷面14個站點及羅斯海總長度為300公里的地球物理測線調(diào)查任務，為全面認識南極周邊海洋環(huán)境、地球物理場與地質(zhì)構(gòu)造、氣候特征及其演變規(guī)律，收集了大量一手資料。初步開展了南極磷蝦、油氣等重要資源潛力考察與評估，填補了南大洋斷面大縱深綜合觀測的空白。

站區(qū)度夏科考成果豐碩

長城站開展了植被觀測、南極鳥類保護與管理問題研究、海洋和陸地生物生態(tài)資源的本底調(diào)查等16項科考任務和4個調(diào)研項目，獲取大量的研究數(shù)據(jù)和樣品。

中山站開展了有機物污染分布狀況、中山站站基冰凍圈綜合考察、GPS常年跟蹤站觀測和驗潮等7項科考項目。

站區(qū)后勤及運行保障順利

度夏期間，中山站完成新發(fā)電棟、新越冬宿舍樓、新水泵房及相關外管線的建設，于2月26日通過驗收;完成越冬宿舍樓家具安裝和收尾工作;擴容升級衛(wèi)星傳輸設備，建設完成中山站天翼3G網(wǎng)絡;更換7臺新風力發(fā)電機，實現(xiàn)向中山站主電網(wǎng)并網(wǎng)送電;利用現(xiàn)代溫室種植技術，有效解決了考察站的新鮮蔬菜供給問題。長城站完成1號棟、科研棟、生活棟加固改造維修及青銅唐鐘安置工作;建造了碼頭兩側(cè)的集裝箱支架平臺。

搜救馬航

馬航370飛機與機場失聯(lián)的噩耗震驚了世界，因為乘客多是國人，大災臨頭的感覺真實而懸疑。許多的同胞懷疑在衛(wèi)星雷達的分辨率達到10公分的今日，怎么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

邢豪以他樸素的筆調(diào)敘述了這次“天上掉下來的重任”：

在澳大利亞錨地已經(jīng)拋錨3天了，明早進港，大家對陸地充滿了無限的憧憬。這里可以收到澳洲的手機信號，用手機上網(wǎng)就可以看國內(nèi)的各種新聞，有的隊員看到新聞，政府處理馬航事件的代表團在接待家屬的時候說，“雪龍”船已經(jīng)趕往南印度洋疑似地點前往搜救，消息馬上在全船傳開，大家的內(nèi)心極其復雜，前往搜救中國人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責任，但是“雪龍”船不可承擔過多任務。自11月7日起航執(zhí)行30次任務，已經(jīng)過去了5個多月，無論人和設備，都已經(jīng)極度疲憊，大家越是離回家的日子近了，越急切地盼望回家，如果去搜救，那么回家的日子就遙遙無期了，所有人內(nèi)心都充滿了矛盾……

《齊魯晚報》捷足先登了這則消息——《專訪搜救行動，中方指揮船“雪龍”號船長王建忠》：

3月20日，承載剛從零下20℃的南極回國的科考人員和船員的“雪龍”號，駛往澳大利亞溫和舒適、氣溫只有20多攝氏度的弗里曼特爾港補給，所有人緊繃的神經(jīng)，即將迎來4個月來的第一次放松，他們計劃在“雪龍”號補給的四五天內(nèi)，去購買澳大利亞紀念品。

王建忠神色凝重地告訴訪者：“2014年3月21日，剛剛離開西風帶的“雪龍”船抵達澳大利亞弗里曼特爾港口，還沒來得及洗去一路風塵，便接到緊急命令，再次奔赴西風帶海域執(zhí)行搜尋馬航失聯(lián)客機的任務，并臨時擔任中方船只的現(xiàn)場指揮船。當日18時，“雪龍”船完成緊急補給，搭載87名隊員離開弗里曼特爾港，駛往澳大利亞公布的目標海域?！?/p>

這就是說：打完一場場惡仗，勛章掛滿前胸，剛要舒一口長氣的“雪龍”隊伍，又要投入史上無有、生平未有、世上罕有的海上搜救了，而且還要指揮。關于“雪龍”隊伍臨戰(zhàn)狀態(tài)和戰(zhàn)前動員情況，邢豪寫道：

第二天一早，廣播通知各個隊的隊員分別到會議室開會，聽到這個通知，都想命令真的來了。領隊宣讀，聽到名字的靠前站，但是念了幾個船員的名字，大家都說，船員就不用念了吧，反正全體留下。然后機組全體留下，全體機組十多人的機票已經(jīng)訂好，本來準備馬上下船，乘飛機回國。然后陸陸續(xù)續(xù)宣讀留船參加搜救的隊員名單，一個個聽到自己名字的隊員往前擠過去，瞬間想起了戰(zhàn)斗電影的突擊隊員。宣讀以后，中科院青藏高原研究所的趙俊猛教授和桂林理工大學的廖炳奎教授，還有幾個研究生，主動表示要留船參加搜救。

然后準備靠碼頭加油加水，到下午3點以前，所有隊員必須回船，瘋狂的一天就這樣開始了：要下船的人趕緊回房間收拾行李，大家像打仗一樣跑上大街買各種東西，搬著東西回船的時候，舷梯口排起了長長的隊伍，由于船要加油加水，還有裝備要在澳大利亞下船維修，甲板部的同志們和輪機部的大部分同志，也都放棄了短暫的上岸機會，堅守在工作崗位上。下午2點半，所有隊員回船，接臨時回國隊員的大巴也到了碼頭邊上，就這樣，匆匆離別了一起奮戰(zhàn)近半年的戰(zhàn)友們，踏上了新的征程。

碼頭上擠滿了自發(fā)來送行的華僑們，因為本來計劃5天的靠港時間，熟悉的老朋友已經(jīng)為我們安排了各種活動，就這樣，連一場晚飯沒有吃就匆匆別過了。

船開出了平靜的航道，第3天到達了疑似區(qū)域。在澳大利亞期間，臨時采購了整個港口小城的所有望遠鏡，加上以前就有的，駕駛臺上的望遠鏡達到了14臺之多，所有考察隊員開始分班，輪流上駕駛臺瞭望……

如此，我的30次南極考察隊的隨船隊友都成了偵搜員、指揮員。我留下了邢豪手持望遠鏡的照片：鉛灰色的大海上，一排排的浪花恰如象形的字母，在黯淡的天光下，向世人述說著失聯(lián)者的不幸和搜救者的艱難。

齊魯晚報：作為非專業(yè)搜救船只，“雪龍?zhí)枴睘槭裁磿拥剿褜と蝿眨?/p>

王建忠：中國船只只有“雪龍?zhí)枴迸c珀斯西南疑似海域距離近，搜尋區(qū)域是咆哮的西風帶，國內(nèi)商船對此不熟，只有常年往返于南極的科考船才熟悉這一海域。3月8日，我們就曾過西風帶，當時用了三天半的時間，我們熟悉搜尋區(qū)域的優(yōu)勢是獨一無二的。

齊魯晚報：當時是否對這一命令感到意外？

王建忠：是有些意外，搜尋工作本來與我們的專業(yè)方向是不相關的，當時剛完成第30次南極科考任務，建立泰山站，“雪龍?zhí)枴辈痪煤筮€要參與北極科考任務。

但命令也在意料之中，我們這些科考人員都是國家挑選出來的，MH370航班上有那么多中國人，參與搜尋是義不容辭的責任。

齊魯晚報：有沒有感覺到壓力？

王建忠：長達4個月的科考期間，每天都是高強度的工作，在近似封閉的惡劣環(huán)境中工作、生活。因此，每次我們到澳大利亞補給時，心情都是愉悅的。這次又要重返大風大浪的西風帶，感覺像是到了地獄，科考人員和船員放松的心情接著就收回來了，神經(jīng)立刻繃緊了。

接到任務時，我和其他人都非常有激情，我們代表的就是中國，必須為中國人努力。由于補給有限，為減少船只壓力，160人只能留下80多人，大家都踴躍報名希望參加，人數(shù)都報超了。

齊魯晚報：往搜尋區(qū)域趕是怎樣的一個過程？

王建忠：我們并不是專業(yè)搜尋船，沒有搜尋黑匣子的聲吶設備。3月20日上午，澳大利亞協(xié)調(diào)中心接到發(fā)現(xiàn)珀斯西南海域存在疑似殘骸漂流物報告，當天我們就接到國家海洋局電話，要求做好準備。21日一早命令正式下達，要求以最快航速到達澳大利亞弗里曼特爾港進行補給。

21日9點30分，我們到達港口。補給通常需要四五天，但我們接到的要求是當天18點必須出發(fā)，且要以最快速度抵達疑似殘骸漂流物區(qū)域。因此，還沒補給完我們就出發(fā)了，很多物資都是吊在甲板上。

齊魯晚報：如何理解這個命令？

王建忠：國家還是希望盡早發(fā)現(xiàn)MH370航班，不放過一切可能，給乘客家屬一個交待。

“雪龍?zhí)枴笔撬褜ば袆又蟹街笓]船。

齊魯晚報：與澳大利亞方面的溝通有沒有遇到困難？

王建忠：完全沒有，“雪龍?zhí)枴笔前拇罄麃喓Ｉ纤丫戎行牡睦吓笥蚜耍@也是我們作為中方指揮船的原因。另外，我們與澳大利亞海上搜救中心經(jīng)常合作，比如參與救援“紹卡利斯基院士號”俄羅斯科考船、法國“星盤號”。澳方此次非常配合，我們一到岸他們就優(yōu)先補給。

“雪龍?zhí)枴鄙嫌写笈咚刭|(zhì)科考人員和船員，英語溝通基本無障礙，有時考慮我們是外國人，澳方在通話中也會用簡單詞匯。

齊魯晚報：作為中方指揮船，“雪龍?zhí)枴痹谒褜み^程中主要做什么？

王建忠：我們主要負責與澳方海上搜救中心、中國海上搜救中心、中國海軍、參與搜尋的商船及飛機進行溝通。每天會收到澳方海上搜救中心、中國海上搜救中心指示，然后我們根據(jù)指示分派任務。

因為參與搜尋船只太多，搜救中心不可能對每一艘船進行指揮，就把任務分配給指揮協(xié)調(diào)船，其他工作都是由指揮協(xié)調(diào)船進行安排。飛機的搜尋也主要是指揮協(xié)調(diào)船進行協(xié)調(diào)，如果飛機發(fā)現(xiàn)哪里有東西，指揮協(xié)調(diào)船就通知最近的一艘船過去。

齊魯晚報：“雪龍?zhí)枴倍嗑门c澳方和中方聯(lián)系一次？

王建忠：正常情況下，與澳方每隔6小時聯(lián)系一次，如果發(fā)現(xiàn)可疑物，必須隨時聯(lián)系。我們受中國海上搜救中心委派，每天還向中國海上搜救中心和海洋局匯報，他們要掌握我們整個搜救信息。

齊魯晚報：澳大利亞劃定的搜尋區(qū)域值得相信嗎？

王建忠：澳方聚集了全世界最優(yōu)秀的航空等方面專家，我們是信賴對方的。我們船上的技術手段有限，只能根據(jù)澳大利亞來確認疑似區(qū)域。

齊魯晚報：搜尋中會遇到哪些困難？

王建忠：這一海域經(jīng)常有大風大浪，涌浪最高達到6米多，影響搜尋進度。船上很多人因常年科考，視網(wǎng)膜黃斑受損，挺讓人心疼的。

齊魯晚報：海軍方面的搜尋區(qū)域也是澳方劃定的嗎？我們與軍方接觸有沒有壓力？

王建忠：是的。我們主要與海軍指揮所所在的“千島湖”艦聯(lián)系，海軍沒有很強勢的感覺，反而非常配合，溝通起來比較順暢。大家都是為了尋找飛機。

齊魯晚報：網(wǎng)上對中國一些設備過于落后產(chǎn)生爭議，您怎么看？

王建忠：我國搜尋設備確實與國外存在差距，我們在搜尋中利用現(xiàn)有設備，竭盡全力地搜尋。比如，只要看到漂流物就必須進行現(xiàn)場確認，有時只是從眼前晃一下，不管你是否真的看到，我們必須過去確認。不是一個人、一個團體、一個單位能完成的，需要大家齊心協(xié)力，特別是“雪龍?zhí)枴背Ｄ暝谕?，?jīng)常幫助其他國外船只，也獲得其他國外船只幫助。我國在這次搜尋中，借助其他國家先進設備，就是這個道理。

齊魯晚報：這次搜尋沒有發(fā)現(xiàn)殘骸會不會覺得不值？

王建忠：不能以搜尋成果評價搜尋行動。搜尋是國家的義務，任務交給我們，就是我們的義務。人命關天，生命價值是無法用任何價值來衡量的，我們努力搜尋了……

2014年3月27日，接中國海上搜救協(xié)調(diào)中心通知，有一條中國海運集團下屬的超級散貨船，英文名“CSB BRILLIANT”，中文名中海韶華，在今日加入我隊。當它和“雪龍”匯合的時候，才知道這是一條什么樣的龐然大物，近400米長，50多米寬，甲板的面積接近三個足球場?！把垺边B貨、加油、加船、自重、滿載排水量還不到兩萬噸，這條韶華輪，光是谷物就可載30萬噸。它們在一起并排航行，就像是一輛迷你小汽車伴一輛集裝箱卡車。韶華輪準備繞過好望角去南美拉鐵礦石，接到搜救中心命令，直接趕來同“雪龍”一起搜救。

后來又有別的國家的飛機加入，只要經(jīng)過我們協(xié)調(diào)的搜救區(qū)域，飛機與船只都要受“雪龍”的協(xié)調(diào)。踏海蹈浪，大海撈針！他們離開了南極，卻又在探險的風浪之中。

邢豪好夢

30次探極返鄉(xiāng)，邢豪順道來濟寧，說是看看殷大大。2014年10月2日的宴會上，我邀來了殷贊一家人，邢豪帶來了梁山小子丁明虎?；⑨淌乔卮蠛拥牡茏?，冰川學博士，多次南北極考，心氣高，有豪氣，酒量也大。幾人灌我?guī)妆瑤缀跄貌蛔】曜印?/p>

邢豪挺神秘地說：“雪龍”幾日內(nèi)就要出航，有一特大任務。再問是何任務，豪侄瞇眼不答，賣關子道：“你們喝下三杯才說！”虎崽仰頭便飲，一邊說道：“什么一兩九兩的？”梁山好漢的氣勢顯露出來。邢豪笑道：“其實也是公開的秘密，‘雪龍?zhí)柼崆俺龊?，是趕在習近平主席出訪澳大利亞之前到達霍巴特港，等待主席上船！”

哈！原來有這等好事，大家驚呼起來，你一杯，我一杯敬酒祝賀。因邢豪家距彭麗媛娘家?guī)资锏兀€與彭家沾親帶故，大家問豪侄：“你稱彭麗媛什么？”豪答：“按鄉(xiāng)俗叫姑吧！”“那稱習主席什么？”豪答：“稱姑父”。“果真見了面，真叫嗎？”豪仗了酒膽說：“我就真叫，鄉(xiāng)里鄉(xiāng)親么，在村里數(shù)我嘴甜，該叫什么，就叫什么！”

邢豪走后，我們就一直等待消息，2014年11月18日，各大報紙報道了消息：

本報澳大利亞霍巴特11月18日電 （記者杜尚澤、鮑捷），18日正在澳大利亞塔斯馬尼亞州首府霍巴特訪問的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澳大利亞總理阿博特陪同下參觀南極科考項目并慰問兩國科考人員。

霍巴特是澳大利亞南極科考母港。海風拂面，碧波蕩漾?！把垺碧柨瓶即趫?zhí)行中國第31次南極科考任務途中，在霍巴特港?？垦a給。

習近平和阿博特來到霍巴特港區(qū)，參觀了澳大利亞南極科考展覽，并通過視頻連線同中澳南極科考站工作人員通話。中國中山南極科考站、澳大利亞戴維斯南極科考站負責人分別匯報工作。

習近平向兩國科考人員表示慰問。習近平指出，南極科學考察意義重大，是造福人類的崇高事業(yè)。中國開展南極科考為人類和平利用南極作出了貢獻，30年來，中澳兩國科考人員開展了全面深入合作。中方愿意繼續(xù)同澳方及國際社會一道，更好認識南極、保護南極、利用南極。

阿博特向兩國科考人員表達問候，他表示，南極科考對人類意義重大，希望兩國科研人員加強合作。

習近平和阿博特共同見證了中澳南極合作諒解備忘錄的簽署。

隨后，習近平前往碼頭，登上中國“雪龍”號科考船，參觀了中國極地考察30周年圖片展。一張張圖片講述了中國極地科考的奮斗歷程和光輝成就。30年來，中國極地工作者先后在南極建立長城站、中山站、昆侖站、泰山站營地，成功組織30次南極科考，取得許多重大成果。展出的一張照片是1985年黨和國家領導人接見我國首次南極考察立功受獎人員時的合影。當時獲獎的汪海浪如今是“雪龍”號副領隊，吳林是水手長。習近平同他們親切交談，勉勵他們再立新功。

習近平來到生物實驗室，詳細詢問大家工作和生活情況。期待他們圓滿完成任務。

習近平離開“雪龍”號時，船員和科考人員聚集在甲板上列隊歡送。習近平向大家揮手告別，祝他們一切順利、勝利凱旋。

彭麗媛、王滬寧、栗戰(zhàn)書、楊潔篪等參加上述活動。

美麗的“邢豪夢”成真，我們關心的是他到底叫沒叫姑姑、姑父。邢豪來信了，我急急展開來，見已有了標題，邢豪寫的：

習大大來了

一天一天地盼，終于等到了靠霍巴特港口，兩年前處女航到這里的時候，我還是甲板見習生，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雪龍”船的三副了。11月17號這一天，廣播叫了一些人到會議室集合，船長和領隊宣布，今天到的同志們在“1118”活動中有自己的崗位，不能參加合影。我的崗位是在駕駛臺值班，一個實習生和我在一起。后來一點一點變化，有些崗位又可以去合影了，我等著老天變化。11月17號彩排，最終定下來有6個同志不能參加合影，含我在內(nèi)，駕駛臺兩個，機艙集控中心兩個，上下船梯口各兩個。駕駛臺和集控中心兩個同志不光合不了影，就連見也見不到了。我想，這是我泄露天機的懲罰吧！

彩排的時候到了，駕駛臺來的是另外一個見習三副——我的菏澤老鄉(xiāng)，鄄城人。原來另外一個實習生非?？释ズ嫌?，他就把機會讓出來了。大概老天爺怕我們出洋相，我們兩個娘家侄兒都沒能見到彭姑姑，想喚一聲也沒機會了，心想等以后再說吧！

11月8號上午，來了幾條小艇，塔斯瑪尼亞州警察局的，開始放蛙人在船的周圍，我們掛起滿旗，將所有國際信號旗串起來從船頭拉至船尾。中午的時候，一陣大風刮來，一下把旗桿刮斷了，水手們趕緊爬桅桿拉起來，祈禱千萬別在活動的時候再刮斷了。

10點餐廳就開始午飯，匆匆吃過以后大家開始占位置，我在駕駛臺最高的地方，往外看，碼頭外面的大橋上，路邊上全是飄揚的五星紅旗，本來塔斯馬尼亞沒有多少華人，這一下是不是全出來了！不知道多久，我看到遠處的國旗一片一片降了下來，等離碼頭最近的拐彎處國旗降下，我知道是車隊到了，趕緊在對講機里通知甲板。習主席一行到了碼頭，我和實習生兩人制服筆挺站在駕駛臺兩邊，我們一般被稱為翅膀或兩翼，敬禮！主席上船，澳總理上船，隨從上船。合影！參觀實驗室，然后參觀生活區(qū)，我們的水手長吳林同志受到習主席接見，吳林1984年參加首次隊南極建站，凱旋后受到習仲勛同志接見。今年南極考察三十周年，又受到習主席接見，可見他父子倆都關心南極事業(yè)、南極隊員。習主席上船看了一圈兒，下船時，又朝甲板上列隊的考察隊員揮手，然后看到我們在艦橋敬禮，也朝上面揮手。我覺得特別親切……先以為見不到，又見到了，沒爭著見卻有福分。雖然離得遠些，可我們駕駛員是鷹眼，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全文終）

本欄責編 李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