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照：心泊天涯憶異邦（下）

吳志菲

遞交國書典禮上感受與眾不同的毛利儀式

1997年底，陳文照被任命為中國駐新西蘭特命全權(quán)大使。1998年2月20日，陳文照和夫人飛抵新西蘭首都惠靈頓。3月10日上午，在總督府遞交國書。

“新西蘭遞交國書的程序比中國要繁瑣得多，包括毛利儀式、呈遞國書和總督午宴3部分?！标愇恼战榻B說，其中，毛利儀式莊重且復雜，分為3個步驟，第一步是模仿毛利勇士對來訪者的挑戰(zhàn)儀式。當毛利勇士接近來訪者，并試圖弄清來訪者是否善意而把小梭鏢放在來訪者足前，嘴里還不斷說著嘲弄來訪者的話，“這時客人如果無意拾起小梭鏢，毛利勇士就斷定來訪者不善，將發(fā)生短兵相接的格斗;如果客人俯身拾起，就視為和平使者。”陳文照介紹道，“客人在拾小梭鏢時要注意，眼睛注視毛利勇士，不能東張西望，拾小梭鏢時手心朝上。這時，毛利勇士將手中的武器揮到一側(cè)，表示讓路，并跺腳示意客人可以通過，勇士退下。”第二個步驟是毛利戰(zhàn)舞，“舞蹈描述毛利人的祖先駕駛獨木舟來到新西蘭的情景，整個表演充滿激情，舞者的手、足、腿、眼睛、舌頭都在動，不時發(fā)出一兩聲獅吼般的叫聲”。第三個步驟是與毛利酋長行“碰鼻禮”?！芭霰嵌Y”表達了毛利人的真誠問候，因為碰鼻時可以感受到對方的呼吸，表示主、客同呼吸共命運。陳文照說，毛利儀式上的“碰鼻禮”有3種碰鼻方式：一種是不限制碰鼻次數(shù)，越多越好，碰鼻同時碰前額，閉雙眼;另一種是互相碰鼻兩次，碰前額，閉雙眼;第三種是碰鼻一次，碰前鼻，閉雙眼。陳文照說：“這3種碰鼻禮都有一個忌諱，就是不能上下擦鼻子，而是利索地碰一下，再碰一下鼻子?！?/p>

行完“碰鼻禮”，毛利儀式才結(jié)束。在禮賓官的引領(lǐng)下，陳文照檢閱了儀仗隊，然后步入總督府大廳，呈遞國書。

在新西蘭遞交國書儀式上，著裝方面要求較為寬松，可穿便裝西服、正規(guī)西服、民族服裝或正式禮服。因此，舉行儀式時，陳文照選擇了一套深色雙排扣正規(guī)西服，他的夫人則穿著在上海龍鳳服裝店定做的紅色絲綢旗袍。在儀式上，陳文照還特別注意了一下，新西蘭方面出席儀式的男士全部穿著正規(guī)西服。

遞交國書時，新西蘭禮賓官引領(lǐng)中、新雙方所有出席人員準確找到自己的位置，所需時間與日程安排的時間一分不差，“大家都站好后，恰好是日程上遞交國書的時間”。這時，禮賓官宣布遞交國書開始，總督朝前邁一步，站在地毯中央，陳文照朝前邁一小步，站在地毯邊沿，莊重地說道：“現(xiàn)在，我榮幸地向總督閣下遞交我被任命為中華人民共和國駐新西蘭特命全權(quán)大使的國書。”說完，雙手拿著國書，緩緩抬起，伸向總督?？偠絼t微笑著雙手接過國書，然后遞給旁邊的衛(wèi)士長。接著，陳文照向總督致頌詞，總督致答詞，致詞完畢，雙方合影后便進入總督午宴環(huán)節(jié)，當然，其他人不參加午宴，先回使館。

“那天，新方安排了3位新任大使遞交國書，另兩位是尼泊爾大使和奧地利大使。出席午宴的還有庫克新任高專?！标愇恼战忉屨f，庫克和新西蘭同屬英聯(lián)邦國家，他們互派的使節(jié)不稱大使而稱高專，高專到任不用遞交國書，但也被邀出席總督午宴。總督午宴上，不致辭，只祝酒，僅一句話，陳文照記得總督首先來到自己面前，舉起酒杯用英文說：“為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閣下，干杯?！标愇恼照f：“外交上的‘干杯并非真的一飲而盡，而是飲一小杯?！弊＞七^后，大家才能隨意敘聊。

午宴過后，儀式并未就此結(jié)束?？偠叫l(wèi)士長陪同陳文照乘坐總督的車回使館，車前插上中國國旗。插上中國國旗，則意味著中國大使現(xiàn)在可以展開正式外交活動了。禮賓司長也來到中國使館，與陳文照作些交流。至此，遞交國書的全過程才真正完成。

庫克群島位于南太平洋，是一個熱帶小島國。1997年7月25日，中國與庫克群島建立外交關(guān)系，我國駐新西蘭大使兼任駐庫克群島大使。陳文照上任駐新西蘭大使不久后，前往庫克群島遞交國書?！皫炜宋挥趪H日期變更線東，當飛機越過日期線的一剎那，時間卻往回撥一天”，首次乘飛機來庫克，陳文照體驗了一次有趣的“時光倒流”式的“今發(fā)昨至”。

遞交國書儀式在女王代表府舉行。與新西蘭遞交國書儀式一樣，庫克的儀式也大體分為3部分：毛利迎賓、遞交國書和雞尾酒會。與新西蘭毛利儀式上出現(xiàn)多位毛利勇士不同，庫克的毛利儀式僅出現(xiàn)一位毛利勇士，“他手持木質(zhì)長矛，頭戴棕褐色用椰樹纖維編的錐形草帽，身穿綠色短袖衫，腰圍一串貝殼帶，赤腳?？诶锬钅钣性~，雙手舞動長矛，兩眼緊盯前方，腳踏弓步，緩緩走近來賓”。陳文照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新西蘭遞交國書上的毛利儀式，又事先從庫克的禮賓官方面了解了庫克毛利儀式的過程，他知道毛利勇士的舉動是在試探來訪者的真實意圖，遂即向毛利勇士露出微笑。勇士于是停止前進，向后轉(zhuǎn)，神情嚴肅地走在前面，陳文照一行人便緊隨其后?！斑@位勇士一直念念有詞，有時還高聲尖叫，舞動手中長矛，帶領(lǐng)我們走到女王代表府的廊檐下”。

接下來就是遞交國書儀式。在女王代表府，“儀式開始時，一位大酋長先站起來用毛利文和英文祈禱，接著我向女王代表遞交國書，向女王代表致頌詞，女王代表則致答詞”。致詞完畢，陳文照和女王代表握手。最后便是雞尾酒會。“幾盤精致的西式點心，還有庫克群島本地土特產(chǎn)，別有風味”。與這種輕松氣氛相應的是，主賓雙方親切交談。毛利儀式上那位勇士也卸去一身“戎裝”，特意過來與陳文照握手。陳文照說起儀式上庫克毛利勇士比新西蘭勇士數(shù)量少，那位勇士非常幽默地說：“我們庫克群島武士以一當十，以少勝多，不用那么多人?。　?/p>

與兩位出使國總理的交往已化作心中珍貴的回憶

與駐在國領(lǐng)導人交朋友，是駐外使節(jié)的使命。出使新西蘭、庫克群島期間，陳文照與兩國高層領(lǐng)導人交往頗多。其中，與新西蘭總理珍妮·希普利及庫克群島總理亨利的會面往事，在陳文照心中已化作珍貴記憶。

珍妮·希普利女士是新西蘭歷史上第一位女總理，陳文照出使新西蘭期間，就親身領(lǐng)略到這位女總理作風潑辣、辦事果斷的風格。

1998年2月，在新西蘭向總督遞交國書后，陳文照馬上展開正式拜會活動，與希普利總理辦公室聯(lián)系，希望盡快安排對希普利總理的到任拜會。按照外交慣例，一國總理日程總是非常緊湊，若要見總理，一般需提前1個月預約見面時間。因此，陳文照估計，總理辦公室不會對自己的到任拜會盡快答復。可沒想到，對方很快就答復，拜會時間初步定在5月中旬，不久又通知了具體會見時間。

在新西蘭首都惠靈頓的議會大廈旁邊，有一座漂亮的11層建筑，花崗巖鋪面，屋頂鍍銅，相當氣派，從外形看很像蜜蜂的巢，所以別稱“蜂房”，這就是新西蘭政府辦公大樓，總理和各部部長都在此辦公?！翱偫磙k公室就在9層，是總理辦公和會客的地方”。在與希普利總理見面前，陳文照準備了3方面的問題，雙邊貿(mào)易、中國赴新西蘭留學生的配額問題及新西蘭作為中國公民旅游目的地國家問題。他預計，作為羊毛出口大國，希普利總理肯定會提羊毛問題。果然，陳文照如約來到“蜂房”9層總理辦公室拜會希普利時，“希普利總理對我出任新西蘭大使表示熱烈歡迎，并表示將盡力為我的工作提供幫助和支持。接著，她對新、中關(guān)系的發(fā)展表示滿意，同時簡要地提出了羊毛問題，希望中方在進口新西蘭羊毛方面，作出進一步努力”。陳文照表示會把新方的關(guān)注報告國內(nèi)，并向希普利總理提出了留學生和旅游問題。

向希普利拜會一個月后，時任香港特別行政區(qū)行政長官董建華和夫人訪問新西蘭，希普利總理在其官邸舉行歡迎晚宴，陳文照與夫人應邀出席。“這次見面，比起在‘蜂房的首次會面更輕松自然”，陳文照和希普利總理談起各自家庭、孩子以及個人愛好。在交談中，陳文照得知，希普利受父親影響最深，“她的父親是長老會牧師，對她教育甚嚴，要求她成為一個‘腦子強硬、心腸柔軟的人，教育她做事要認真，要全力以赴，把事情做得最好?！标愇恼照f。

1999年7月中旬，希普利對中國進行工作訪問，陳文照回國參加接待工作?！爱斈辏谛挛魈m的奧克蘭將舉行第七次APEC領(lǐng)導人非正式峰會，作為東道國，希普利總理此次訪華一方面是向中方解釋會議主題，另一方面是謀取中方支持”。當時，李登輝拋出了臭名昭著的“兩國論”，并揚言要在APEC會議上兜售。對此，“我國政府側(cè)重闡明了對臺灣問題的原則立場，并希望新方在APEC會議期間嚴肅認真地處理好臺灣問題。希普利總理認真聽取了中方意見，承諾新西蘭將嚴格遵循APEC‘諒解備忘錄辦事，本次會議不會出現(xiàn)與APEC會議做法相左的事，不會讓李登輝的言論波及APEC會議”。事實證明，新方履行了自己的承諾，APEC會議期間不曾發(fā)生令人不愉快的事情。

出席APEC會議期間，時任中國國家主席的江澤民還應邀對新西蘭進行國事訪問，這是中、新雙邊關(guān)系中的一件大事?？墒牵菚r在奧克蘭市僅有兩家五星級酒店，其中一家已作為APEC會議的主會場，絕不可能再安排某個大型代表團入住，唯一可能入住的就是該市的喜來登酒店?！爱敃r最大的代表團是美國，中國和日本次之，還有韓國代表團”，陳文照說，當時面臨的是幾家大型代表團和只剩一個五星級酒店的矛盾，而且時間非常緊迫。為了爭取入住喜來登酒店，陳文照先約見新方主管APEC會議的禮賓官員，再見主管后勤的官員，然后見主管副部長，與對方多次交換意見，溝通情況，強調(diào)中國代表團的重要性?！叭欢?，新方也很為難，他們表示理解我方要求，將盡力為中國代表團提供合適的旅館。全是外交辭令，而不作明確承諾”。陳文照急中生智，想到給希普利總理打個電話謀求幫助，“希普利總理的私人秘書接的電話，他滿口答應了”。隨著APEC會議的臨近，國內(nèi)派出先遣組到新西蘭落實有關(guān)出訪事宜。一天，陳文照正陪同先遣組在克賴斯特徹奇打前站，突然接到希普利總理的電話，“她告訴我她也在克賴斯特徹奇，要約見先遣組負責人”。就在這次會面后，陳文照接到新西蘭外交貿(mào)易部的通知：APEC會議期間，中國代表團入住喜來登酒店。困擾陳文照的難題，終于破解。

1999年9月30日晚，陳文照在大使館舉行招待會，熱烈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50周年。希普利委派公共事業(yè)部長西蒙·厄普頓作為她和新西蘭政府的代表出席招待會，并發(fā)表熱情洋溢的講話。在任內(nèi)，陳文照與希普利多次會面。最后一次是2000年2月6日，新西蘭的國慶招待會上。“這個時候，希普利不再是總理，而是反對黨領(lǐng)袖，大概是無官一身輕吧，她與我見面時還調(diào)侃了兩句，讓人感到很親近”。

在陳文照家的禮品柜里的許多珍貴收藏品中，有一件木制魚鉤，款式非常獨特：魚鉤呈V字形，有5寸長，一端用椰子殼的纖維擰成的小繩扎一個貝殼鉤，另一端綁上繩索，給人以熱帶海洋的遐想。的確，每每看到這個魚鉤，陳文照的思緒便會回到南太島國——庫克群島，亨利總理那自尊而不自傲、自謙而不自卑、自信而不自負的形象在他的腦海里漸漸地清晰起來。

任駐庫克群島大使期間，陳文照曾多次與時任庫克群島總理的亨利相見，“有時談?wù)剷r事政治，有時聊聊家常，內(nèi)容廣泛”。兩人的首次見面是1998年3月陳文照上任后的禮節(jié)性拜會，這次會面，陳文照感覺亨利總理是一個非常有自尊卻不自傲的國家領(lǐng)導人。在拜會亨利前，陳文照考慮到，“1997年7月，亨利總理果斷決定與中國建交，在臺灣問題上堅持一個中國政策，雙邊關(guān)系發(fā)展良好。為保持這一發(fā)展勢頭，在經(jīng)濟方面要做些實事，盡快落實我國政府提供的貸款項目”。因此，他認為亨利總理可能會具體談及經(jīng)濟援助問題。然而，“在與我交談時，亨利總理只在談話最后對中國政府提供的借款表示感謝，希望我訪庫期間實地考察，看看中方能提供哪些援助”。不卑不亢的自尊神態(tài)令陳文照對他不由得心生幾分敬意。

亨利為發(fā)展庫中關(guān)系不遺余力，他對中國也心懷友好感情。1998年11月，亨利偕夫人對中國進行正式訪問，陳文照和夫人回國全程陪同，“此行，亨利訪問了北京、西安、上?！薄Ｔ诟鞯貐⒂^時，亨利對中國幾千年的文明史大為感嘆，表示中國有許多地方值得學習。離境前夕，亨利邀請陳文照去他下榻的總統(tǒng)套間喝咖啡，談了他的訪華觀感。令陳文照印象深刻的是，亨利在談話中提到，自己作為一個小國總理在中國訪問受到隆重接待，是以往出訪所不能相比的?！案詈嗬偫砀袆拥氖且患∈?，他抵達北京那天正是他的生日，我們使館向國內(nèi)建議以適當方式祝賀。于是，在宴會快結(jié)束時，朱镕基總理向亨利總理祝賀生日，并獻上大蛋糕……”亨利的一番謙虛、誠摯、友好的談話令陳文照大為感動。

亨利領(lǐng)導的庫克群島黨執(zhí)政僅一個月，便因反對黨發(fā)難而被逼解散。重新大選后，庫克群島黨落敗，亨利成為反對黨領(lǐng)袖。2000年8月，陳文照重訪庫克時再次拜會亨利，“大概因為在野，說話自由，他談了不少關(guān)于政治形勢，南太地區(qū)以及全球性的問題”。亨利知識面廣泛，對時事形勢也有自己的獨特看法。臨別時，亨利將一個魚鉤贈送給陳文照。初次見到這種魚鉤，陳文照很有些詫異，他不禁問亨利：“這是工藝品還是實用品？”亨利笑答：“兼而有之?！痹瓉?，這是庫克群島一種如今不太使用的傳統(tǒng)鯊魚鉤，一端結(jié)上石頭，沉入海中，便可鉤鯊魚;不用的時候，便掛在墻上，作為藝術(shù)品欣賞。

2001年1月，陳文照任期已滿奉調(diào)回國，去庫克辭行。陳文照回憶說：“那時亨利因為腿有毛病在家休養(yǎng)，沒有上班，也不會客。我與亨利辦公室的工作人員聯(lián)系時，表示如亨利行動不便，我可到他家登門拜訪。一小時后，對方通知我第二天上午到亨利辦公室會見?！彪m然行動不便，但亨利的精神很好，當陳文照對他的腿疾表示關(guān)切時，亨利向陳文照介紹自己腿疾的現(xiàn)況，并撩起敷藥的紗布給陳文照看，表示確實已經(jīng)好多了?？粗吓笥岩荒樰p松，陳文照也非常欣慰。

加拿大總理的“恭喜發(fā)財” 來之不易

在加拿大工作期間，陳文照與后來的加拿大總理克雷蒂安有過4次會面，“每次相見，他風趣幽默的言談舉止，讓人久久難忘”。憶及首次見到克雷蒂安，陳文照說那是在1992年深秋的一個午后，“那次，我陪溫大使拜訪克雷蒂安。那時他還是反對黨自由黨領(lǐng)袖”?？死椎侔驳霓k公室位于國會山，與時任加拿大總理的馬爾羅尼的辦公室相距不遠。陳文照回憶說：“因為那是一次禮節(jié)性辭行拜會，時間很短，雙方簡要談了發(fā)展中加關(guān)系、促進雙邊貿(mào)易等問題?！迸R分別時，克雷蒂安送客人至門口，他指著總理辦公室，半開玩笑地說：“下次你們來，請到那間辦公室找我?！惫?，一年后的大選中，自由黨獲勝，克雷蒂安出任加拿大總理，搬進了那間辦公室。

第二次見到克雷蒂安是1994年春夏之間，在自由黨的代表大會上。陳文照和其他幾位外交官坐在靠近主席臺的地方?？死椎侔沧哌M會場時，全體代表起立鼓掌?！八哌^來和我們一一握手問候，十分隨和”。在同一年的圣誕新年招待會上，陳文照再次見到克雷蒂安。按加拿大政府的慣例，總理會在招待會前在議會大廳會見各國使節(jié)。那時，正值駐加大使回國休假，陳文照任臨時代辦，應邀出席這次莊重的外交活動。關(guān)于那次正式會見的細節(jié)，陳文照仍然記得很清楚——克雷蒂安和夫人佇立在大廳門口，外交部禮賓司站在一旁唱名介紹來賓。使節(jié)們個個盛裝打扮，列隊于大廳前的過道，等候入場?？燧喌疥愇恼杖雸鰰r，一位工作人員走上前來，詢問姓名職務(wù)，再與手中名單核實，然后寫在一張小紙片上遞給禮賓官。禮賓官即高聲唱名：中華人民共和國臨時代辦陳文照先生。陳文照即走上前去與克雷蒂安握手，互致新年祝賀。

1995年，陳文照出任駐多倫多總領(lǐng)事。兩年后，他又一次見到克雷蒂安，“這次約見頗有戲劇性，所以至今記憶猶新”。1997年春節(jié)，中央電視臺海外中心選擇華人華僑較集中的多倫多，策劃舉行“1997年多倫多華人華僑春節(jié)聯(lián)歡會”?！爱敃r，多倫多的商界巨賈、華人社團、友好人士紛紛接受中央電視臺采訪，向中國人民拜年”，陳文照回憶說，讓聯(lián)歡會組委會感到遺憾的是，克雷蒂安總理因公務(wù)繁忙而未能接受采訪。為了彌補缺憾，組委會負責人、多倫多華人團體聯(lián)合總會主席伍卓生找到陳文照商量，要盡量設(shè)法促成克雷蒂安接受采訪。

陳文照分析，中央電視臺舉行的這次春節(jié)聯(lián)歡會是一次規(guī)模大、影響大的華人活動，如果以華人團體聯(lián)合總會的名義懇請克雷蒂安接受采訪，是有可能的?！昂蠼?jīng)與加拿大總理府聯(lián)系，被告知克雷蒂安總理幾天后要來多倫多出席一個會議，但日程很緊，能不能安排中央電視臺采訪還不能定。我們再次與總理府聯(lián)系，終于得到滿意答復，總理下午3點離開多倫多時在機場接受采訪，時間只有10分鐘”。雖然只有短短的10分鐘采訪時間，但陳文照說：“在這10分鐘之前，有一個戲劇性變化更令人緊張?！?/p>

為了順利完成對克雷蒂安總理的采訪，陳文照帶領(lǐng)大家提前出發(fā)，要趕在克雷蒂安總理之前來到機場?！翱墒牵驮诳斓綑C場的路上，熟悉總理座車的伍卓生先生發(fā)現(xiàn)克雷蒂安總理的車從旁邊穿過”。巧的是，克雷蒂安的車剛過，紅色信號燈亮了，大家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的車進入機場，徑直往總理的專機開去。“我們看著克雷蒂安的車停下，克雷蒂安下車健步走上飛機舷梯，飛機艙門徐徐關(guān)上”。眼看著采訪機會溜掉，大家心情都很沉重，“幸虧伍先生機智，他與機場工作人員通話，請總理稍等片刻”。綠燈終于亮了，車子飛快駛進機場?！拔覀冄郯桶偷囟⒅偫淼膶C。忽然，飛機艙門又徐徐打開，克雷蒂安身著深色呢大衣，稍稍弓腰，走出機艙，快步走下舷梯”?？吹疥愇恼諘r，克雷蒂安伸過手說：“總領(lǐng)事先生，我們見過面?！标愇恼照f：“總理先生，非常感謝您接受采訪?！痹谶@次接受中央電視臺采訪時，克雷蒂安非常出人意料地用漢語說了句“恭喜發(fā)財”，響亮地祝賀中國農(nóng)歷新年，引起現(xiàn)場一片笑聲和掌聲，也讓所有看到節(jié)目轉(zhuǎn)播的中國人感受到克雷蒂安對中國人民的友好情誼。

2001年2月，陳文照辦理了退休手續(xù)。可是，他并沒有真正退下來，此后又參與了外交部檔案解密工作?！?004年外交部檔案館首次向公眾開放新中國1949年到1955年的外交檔案，2006年再次向公眾開放1956年至1960年的第二批檔案，計25651件、59345頁。”陳文照介紹說，“每周工作5天，上午8點至下午5點。我們幾位大使像學生考試一樣坐在檔案館里”，從外交部檔案館工作人員手中接過一卷卷用牛皮紙卷好的文件，幾個人都手拿放大鏡，一頁頁地審閱，看完一份如果認為可以解密就在相應的意見表上寫下“同意”或“基本同意，但其中第×頁建議不開放”，傍晚再由工作人員把文件收走?！芭龅侥貌粶实膯栴}，我們幾位大使經(jīng)常集體討論，然后綜合，由解密工作小組負責人簽署最終意見?！标愇恼照f道。

外交檔案解密是依據(jù)什么原則，其工作流程如何？陳文照介紹說，大使們在參加解密工作前都會進行學習和培訓，統(tǒng)一認識，掌握開放原則，即“凡是影響到國家利益尤其是國家安全的，不開放;凡是影響到國家關(guān)系的，不開放;凡是涉及個人隱私的，不開放;凡是影響到民族團結(jié)的，不開放”。除此以外的外交檔案都可以開放。檔案解密也有一套工作流程，陳文照介紹說，先是外交部各主管司局派副處以上、經(jīng)驗豐富的人員對檔案分工初審，然后檔案送主管司局領(lǐng)導與檔案館領(lǐng)導復審，再將統(tǒng)一結(jié)論報外交部領(lǐng)導審，最后報送國務(wù)院審批。據(jù)陳文照介紹，為了提高檔案開放的比例，檔案館還參考美國等國做法，部分不宜解密的內(nèi)容均采用黑色涂抹覆蓋的形式，改變了以往只要有一句不能解密，整件檔案就不能解密的情況。

而今，盡管陳文照已從外交戰(zhàn)線徹底退下來，然而外交已成為他生命中最深的烙印，比對一般人，陳文照的人生畫面更寬，色彩也更豐富。在接受采訪時，他一再說：“我幸運，我也驕傲，我曾是一位外交官，見證了新中國建立以來的外交事業(yè)進程，為祖國的國際地位提升而自豪。我們要好好生活，享受世界的美好?！保}圖為陳文照大使和夫人王雪瑜在庫克群島巨型石雕前）

（責任編輯：吳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