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飛行

文/小淚

編輯/愛麗絲

他始終沒有對趙雅說過“喜歡”二字，但我們都知道，他就是喜歡她，沒有躲藏，但也不喧嘩。

作者有話說：

這已經是第二次寫關于賽車的故事，所以我潛意識里面是個喜歡開車的人嗎？（但明明連駕照都沒有有，嗯……）我這次寫的男主角是個一直都明確自己要什么的人，年少的時候我們大部分人都因為不知道自己以后會過什么樣的生活而迷茫，所以趁年紀還小就培養(yǎng)一些興趣把，說不準長大以后真的能把興趣當職業(yè)呢。（例如去當編輯……呵呵……）

1．這里有一個叫蘇野的男孩喜歡著趙雅

蘇野是在某個陽光燦爛的下午告訴我他喜歡趙雅的。

他以為我還不知道這件事，我其實是知道的，恐怕不僅我知道，年級里面的很多同學都應該知道。

蘇野對趙雅是真的很殷勤，每天一早給她帶她喜歡吃的早餐，中午最后一節(jié)課還沒下課就偷偷從后門溜出去、第一個跑到飯?zhí)萌ソo她打飯跟占位子，他總是找各種機會蹭到趙雅的面前跟她說話。趙雅回應不多，更多的時候都只是蘇野一個人在那兒自說自話，趙雅微微蹙著眉忍耐地聽著。

這一年，我們都還只得十六歲，蘇野卻已經十八歲了。他曾經休學了兩年的時間，據說是一次爆炸事故讓他的眼睛看不見了，治了兩年才重見光明，今年他的父母把他領到我們學校來重新讀高二，我跟他不僅分在同一個班，還是同桌，他每一天都會跟我說很多很多話，很聒噪，我卻一點兒都不覺得反感。我猜他這么喜歡說話，大概是休學那兩年憋壞了吧。

蘇野有一雙特別明亮的大眼睛，是那種很明顯的雙眼皮，我心里面想，幸好他后來能看見東西，不然這么一雙漂亮的眼睛看不見東西該多可惜啊。

“黎云然，你的夢想是什么啊？”

我說過，他真的是一個話特別多的人，可以一直滔滔不絕地說話，也可以跟別人一個接一個地聊不同的話題。剛他告訴我他喜歡趙雅以后，他嗖地一下變了畫風，說到“夢想”這個話題去了，哦對，早上我們作文課寫的這個命題的作文，他可能突然想起，干脆就跟我聊起了這個話題。

我撐著下巴看著他一雙大眼睛，心里面咕嘟咕嘟地冒著泡泡，我的夢想，就是希望他不要喜歡趙雅。

當然，我不敢說出來。我以為他會跟我說他的夢想是要把趙雅追到手，然而，他沒有我所想的那么膚淺，他很驕傲地跟我說，他長大以后要當一個賽車手，他的爸爸也是玩賽車的，拿過大大小小的不少獎項，他從小到大都把爸爸當偶像一樣崇拜。

“哦，那以后我有機會坐在你旁邊看你開車嗎？”

“副駕駛的位置我想留給趙雅?！彼瓷先ズ芴兆淼叵萑雽ξ磥淼幕孟氘斨?，“你嘛，就坐在我們的后面?！?/p>

原來蘇野的夢想里面還是特意給趙雅留了一個位置。剛好上課鈴一響，我們沒有繼續(xù)說話了，然而課上了不到十分鐘，他悄悄地把一張小字條塞了過來，我利索地打開那張字條，看到他寫著：我打聽到趙雅過兩天生日，待會兒放學以后你陪我去買份禮物？你應該比較了解女孩子喜歡什么。

我自然是不想陪他去的，可是我不得不從，只要是蘇野要求的而我又能做到的，我從來不會說不。

只是我們沒有想過會在精品店里碰到趙雅，蘇野見狀連忙把我拉到旁邊的奶茶店，自己躲到一邊，他本來就是要給趙雅驚喜的，自然不想被她看到他買什么東西。讓人意外的事情在后頭，跟同學從精品店逛完出來的趙雅眼尖地發(fā)現了我，她施施然走來，用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沖我說：“你，跟我過來?！?/p>

她也沒跟我說很多，說完以后就走也不回地走掉了。蘇野很快地跑了過來，一直纏著我問我趙雅說什么了。我抬頭，看到他著急得額頭上都冒汗了。我忽然心虛，如果被蘇野知道我跟趙雅還有一層微妙的關系，后果會是什么樣呢。

2．我和趙雅不為人知的關系

趙雅生日的那一天，下午最后一堂課才上到一半，我就斗膽跟老師撒謊說肚子痛要請假回家。蘇野有點狐疑地盯著我，我知道他今天一早就把細心挑選很久的生日禮物親自送到了趙雅手上，只是不知道她拆沒拆，看沒看。

趙雅長得漂亮又是班長，人緣好得沒話說，她的生日理所當然地會收到各種各樣的禮物。蘇野的禮物也是花了心思的，在精品店買了一條項鏈，特意拿去別的地方找人給加工，我不知道那條項鏈加工后是什么樣的，反正聽他說上面鐫刻了他跟趙雅的名字的縮寫。

走出校門口以后我開始跑，我要趕在夜晚六點半以前到達郊區(qū)的別墅區(qū)，除了倒兩趟地鐵還要坐一段距離的公交，這一整段路程起碼要花兩個小時，慶幸的是我剛到趙雅家的時候負責燒菜的阿姨端上最后一個菜，我氣喘吁吁地站在玄關，謝天謝地自己沒有遲到。

以往趙雅的生日我都沒有參加過，我也不知道她今年的生日怎么就把我給喊過來吃飯，哦對了，那一天在精品店遇到她的時候，她說是媽媽叫我也去吃飯的。她每一天上學放學都有專車接送，自然沒有想過我這等平民百姓在路上折騰了多久還想盡各種辦法才終于趕了過來。

媽媽招呼我換好鞋子然后去吃飯，她說趙雅她爸剛好這段時間出差去了，母女倆吃飯也顯得冷清，于是讓趙雅把我給叫過來。我機械地點了點頭，也沒回話，拿起碗筷就吃起來。

在我還很小的時候，媽媽跟爸爸和平分開，我從此跟著爸爸生活。媽媽后來嫁給了同樣離異的趙雅她爸。趙雅跟我一樣大，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趙雅的時候，她穿著漫畫書里才會出現的那種很華貴的公主裙，昂著頭居高臨下地看著我，隨后，她猝不及防地推了我一下，開口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阿姨，你的親生女兒長得可丑呢！”

所有人都當她是童言無忌，但那時我還是已經覺得，趙雅跟我是敵對的，她大概一輩子都不會看得慣我。后來我跟趙雅鮮少見面，偶爾媽媽想我了會偷偷來找我，沒想到幾年以后我會跟趙雅考到同一個高中，雖然分在不同班，但每一天總能碰上好幾次，萬幸的是，她當我是陌生人，當我是空氣，別說打招呼，連正眼瞧我一下都沒有過，眼不見為凈。

我猜整個學校應該沒有第三個人知道我跟她的關系，他們更不會想到，我竟然是可以在趙雅生日的晚上跟她一起吃飯的那個人。

我什么都沒有給趙雅準備，我跟她幾乎沒有話可以說，吃過飯然后吃了一點水果，我就起身告辭了。臨走前我看了一眼趙雅，她像個公主一樣在長桌前拆各種禮物，自然，我走或者留，她都是熟視無睹的。

剛走出別墅區(qū)我就看到蘇野，我整個人被雷劈中一樣僵在原地。他怎么會在這兒？很快我就想到，他一定是看我莫名其妙提早半節(jié)課走人，以為我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于是偷偷尾隨我過來的吧。

我干巴巴地跟他打招呼，他一雙好看的眼鐳射燈一樣在我身上上下掃過，我心想不妙，他立刻從我背后拎小雞一樣地拎起我的衣領?！巴膬禾影?？”我回頭，一臉無辜地說：“求大俠饒命！”

“你怎么會去趙雅家？還在她家里待了兩個小時？你們是什么關系？”

我的腦袋里立刻冒出各種千奇百怪的借口，我知道只要我嘴巴夠嚴，我未必就真的會對蘇野說出實情，但最后我還是說明白了我跟趙雅的關系，因為這一刻站在我面前的人是蘇野，我不想跟他撒謊。蘇野臉上的表情夠豐富的，他一開始是愕然，然后轉變成驚詫，不要說是他，換作是別的同學，大概也想不到兩個看上去無比極端的人還有這么一層淵源吧。

“那這樣看來，你們也算是姐妹？”最后，蘇野得出結論。

“才不是！”我急著跟趙雅撇清關系，“我們這么多年也沒說過幾句話，你在現實生活中有見過像陌生人一樣的姐妹嗎？”

我的質問并沒有讓蘇野停止猜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東西，忽然咧開嘴朝我笑了笑，一只手毫不客氣地勾住我的肩膀，我的心跳忽然亂了節(jié)奏，想推開他，又不知道該怎么做。

“依我說啊，我跟你這么好的朋友，你早不該隱瞞我的?！彼麡泛呛堑卣f，“以后等我追到你姐姐了，我跟你也算是一家人了，是不！”

那一夜，涼風習習，城郊的別墅區(qū)黑壓壓一片，我眼前卻有一大片能夠擦亮黑夜的光。我卻有一種一夜之間就長大的錯覺，因著他一句“我跟你也算是一家人”的話，輾轉反側，失眠了很多個晚上。

3．喜歡一個人到底可以為她做到什么地步

之后的一年，蘇野還是無比耐心地做著一樣的事：每一天風雨無阻地給趙雅送吃的喝的，一抓到機會就主動蹭到她面前跟她說話。他始終沒有對趙雅說過“喜歡”二字，但我們都知道，他就是喜歡她，沒有躲藏，但也不喧嘩。

后來我才知道，原來他一早就已經打聽好趙雅要報考的大學，然后以此為奮斗的動力每一天啃書啃到凌晨，他有這么驚人的毅力我還是頭一回知道，直到他問我分數多少，我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我未來不會跟他繼續(xù)念同一個大學了。

他大概已經從我的表情里看出來端倪，略尷尬地干笑了一下：“沒事，以后我會經常找你玩?！?/p>

下午的時候媽媽打電話給我，喊我去他們家吃飯，我不想去，媽媽就在電話里柔聲說，趙雅還有她爸出去吃飯了，就是趁家里沒人她才讓我過去的?！皨寢尨龝壕偷侥銈儗W校，順便把你那個叫蘇野的同學也一起接過來吃飯。”

這下輪到我想不明白了，媽媽是什么時候認識蘇野的，蘇野又為什么沒有告訴我。車子開往別墅的路上，一直都是媽媽在跟蘇野聊天，他們有說有笑的，蘇野總是把媽媽哄得特別開心。

吃晚飯的時候，情況也還是一樣，我一直悶著頭吃飯，蘇野卻變著法子把我在學校發(fā)生的糗事給說出來。誰也沒有想到趙雅在這個時候會突然回來，她跟媽媽說她爸還在應酬，自己有點累了就先回來，看到我跟蘇野都在，她直接很不客氣地說起媽媽來。

“干嗎又讓無所謂的人進來我們家？”

小時候我曾天真地想過，我跟趙雅就算不能成為什么好姐妹，至少也不要成為敵人吧，我也以為以后長大了我們的關系可以得到緩和，現在看來是我太天真。我一時沖動，幾步上前想推她一把，手都還沒夠著呢，身后就有一股突如其來的力量把給我拉住了。

我回頭，看到是蘇野把我拉住。

“阿姨，今晚給您添麻煩了，我們先回去了?！碧K野拉著我……應該說是拖著我腳步匆匆地走出這幢別墅，走了很久很遠才慢慢松開我的手。我?guī)缀跸胍矝]想就把脾氣發(fā)泄在他身上，對著他的肩膀一頓亂打，他像一棵大樹一樣筆直地站在那兒，任由我發(fā)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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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野說，他其實從不久前已經開始接觸趙雅身邊的人，包括平時跟趙雅玩得最好的女生，包括我媽媽，還包括他們家燒菜的那個阿姨。蘇野又是天生就有本事討人歡心的那種人，大家都對他贊不絕口，久而久之他又多了更多跟趙雅接觸的機會。

“所以說，如果以后再發(fā)生類似今晚這樣的狀況——明明錯不在我，你也會因為趙雅的關系而硬生生把我給拉走？”我不敢想象，等我跟蘇野走了以后，那個高貴的大小姐會怎么沖我親愛的媽媽發(fā)火。

蘇野沒有說話，沉默等同承認，月光很涼，我感受到一股透心的涼意襲擊全身。那一刻我忽然很想問問他，是不是從今往后不論發(fā)生什么事，他永遠都會把趙雅排在第一位？

我不要蘇野作出任何選擇，因為我知道，不論我給他什么樣的選擇，他最后還是會選擇趙雅。

4．以后有趙雅在的地方我不會出現

我高考發(fā)揮得很不好，只能勉強讀一個三流水平的大學，我在新學校沒有認識特別好的朋友，很多時候都只有自己一個人。蘇野有時會騎他的單車過來看我，我發(fā)覺每過一段時間，他又會神奇般地好看幾分，每次他一出現在我們學校，其他女孩都一定忍不住停下來盯著他看。

原來在不知不覺間，蘇野已經長成了一個英俊少年，他卻每一次都只看我一個人，偶爾我也會失神地想，真好，最起碼，我并沒有弄丟他。

這一次又跟以往一樣，每到周五放學以后蘇野都會來找我，但這一天又是例外的，從一開始我見到他的時候我就已經感覺到他今天特別特別開心，他那好看的眉眼溢滿了甜蜜的笑意，就連笑容都像沾了厚重的蜜糖一樣。我心里一陣不好的預感，我故意什么都不問，以為不聞不問就能自欺欺人。

但蘇野還是主動告訴我了：“趙雅答應明天跟我去看電影！黎云然，你知道嗎，她這是第一次答應我一起出去呢！我真不敢相信她會答應，像做夢一樣！”

后來他還說什么我都已經沒心情聽下去了，我跟他說我胃疼，趕著回家，他很緊張地問我怎么了，還讓我坐上他的單車，要載我去醫(yī)院。我沒有領他的好意，這個時候我最想要一個人安靜一會兒，他卻一直跟著我，一直喊著我的名字。

他一定是覺得我很莫名其妙吧，剛剛還好好的，這一秒卻突然不舒服了。女生有時候就是這么情緒化。

但之后的幾天我是真的生病了，腦袋昏沉沉的，額頭也很燙，我抱著被子不肯去醫(yī)院，爸爸一直跟我說著話，可我一句都聽不進去。我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長時間，當我睜開眼的時候，卻看到媽媽坐在我床邊，她的手緊緊地握著我的手，一雙眼睛卻紅彤彤的。

“媽媽?！甭牭轿液八?，媽媽開始莫名地掉眼淚，大概是母女連心，我覺得媽媽不僅是因為看到我生病才這么傷感，她可能還有別的事情，于是我問她，她只是苦笑著搖了搖頭，用很溫柔的聲音跟我說：“云然，反正以后不管發(fā)生什么，你都要記得一句話，那就是，媽媽一直都是愛著你的。”

我當時不理解媽媽的話是什么意思，她也沒再說什么，我的病也慢慢好起來了，我每一天沉默地上課跟下課，也慢慢學會把自己的生活過得波瀾不驚。而那一段時間，蘇野沒有再找過我，所以我不知道他那一天跟趙雅的約會進行得怎么樣，也不知道他們后來怎么樣，更不知道，我喜歡的少年蘇野現在怎么樣。

但不好的事情終究還是發(fā)生了。

那一段時間爸爸總是早出晚歸，偶爾還會被我撞見他在房間里喝得酩酊大醉，我問他發(fā)生什么，他也不回答，但被我逼問幾次，他還是酒后吐真言。聽到他的話，我連忙上網查看新聞。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才知道趙雅她爸的公司出了事，那個男人卷了很多錢逃跑了，而我的媽媽卻替他頂罪。

爸爸絮絮叨叨地說著，我懵懵懂懂地聽著，眼淚不知不覺已經糊了一臉。我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赫然發(fā)現外面下著很大的雨，我卻無心無魂地闖入雨幕，我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久，手腕突然被人用力抓住，我吃痛，回頭，看到是許久不見的蘇野。

他的頭發(fā)長了一些，一雙大眼睛迷蒙著水汽。他神色復雜地看著我，問我：“我剛去你家找你呢，下這么大的雨你走在路上演瓊瑤片嗎？”

“我要去找趙雅?！?/p>

他顯然沒料到我會說這么一句話，臉色變得難看：“你找她干嗎？他們家最近出了事，你……”

“我就是要找她！我要問她她爸為什么要這么對我媽媽？！我要讓她把媽媽還給我！”

“你瘋了是不是！大人的事情跟趙雅有什么關系，她爸跑了她也很難過好嗎！”

我突然覺得這一刻我是一個出盡洋相的小丑，想來這一段時間蘇野知道的不比我少，想必這一段時間他一定每天陪在趙雅身邊。我定定地望著他，我想我的臉上一定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失望”二字?！拔覇柲阋痪湓?，是不是就算趙雅做出殺人放火這樣的事，你也會幫她說話，你也不覺得她有一丁點的錯？！”

蘇野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當然。”雖然他下一秒有點理智地補充道，“我覺得她也不會成為那樣的人?！?/p>

“好?！蔽铱嘈α艘幌?，“以后，有她就沒有我，所以恭喜你了，蘇野，你失去我這么一個朋友了?！?/p>

其實我是沒有資格說這樣的話的，蘇野的朋友很多，不缺我這種平凡無奇的，但我就是憋著一口氣，我從來沒對他說過狠話，這可能是我能想到的最狠心的一句話。

“黎云然，至于嗎？！”

那一天的最后，我跟蘇野不歡而散，我只清清楚楚記得吵到最后他撂下的這句話，然后，我們分別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向不同的方向。后來，我的生活平淡得不值一提，我在學校依然沒有朋友，依然拿著一個不好也不算十分壞的成績，但我明白，我還是缺了一點什么。

大概，是對生活的激情吧。

偶爾我也提出去看媽媽的請求，每次都被爸爸狠狠駁回，再過了一段時間，我打聽到具體位置，自己一個人坐很久的公交車去，但媽媽就是不肯見我。后來，爸爸松了口，他答應我，只要考試考好了，他會帶我去見媽媽，到時媽媽一定會出來見我。

之后的日子，變成了我人生中最勤奮也是最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的時間。我的成績越來越好，而我的頭發(fā)卻理得越來越短，可終究還是會夢見蘇野，夢回到最初相遇時，我還是一個天真單純的小女孩，他是我的同桌，每天都跟我說很多話，某一天下午他神秘兮兮地對著我的耳朵說，他喜歡上趙雅。

原來，距離那一天已經過去這么久了。

5．蘇野，你這個苦命的人

再次見到蘇野，他都二十出頭了，可有時我覺得他是那種永遠長不大的小孩，他牽著趙雅的手走到我面前來，他臉上的笑容還是這樣閃亮，他當時沒看到我手臂上纏著一層黑紗，也沒留意到這么熱的三伏天我為什么還是一身黑色的長衣長褲。

前一晚當我拿著一個很漂亮的分數回家的時候，我跟爸爸說要帶著這個分數去看媽媽，爸爸才終于肯告訴我，媽媽這幾年為了還清這些債務，又承受著心理壓力，最終引發(fā)了肺部老毛病，得了肺癌過世了，他不敢告訴我，就是怕影響我的學習……

蘇野，在知道這個噩耗之前，我曾幾次三番地想，我每每發(fā)生什么事都想第一時間和你分享，這次也是一樣，也許我和你可以和好，雖不能如初，但至少能再次走回你的身邊。

而現在看來，這個希望再次破滅。

“趙雅，我媽死了，你知道嗎？”我的語氣冰冷得像嚴寒天。趙雅的臉色煞白了一下，隨后點頭：“知道?！蔽肄D頭看蘇野，他顯然也知道?！霸迫?，過去的事情，能不再計較了嗎？”

他說，他這次拉著趙雅來找我，就是想跟我和好。我怒火中燒，呵斥道：“蘇野，當年我跟你說的話你忘了？有趙雅就沒有我，有我就沒有趙雅！”

趙雅不甘示弱，狠狠回應我：“黎云然，枉蘇野這么多年一直念著你這個同桌，你不就是因為喜歡他但又得不到他才這樣嗎，我跟你說，蘇野不會喜歡你的，永遠不會！”

我被戳中心事，有無所適從的尷尬，這時蘇野接了個電話，他走到另外一邊去，而趙雅施施然貼著我的耳朵說：“實話跟你說吧，我像蘇野不喜歡你一樣不喜歡他，但后來我發(fā)現原來他爸以前玩賽車很有名，很久以前他玩賽車出車禍死掉了，保險公司賠了一大筆錢給他們家，我愿意跟他在一起，就是要他幫助我以后過好的生活?！?/p>

等到蘇野接完電話回來，我還是沒有反應過來，蘇野這么多年喜歡著的女孩，有著靚麗的外表，卻有著最會利用他的心思，她一切如意算盤都打好，蘇野卻茫然無知。

后來幾次，我私下約過蘇野出來，我想讓他提防趙雅，讓他不要輕信她的任何話。蘇野只是很為難地看著我，最后一次的時候，他說：“云然，趙雅知道這幾次你都單獨來找我了，她很不高興，以后你不要再找我說她的不好了，行不？”

他話都說到了這個地步，我還能說什么呢，我只能說“好”。

彼時，他已經是一個準備入賽車協會的新車手。別人的大學都是豐富多彩的，我的大學生活跟高中時候沒多大區(qū)別，宿舍、圖書館跟教室三點一線，平時閑暇就只能偷偷去賽車場看蘇野比賽。

功夫不負有心人，他開始贏得比賽，他得到的歡呼聲越來越多，他開始被人說有著他爸爸年輕時候的成就。但別人每次提到他爸爸，他臉上的情緒都會很復雜，那次意外，是他爸爸超速駕駛導致的，也讓他失明了兩年時間，心里到底還是有陰影吧。

我完全沒想過他還會打電話給我，接過電話，我只聽到呼呼的風聲，他在電話里對我說：“云然，我拿冠軍了，我很想跟你分享這個事情，所以打給你了?！?/p>

我來不及把“恭喜”二字說出來，就聽到坐他旁邊的趙雅發(fā)話：“你干嗎給她打電話啊，你專心開車好不好……”

他們開始吵起來了，我對著電話說“不要吵”，突然一陣刺耳的剎車聲幾乎要通過手機震破我的耳膜，長久的寂靜以后，我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但不論我對著電話說什么，那邊都沒有人回應我。

突然，“轟隆”一聲巨響，是什么東西燃燒起來的聲音。

蘇野跟趙雅出了車禍，很嚴重的車禍。

等我趕到醫(yī)院的時候，蘇野已經接受完一次手術，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在跟他開玩笑，蘇野的眼睛在這次事故中舊傷復發(fā)，這次卻是再也治不好了。他聽到這個消息以后幾乎瘋掉，把能摔的東西都摔掉，把所有醫(yī)生跟護士都吼走，他聲嘶力竭地吼道：“眼睛看不見了，我以后不能再賽車了！老天你干脆把我的命也拿走好嗎！”

他失去了理智，我站在他的面前，他也看不見我了。他亂碰亂撞，感覺到我的存在，問我是不是趙雅，我又該如何告訴他，爆炸時趙雅被他壓在身下保護得好好的，最后只是受了輕傷，她很早就離開了醫(yī)院，之后下落不明。

她去蘇野的家卷走了大部分現金，而這個可憐的人還心心念念他女朋友的安危，還以為她也受了很重的傷，說著要醫(yī)生扶他去見她。

蘇野，趙雅她跑了，她像她那個渾蛋老爸一樣不負責任地走掉了，你為什么這么傻??！

趙雅是蘇野唯一的希望，我不想讓蘇野連最后一個希望也破滅了，我去找他的主治醫(yī)生，跟他說明蘇野的情況還有我的用意，醫(yī)生覺得我這個想法很荒唐，一再地詢問我是否認真。

“對。”我堅定地點了點頭，“醫(yī)生，您就對他說趙雅在這次事故中燒傷了聲帶，以后不能說話了，那樣我就可以一直照顧他?！?/p>

6．不辜負這一場良辰美景

蘇野在醫(yī)院躺了接近兩個月才出的院。

很多時候我覺得，蘇野其實知道趙雅已經走了，他什么都看不到，又像是什么都看得到。

但既然他一直不說，那我也就不說，也許以后有一天我們會對彼此說出最真摯的實話，也許等到那一天，他會接受趙雅徹底離開他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