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慧力
閱讀是語文學習的重要組成部分,閱讀能力是語文素養(yǎng)最主要的構成部分,閱讀教學當然也是歷次教改的重中之重。但是,不管如何改,“閱讀”的本色不應變,無論是“閱讀”的“教”還是“學”,都少不了一個“真”字,抓住了這個“真”字,才能真實有效地開展閱讀教學。語文,需要“真閱讀”。
真正的閱讀是一種獨立自主的思維活動,而目前的閱讀教學對學生進入閱讀后的思維活動干預太多。我們都奉行一種精心設計的“提問式”的閱讀教學模式,在這種教學背景下,讀的不是文本的思路而是教師的思路,讀的不是作者對人生與自然的感悟而是教師的感悟……這其中雖然也會有學生的思考,但這其實是一種對“教師解讀文本”的再思考。這樣的“閱讀”說到底是一種遠離真實有效原則的“偽閱讀”。
真正的閱讀教學應體現在學生的“自得”上。美國文學評論家馬爾科姆·考利斯曾比喻說,文學是開著許多窗戶的房子。面對文本,教師不該要求學生只順著指定的那扇窗戶觀望,而應該鼓勵他們從自己的窗戶觀望文本,可以給些“工具”,也可以提供“求助”,學生的解讀或許幼稚,或許偏激,但能見仁見智,并且在與教師的探討中,是可以被有效規(guī)范和引導的。學生在主動的解讀過程中,充分體驗文本的魅力,感受探索的樂趣,才會以一種積極的主人翁的姿態(tài)去審視文本,閱讀的熱情才能被徹底激發(fā)。
真正的“閱讀”既要有“閱”又要有“讀”,兩者融會貫通方為“閱讀”的真意。朱熹說過,文理的把握,欲“使其意皆若出之于吾之心”,有賴于“熟讀,使其言皆若出之于吾之口”。與其花時間讓學生去按照教師預先布置的問題機械地瀏覽全文,還不如給時間讓學生好好地閱讀文本,并鼓勵他們讀至精彩處,不妨發(fā)之于聲,畢竟熟讀方能成思。朗讀有助于體會語言之味,加之以默讀,才能最大限度地熟知文本,為進一步形成自己對文本的感悟、思索打下堅實的基礎。因此,閱讀教學切莫做戲,應當真投入。
作家葉開先生就曾明確指出:“很多課文涉嫌剽竊和篡改,而一些名家名作則飽受修改、刪節(jié)的蹂躪。”類似的情況也出現在了高考文本上。2008 年江蘇省高考文學類文本考的是汪曾祺的《侯銀匠》,這樣的一個名家名篇,學生卻對這個文本很有意見,大致可以歸納為三個方面:①這個少女懂事、能干、孝順,實在完美,可就是沒“人氣”;②她和開糧行的陸家老三是怎么認識的?從她看照片的反應來看,應該是比較了解對方的樣子,可是文章卻沒有任何交代。③侯菊怎么會十七歲就成了陸家的媳婦,侯菊年紀還這樣小,陸家為什么要一直催婚?在學生看來,汪曾祺的這篇小說實在是經不起推敲。
事實真是如此嗎?從該文本末尾“有刪改”三字上可以看出,這并不是原文。那么我們就來對照一下原文,看看真實的《侯銀匠》能不能解開學生的疑惑。首先是侯菊沒有“人氣”,不像個少女,原文里有這樣一段描寫:“侯銀匠拿出一堆銀首飾叫菊子自己挑,菊子連正眼都不看,說:‘我都不要!你那些銀首飾都過了時?,F在只有鄉(xiāng)下人才戴銀鐲子、點翠簪子,我往哪兒戴,我又不梳髻!你那些銀五半半現在人都不知道是什么用的!’侯銀匠明白了,女兒是想金的?!?/p>
從這段文字可以看出,侯菊有著一個少女正常的審美觀念,她不梳髻,不喜歡父親打的過時的銀首飾。刪了這樣一段文字是覺得影響了侯菊孝順、懂事的形象么?
接著是侯菊和陸家老三是怎么認識的,原文是這樣寫的:“侯銀匠拿出一張小照片讓菊子看,菊子噗嗤一聲笑了。‘笑什么?’‘這個人我認得!他是我們學校的老師,教過我英文?!瘡木兆拥纳駪B(tài)上,銀匠知道女兒對這個女婿是中意的?!痹瓉硎墙踢^侯菊英文的老師,怪不得侯菊笑了出來,怪不得如此熟悉。刪了這樣一段是擔心誘發(fā)師生戀嗎?
最后是關于侯菊怎么十七歲就成了陸家的媳婦,原文是這樣交代的:“侯菊十六那年下了小定。陸家不斷派媒人來催侯銀匠早點把事辦了。三天一催,五天一催。陸家老三倒不著急,著急的是老人。陸家的大兒媳婦,二兒媳婦進門后都沒有生養(yǎng),陸老頭子想三媳婦早進陸家門,他好早一點抱孫子?!痹瓉硎抢蠣斪优螌O心切,刪了這樣一段是覺得陸老頭子的思想是封建糟粕,有礙觀瞻嗎?
《侯銀匠》的刪改不止于此,當然這并不影響做題,高考題目巧妙地回避掉了所有被刪改的內容,只是這樣一篇被刪改得面目全非、支離破碎的文本還符合文學的審美性嗎?學生是在欣賞文學的美,還是在應對出卷者高超的出題技巧呢?文學作品是作家心血的結晶,每一字都是經過反復推敲的,哪里經得起這樣的刪改。文本不真實,學生失了興趣,又怎能期待閱讀教學的“有效”。因此,閱讀教學當呼喚真文本。
事實上,閱讀到了高中階段,隨著學生思維活動的不斷深入,往往進入到一種“高原狀態(tài)”,這是閱讀教學效果不明顯的客觀原因。怎么走出閱讀的“高原狀態(tài)”?方法是“寫”。許多學生的閱讀只有“吸入”,卻沒有“噴出”,缺少了“感悟”與“思索”,這樣一來,閱讀能力就很難向縱深發(fā)展了?!拔颉笔菦]有方法可教的,可教就不能稱其為“悟”了?!八肌笨此朴幸?guī)律可循,卻常常不得效果。原因就在于“思”是依托于“悟”的,沒有了“悟”的“思”,是假“思”,不過是能冒出些空話、套話罷了,哪里會有實效。為何“悟”這樣難,“思”如此不易?因為人都是有惰性的,而不動腦子讀書是一種基于人之惰性的普遍現象,所以“快餐文學”才會長期有市場。那如何才能克服惰性?最好的辦法是“寫”。
如果“讀”有“寫”相伴隨,情況就會大不相同,“寫”可以推動“讀”的深入。因為“寫”并不是不動腦筋的“抄”,“寫”會強迫思維的參與,并且會促進思維日漸深入,最終會刺激到你的閱讀欲望,使其隨之增強。當你想要動筆寫點東西的時候,你會回頭好好翻翻已經讀過的書,會去查找一些有用的資料。在你動筆的時候,一種匱乏感會隨之而來,你會覺得自己書讀少了,讀得過于粗疏了,俗語有云“書到用時方恨少”,一種讀書的迫切感與饑餓感會把你帶入一種更高層次的閱讀階段。大學問家總是“讀”與“寫”相隨相伴,相生相長,“寫”無疑是克服人類普遍惰性,讓閱讀真正有所得的良方。因此,真閱讀當配有真寫作,真寫作方出真效果。
語文學科是一門詩意的學科,閱讀是孕育這份詩意的土壤,而在這個急功近利的時代,閱讀教學卻被硬生生地擠壓成了一條條“技巧”,一份份“寶典”。我們不得不在“應試教育”的夾縫中竭盡全力奪取“真閱讀”生存的空間,為我們的心靈尋得一片藍天,掬得一泓清泉,求得一份真切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