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菊霞
近日看孫紹振先生的文章《〈背影〉背后的美學與方法問題》,文中提及2003 年即有關(guān)于《背影》刪除有關(guān)的爭議。孫先生在文中指出,“看著語文課本編者急急忙忙地放棄《背影》,又匆匆忙忙選擇《背影》,有責任感的理論家沒有發(fā)笑的權(quán)利,只有反思的內(nèi)疚”,并且從美學的角度進行了深入的也是精辟的分析。
然而事情似乎至今也沒有能夠很好地解決。因為在《解讀語文》一書出版數(shù)年后,對于刪留爭議的歷史又再次重演。
2014 年5 月26 日中國新聞網(wǎng)轉(zhuǎn)載了這樣一則新聞:南大教授道歉:“《背影》逐出教材”乃誤會。前兩段內(nèi)容如下:
近日,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王彬彬發(fā)出道歉信,為此前他的一篇文章造成“《背影》因違反交規(guī)被逐出教材”的誤傳道歉。今年5 月15日,王彬彬在《南方周末》撰文稱:朱自清散文《背影》因“違反交規(guī)”被逐出教材,文中稱《背影》早從中學課本上消失了,原因是父親跳下站臺、穿過鐵道到對面給兒子買橘子的行為,在今天看來是違反交通規(guī)則的。后網(wǎng)友指出,此為謠言。
5 月19 日,北京青年報記者也向人教社求證,相關(guān)負責人表示“《背影》刪除說”確為誤傳,不僅是人教社,目前多個出版社都未發(fā)出“刪除《背影》”的聲音,出版社并不會因為“違反交規(guī)”這一點去刪除一篇經(jīng)典之作。
筆者為孫、王兩位先生的責任感所感動,也為問題一直沒有得到解決而遺憾與疑惑。作為初中教育工作者,筆者以為,之所以會有這種爭議,其實是沒有從教育的視角來進行分析與解決,也可以說,“眼中是無人的”,至少沒有鄭重地從初中學生的視角來看待。
從教育的視角如何看待?我們試圖對此做些粗淺分析。
首先,需要正視學生的現(xiàn)實知識水平。學生不是作為一張白紙來參與老師教學的。美國的戴維·奧蘇貝爾在《教育心理學:一種認知觀》的扉頁上寫道:假如我把全部教育心理學僅僅歸結(jié)為一條原理的話,那么,我將一言以蔽之曰:影響學習的唯一最重要的因素,就是學習者已經(jīng)知道了什么。要探明這一點,并應據(jù)此進行教學。我們以為,學生既然已經(jīng)質(zhì)疑課文中有違反交通法規(guī)的情節(jié),就應該給予足夠重視,給予正面回應。
不僅如此。筆者以為,遵守交規(guī)意識是現(xiàn)代人很重要的生活素養(yǎng)。遵守交通法規(guī)體現(xiàn)了人們對于生命意識的重視,體現(xiàn)了對于法律法規(guī)的敬畏,無論怎么說其重要似乎都不為過。關(guān)于這一點,筆者前段時間在加拿大進行短期培訓時,對此感受尤為深刻。因此說,學生遵守交規(guī)的意識不光沒有錯,還應該給予充分肯定。這應該是討論的前提。
其次,如何正確看待《背影》的價值。《背影》被認為是經(jīng)典,一是獨特的思想感情。寫母愛的文章很多,而寫父愛的卻很少見,尤其是在人世艱難的年代,父子之間曾有過深刻的隔膜,而終于被天性的愛的力量所消解融化之后,所顯示出的父子之愛可謂獨特,令人動容。二是源于寫作藝術(shù)。以新穎獨特的視角,截取人物狀態(tài)中最鮮明最動人的瞬間來做文章。作者寫得很從容,全用白描手法記敘事實,語言樸實、感情深摯,很見功力。
第三,筆者以為,爭議還源于人們欠缺用歷史的眼光來看問題的意識。
《背影》記寫的事情發(fā)生一九一七年冬天。從文中描述可以看出作者父親過鐵道還算是方便的,而因為體胖,爬月臺并不容易??傮w來看,他過鐵道以及爬月臺所用時間并不算長,當時列車速度并不快。因此,爬月臺、過鐵道是有些困難而不是危險。文中寫道“我本來要去的”,據(jù)此我們可以推測:其時過鐵道、爬月臺不是明令禁止的行為,作為曾經(jīng)做過中學老師并且“不放松文字”的作者不會故意誤導學生。
當然現(xiàn)在列車速度已有很大提高。正如不必用現(xiàn)代的法制觀念來看待三拳打死鎮(zhèn)關(guān)西的魯提轄一樣,我們也不應該用現(xiàn)代的交通法規(guī)來苛求當時的朱自清及其父親。
那么,僅僅“不刪除”幾個字就夠了嗎?有沒有一勞永逸的辦法呢?
筆者以為應該是有的。比如編寫者可以在課文后面配一道開放性習題,讓學生思考與討論:有的學生認為文中父親過鐵道、爬月臺是違法交規(guī)的,不值得提倡。有的學生認為,在當時,鐵道、月臺比較簡陋,火車速度為60km/h左右,過鐵道、爬月臺并不很危險,雖然不值得提倡但也可以理解。也有學生認為,文中的父親是個胖子,過鐵道、爬月臺雖然有些不便,但父親堅持給兒子買橘子,如此寫法凸顯了父愛。對此,你有何看法?提出來,共同討論、交流。
我們感覺,在這樣的交流中,學生會有很多收獲。遺憾的是,我們還看不出教材編寫者有主動作為的意識。從影響角度看,教材編寫者重視學生的知識基礎、思維方式,有時適當引導一下,而不是簡單地保留或者刪除,教育價值會大很多。
由此,我們認為,在很多時候如果能真正地站在學生的角度來思考問題,語文教育的效果也許能好很多。這正是筆者撰寫本文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