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蟲草草

鄧躍東

冬蟲和夏草

春天一冒綠，我們結(jié)群駕車去西藏，沿崎嶇的滇藏線北上，再轉(zhuǎn)川藏線西進(jìn)，一路穿越人煙稀少的雪山萬壑。到了林芝地區(qū)，喜馬拉雅山口吹來印度洋暖流，地貌開始變得蔥郁起來，公路兩邊種了大片大片的青稞，綠樹掩映著一個個村莊，牛羊成群漫過公路。

我注意到，林芝往西的公路平坦寬闊，但是路上的車輛不多，旅游線冷門，藏民車少，長途班車更是很少看到，一路上有人在邊上招手，好多車竟也停下來，談上幾句，就把人搭上了，成了一道在內(nèi)地看不到的風(fēng)景，當(dāng)然大多是西藏的車。

我們乘坐的是一輛越野車，共四個男人，開車的王君打趣說，是不是搭上一個藏民，說說話，解解沉悶。大家都附和說好，希望最好搭個藏姑。這是漢人獵奇的普遍心理。西藏這地方靈得很，在工布江達(dá)，我們竟被一個二十來歲的藏姑招手致意，她想搭車去拉薩，給我們付費。我們笑了，說你上來吧，不用付費。她上車了，卻很難為情，覺得有虧欠。她會漢語，告訴我們這邊車少，在路邊招手搭車成為這地方的習(xí)慣，只要坐得下，司機都給搭，有收費的有不收費的。

她有幾分羞澀，不太說話。王君說，這樣吧，卓瑪，你要是覺得不好意思，就給唱個歌吧，我們就當(dāng)收下了。她更加窘迫了，很認(rèn)真地說，這個也能唱歌，不好吧。為了緩和氣氛，王君又說，卓瑪，我們聊聊天，你的藏名怎么叫，現(xiàn)在應(yīng)該有男朋友了吧。她說她叫倉覺卓瑪，沒有男朋友。王君又說，你一個人去那么遠(yuǎn)的拉薩，家里人能放心嗎？卓瑪說，自己是從拉薩到這里來的，今天回家。我們就更加好奇了，問她一個人來這么遠(yuǎn)干什么。她說來看她嫂嫂。那你不看哥哥只看嫂嫂。她說哥哥不在家。

卓瑪心情舒緩了，見我們更加迷惑，就慢慢跟我們聊起來。卓瑪說，他們一家是拉薩附近的農(nóng)民，家里姊妹多，哥哥十六七歲就到拉薩打工，人多做工賺錢少，就跟村里的一個隊伍來到林芝，海拔四千多米高的山上有冬蟲夏草，挖到蟲草就能賣到錢。我們問，蟲草這東西真的是蟲子冬天蟄伏在地下、夏天往上長成小草的？卓瑪笑著說，其實是一種菌，土里面那截長得像蟲子，上面像小草，人們形象地把他們比作一對，蟲子甘心化為養(yǎng)分，拼命推舉小草長出地面，吸收大自然的精氣，長得亭亭玉立。

我們問卓瑪，那你哥哥肯定掙到很多錢了。卓瑪說，山上的蟲草少，來挖的人多，幾座山都被翻刨遍了。哥哥老實，不會跟人搶地盤，一個人默默上山，挖到的不多。嫂嫂是當(dāng)?shù)厝?，也在山上挖蟲草，哥哥走在前面，發(fā)現(xiàn)的蟲草都留給了嫂嫂，嫂嫂就喜歡上了哥哥，哥哥也喜歡她，兩人就結(jié)伴上山。哥哥后來回家，說要跟嫂嫂結(jié)婚，就住到嫂嫂的村子里。家里也沒辦法，爸爸媽媽同意了，他們一年回來兩三趟，慢慢地就少了，他們要到很遠(yuǎn)的深山里去找蟲草。其實蟲草賣不到多少錢，錢都讓轉(zhuǎn)手的販子賺走了，來收購的人不斷加價，好多人冒險上高山峰頂尋找，容易跌翻受傷。他們?yōu)榱硕鄴赍X，早日蓋起新房子，嫂嫂懷孕了還瞞著哥哥上山，結(jié)果不小心滑倒，孩子沒保住，后來長時間懷不上。

我給卓瑪遞過去一瓶礦泉水說，你喝口水，慢慢說。卓瑪?shù)乐x，卻不接我的水，說嫂嫂給她灌了酥油茶，取出喝了一口，又接上前面的話。她說哥哥嫂嫂到拉薩檢查治療，要吃很多藥，其中就要上等的蟲草。哥哥又去高山上尋找，但是很少很少，到正規(guī)藥店又買不起，外面賣的大多是假的、種植的。前年起，哥哥就跟村里的施工隊出去打工，在很遠(yuǎn)的青海玉樹，做那些地震后的重建工程，掙了些錢就寄回來，給嫂嫂買藥。哥哥也想不到，挖了好多年蟲草，自己需要了還要去買別人的，還買不起。

聽著卓瑪?shù)莫毎?，我們的心情變得沉重起來，沒想到冬蟲夏草竟是這么珍稀的。我輕輕地問，卓瑪，你嫂嫂都好嗎？卓瑪一臉的幸福，說嫂嫂吃了不少藥，懷上七個月了，媽媽和她輪流來看望嫂嫂。我們輕松了一口，又問卓瑪，哥哥怎么不回來呢？卓瑪說，哥哥去年秋天回來過，嫂嫂懷上不久他就回了青海，要多掙些錢，生育孩子要花很多錢的。本來今年過年要回來陪嫂嫂的，但是工地過年沒人守看材料，老板說給加一半的月工資，要哥哥留下來，這筆錢平常也很難掙得到，哥哥跟嫂嫂電話里商量了，年后就回來，可是年后回來的工人少，哥哥又被老板留下了，一拖就拖到現(xiàn)在，說下個月回來，一定要趕在孩子出生前回來照顧嫂嫂。嫂嫂盼著哥哥回來，又糾結(jié)著不讓他回來，回來了一個月要少掙很多錢。

出門打工的事情，在我們內(nèi)地已司空見慣，沒想到一個藏族家庭的男人外出打工，竟讓我們內(nèi)地人感到很不輕松，不知該怎么跟卓瑪說下去了。王君主意多，他說，卓瑪，你漢語說得這么好，那你給男朋友寫信是用藏文還是用漢文。一般用漢文，表達(dá)豐富一些。話一說完，卓瑪就知上當(dāng)了，笑著說，還是精不過你們漢人，太機靈了。卓瑪主動提出唱一首藏語歌曲，感謝我們的幫助。藏族人認(rèn)為，唱歌就是歌唱，我們雖然聽不懂，但感覺她唱得很真誠、很開心。不久，車到了拉薩東郊，卓瑪下了車，一再致謝，還留下了手機號，叫我們有困難就打電話。

我們在拉薩的大街小巷轉(zhuǎn)悠了兩天，到處都是兜售冬蟲夏草的人，別看他們穿著藏袍藏靴帶著藏帽，卻說著一口地道的四川話。進(jìn)入一家賓館、一座商場，總是看到柜臺上琳瑯滿目的蟲草禮品盒。想起卓瑪?shù)脑?，可知這東西的輕重了。世間的珍稀之物，怎么變得俯拾皆是！

拉薩城里，常能看到花枝招展、歡歌笑語的卓瑪，總讓我想起那個近郊鄉(xiāng)下的卓瑪，想起他們家那對裹著嚴(yán)寒、苦苦傲立的蟲草，那真的是大地底層的一只蟲和一根草。

無處安放的蟲草

我知道，冬蟲夏草是異常尊貴之物，憑我的生活條件，是怎么都消受不起的，似乎只有敬而遠(yuǎn)之?？墒?，它卻還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我身邊，好像跟我有著某種氣血之緣，讓我無法躲避這種難以企及的福分。就如今夜，在蘭州火車站候車室里，我才擺脫站外一群兜售蟲草小販的糾纏，可一坐下卻又遇上了它。

我坐夜里11點的車去西安，人不是很多，還沒開始檢票，我就掏出手機，給朋友發(fā)接站短信。我的余光察覺到，坐在對面的一個人向我走過來了，抬頭望了一眼，是個五十開外的男人，手里拿著一盒煙，甘肅的“海洋”牌，4元一盒。他一邊開啟紙蓋，一邊朝著我微笑。作為煙民，我明白了他是要借火，立馬掏出打火機。不是，不是。他出聲了，是河南腔。我認(rèn)真一看，他煙盒里沒有煙，我立即掏出自己的香煙，抽出一根給他遞上去，轉(zhuǎn)念又告訴他，候車室不準(zhǔn)抽煙，不行你到洗手間去吧。不是，不是。他搖著手，說罷就從煙盒里倒出一把黃澄澄的東西，是一小捆冬蟲夏草。

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放下了心來，剛還以為是買毒品的，想不到到哪都躲不開這玩意，竟鉆到候車室里了，還神秘地用煙盒裝著。我就認(rèn)真地端詳著他，可能是我看人過于癡呆，他還不好意思了，苦笑著，一手從挎包里又掏出一個煙盒，將一把蟲草倒在手掌上，然后兩手?jǐn)傞_，讓我對比著看。我不懂蟲草，只是覺得這一把比那一把成色要亮一些，嘴里一直沒有說話。他看了我一眼，一只手又往背包里摸。我趕緊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說，老兄，我不需要，別拿了。他說，不貴的，真的不貴，你看著給個價。我根本沒有要買一點的想法，就回得更加明朗了，“我現(xiàn)在還不需要這種東西。”他見我真的無意，就笑了一下，慢慢地把蟲草裝回去。

我見他動作很慢，呵護寶貝一樣，他手指甲里是黑色的，手背皺得跟蜘蛛網(wǎng)一樣，臉上是一片明顯受過強紫外線映照過的殷紅，不像外面那些細(xì)皮嫩肉、油嘴滑舌的蟲草販子。我好奇地問他，怎么把這么珍貴的蟲草裝到煙盒里，不裝到漂亮一點的禮品盒中？他說，自己在青海挖的，自己賣，不包裝了，怕?lián)p壞，就放在煙盒里。

看著他那雙迥然不同的手，我絲毫不懷疑他話語的真實性，最少他是個下苦力的人。我就招呼他坐到旁邊的座位上，遞給他一根煙，他接下了，夾在耳朵上，用他的河南腔和我聊起來。

他說他是河南駐馬店的農(nóng)民，叫張從武，四十五歲了，以前在廣東打工，這幾年和村里的人來到青海三江源高寒地區(qū)挖蟲草，每年不開春就上山，要搶地盤啊，搶不到還要合伙高價承包當(dāng)?shù)厝说纳?。他們一座山一座山地刨，拉網(wǎng)似的尋找，勤快一些，耐苦一些，蟲草也挖得多一些。一起來的人，沒幾個掙到錢的，蟲草都賣給收購販子了，販子們加工包裝一下，賣給城里的藥房和禮品店，價格是收購價的數(shù)十倍。大家心不甘，怎都叫別人發(fā)了財去，腦瓜靈的老鄉(xiāng)也干起收購，自己搞起加工。他們幾個鄰居受了啟發(fā)，干脆就自己賣，圖個好價錢。但是，他們貨不成量，加工作坊不愿意收，要么就是價格極低;那些藥房也不收購，認(rèn)為他們不是固定的供應(yīng)鏈條，擔(dān)心有問題;路邊的人就更加不信任他們，看一眼就不搭理了，蟲草賣不出去，再貴重，變不成現(xiàn)錢，也是個賤東西。

說著說著，老張更加氣憤了，說你們城里人就這么不信任我們鄉(xiāng)下人。顯然，他把我也當(dāng)成他責(zé)怨的一員了。老張說，你們城里人只講面子好看，有人就鉆空子，把蟲草加工成含片、口服液一類五花八門的補品，配上漂亮包裝，賣得很俏啊?，F(xiàn)在，一克蟲草要600元，有人就圖謀增重，往蟲草里加鉛粉、水銀一類的重金屬，再不行也要插根牙簽進(jìn)去，蟲草直挺挺的，看上去很壯實。有的人太黑心了，用地蠶、僵蠶、草石蠶來冒充，或把提取過的蟲草渣子重新加工出售，將面粉、玉米粉、石膏揉到一起，壓成蟲草模樣騙人。這樣的蟲草，通過專門的采購和銷售渠道，還賣了高價錢。也真奇怪了，我們手里貨真價實的，竟賣不出去。你們城里人，怎不相信我們呢？

聽了老張的怨言，我才知道毫不知情的蟲草世界竟是這么復(fù)雜的。平時也看到過，很多城里人不惜高價，求購冬蟲夏草，用途十分廣泛，買的人多是不給自己用，打幾個轉(zhuǎn)又回到了禮品店，但他們還埋怨買不到高品質(zhì)的蟲草，可是送上門來的硬朗貨又賣不出去。怎么成了矛盾呢。我不知道怎么撫慰老張，想了好久，才別扭地問他怎么想起到候車室來拉生意，這里面也不比外面強啊。老張說，不是的，坐火車去西安闖闖，看那邊是不是賣得好一些，到年底了，一路賣著回去，換個錢是個錢，家里還盼著呢。

可是，我覺得老張?zhí)粫b自己，不懂城市的游戲規(guī)則，就不被城市所容納。一個城市是不輕易相信外來人的，又不愿被潛規(guī)則，身價再尊貴，也沒有立身之地，只能在街上不斷飄零。蟲草和蟲草人，都是一個命，繞不開城市的機關(guān)。

開始檢票了，我是臥鋪車廂，他是那頭的硬座，兩人就言別分開了，我看著他背著大包小包，好不容易才擠進(jìn)車門里面。我上車躺在臥鋪上，不住地想硬座車廂的老張，一身惆悵。我在西安做事，我深諳這個浮躁的廢都，當(dāng)然不但是這個城市，中國所有的城市都浮躁著，浮躁得無法安放一根蟲草。

一根蟲草的重量

我知道了，青海玉樹的卓瑪一家，這幾年什么也沒干，專注地做著一件事，在高山上尋找蟲草。他們不是為了賣錢，而是尋找一個人。當(dāng)然，這個人并不在玉樹，他們也找不到，但真情打動了人，最后好心人幫她找到了。我也就有幸見到了卓瑪，還有她的蟲草。

“尋找最美什么什么”這類活動，一向難入我的眼，我總認(rèn)為美是客觀存在的，刻意尋找，有點形象化和宣揚味?？墒瞧沉艘谎垩胍曇惶字辈サ倪@個節(jié)目，我的目光就離不開了，心被緊緊地揪著，那些火災(zāi)現(xiàn)場，死神眈眈，都是兇多吉少、生離死別的情景。還有什么比生命的飄逝更加驚心和注目？我就安靜地看著，當(dāng)青海西寧市東川消防二中隊副隊長杜仕海上尉和被他救及的藏族姑娘卓瑪，捧著一根蟲草走出來時，我的心被擊中了，軟塌塌的一片。

卓瑪姑娘是青海玉樹人，三年前的那場地震災(zāi)難中，她被困在倒塌的樓房中很久。杜世海夜里在廢墟前巡察，敏銳察覺微弱的呼救聲，他憑著經(jīng)驗準(zhǔn)確判斷出方位，一邊用木頭在狹窄的通道內(nèi)頂避坍塌，一邊冒著余震的危險趴著向樓板下方挖掘，因為空間太小不好使用工具，他用雙手一捧一捧挖土，一厘米一厘米掘進(jìn)，手指滲出鮮血，鉆心地痛。歷經(jīng)四小時，終于打通了生命通道。卓瑪見到杜仕海，第一句話說：“叔叔，我感謝你一輩子！”在這場生命大營救中，杜仕海共搶救出7名幸存群眾，挖掘出19具遇難者遺體。

什么樣的舉動，能夠叫人記住一輩子？卓瑪剛剛擺脫死神的威脅，她的話是至真至誠的。她覺得自己像一根被人挖出的珍貴蟲草，一定要感恩，要把最珍貴的東西獻(xiàn)給恩人。在藏區(qū)里，冬蟲夏草是種名貴的藥材，可以救及瀕危的生命，差不多就是生命的象征物。卓瑪一家人全部出動，很長時間里，都在高山上尋找蟲草。

冬蟲夏草這種珍物，長在青藏高原海拔五千米以上的山上，夏天形體像蟲子，埋藏在土里，冬季冰雪天里，像小草一樣頑強地生長出來。蟲草是孤芳之物，十分珍稀，現(xiàn)在很多人上山挖掘，靠著這條路發(fā)家致富，一座座雪山都被挖遍了，要找到一根蟲草極為不易。盡管很多人成批量地販賣著、街上也到處銷售著這種不知從哪里來的東西，可是卓瑪不甘心，復(fù)得的生命是十分可貴的，那些買來的不足以表達(dá)報恩之心，自己要挖掘出跟生命一樣珍重的蟲草去報答救命恩人。

卓瑪一家人，就這樣日復(fù)一日地努力著。終于，他們備嘗辛勞，尋找到了這種珍稀之物?？墒牵也坏侥莻€恩人在哪里，趕來搶險救災(zāi)的部隊官兵太多了，好長時間里，這份貴重的禮物送不出去。

后來，新聞媒體把杜仕海找到了，報道了他的事跡。杜仕海多次在火海中出生入死，搶救生命，青海的群眾認(rèn)為他很美麗，將他推選為“最美消防員”的評選對象。全國范圍內(nèi)評選十個人，他走進(jìn)了央視的頒獎現(xiàn)場，卓瑪也有幸被叫來。

想不到，兩人在這里重逢了。卓瑪身著美麗的藏服，用并不流利的漢語表達(dá)著此刻的心情：“特別感謝杜仕海給了我第二次生命，我很想找到他，但是離我家鄉(xiāng)太遠(yuǎn)。通過這次活動，我終于見到了我的恩人。我要感謝杜仕海，感謝青海的消防戰(zhàn)士！”

讓杜仕海更加驚訝的是，卓瑪當(dāng)著眾人，拿出準(zhǔn)備了多時的報恩禮物——兩根小小的蟲草，捧到他面前，要他一定收下。卓瑪?shù)谋砬槭切邼?，她?nèi)疚地解釋挖得太少了，不足以表達(dá)情意。杜仕海很難為情，因為他看得出這兩根蟲草的色澤質(zhì)地，是非常來之不易的，太貴重了，自己接受不起。卓瑪卻很執(zhí)著，說：“我的生命是你用手挖來的，我挖兩根蟲草給你，太輕了，太輕了?！倍攀撕２缓镁芙^，他深情地說：“太貴重了，這樣吧，我收下一根，你留下一根，這對我們互相都是一個美好的紀(jì)念?！弊楷斔坪踹€不甘心，想還要堅持，旁邊的主持人也贊同這個折中的辦法，叫卓瑪接受算了。卓瑪沒有說話，握著一根蟲草，眼睛濕了……

節(jié)目結(jié)束了，我閉眼舒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的眼睫也濕了。淚液其實噙在那里已多時，我卻不知道。

我完全沉浸在一根蟲草報答恩情的故事中。我曾經(jīng)在西藏邂逅一對挖掘冬蟲夏草的藏族夫妻，含辛茹苦數(shù)年，自己有病需要時，卻享受不起一根蟲草，他們就像大地底層的一只蟲和一根草。蟲草之于人類的生命，是何等的輕微啊。而今夜看到的這根蟲草——不顧一切地救助、不顧一切地報答，又一次證實了生命的無限美好。

蟲草就此長進(jìn)了我的心頭，讓我想了又想，這本是樂于助人、感恩報德、一個道理不算深奧的老話題，可我卻感覺是那么新鮮、動人和溫暖啊。

責(zé)任編輯：馬小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