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教育一直在改變,盡管或急或緩。
如果你認可中國幾十年來物質(zhì)的豐富和精神生活的多元是一種進步,教育怎么可能不在發(fā)展進步?
“老師,我把孩子托付給你了!只要學好知識,打罵都是為他好!”教育者尤其是廣大農(nóng)村教育者不會對這樣的聲音感到陌生。這是“知識短缺時代”一種頗為典型的教育訴求,也因此,“學生苦學、教師苦教”備受尊崇。
而今,這樣的聲音逐漸式微。隨著家長學歷和素質(zhì)的不斷提升,他們更希望孩子在學校里能夠“健康、快樂成長”——希望自己的孩子在學校里不僅學好知識,而且其品質(zhì)、素養(yǎng)和體魄等都能獲得良好的發(fā)展。
教育需求的內(nèi)涵和外延在發(fā)生顯著變化。那么,在學校教育的“知識傳授系統(tǒng)”之外,學校管理該做怎樣的調(diào)適?學校實踐層面又做出了怎樣的回應和努力?
先讓教師內(nèi)心感受到自己在學校的存在感、價值感
2015年,“一封信”“一群人”先后在教育界引來眾聲喧嘩。
“世界這么大,我想去看看?!焙幽弦幻麖慕?1年的心理教師的辭職信,被網(wǎng)友評為“史上最具情懷的辭職信”。暑期,媒體又曝出,2014年甘肅會寧公安系統(tǒng)共招錄189名警察,其中有171名來自教師行業(yè)……
不必急于對兩個個案中的主人公進行“道德審判”。值得思考的是:教師離職背后的原因是什么?“教師喊累”是個別地方的個別現(xiàn)象,還是帶有普遍性的共性問題?
一項調(diào)查顯示,我國中小學教師的周工作時間平均達到54.5小時,“朝六晚九”成為眾多中小學教師的日常工作生活寫照。“時間似乎永遠都不夠用,多重角色讓教師的工作時間越拉越長”,一位一線教師這樣說。不少中小學教師戲稱自己為“許三多”——會議多、培訓多、檢查評比多,加之成績導向的職稱評定、量化的績效考核等因素,教師不堪重負。
一線中小學管理者呼吁:“學校發(fā)展不能在追逐外在效應中迷失方向,辦學不能迷失在沒完沒了的‘應付中?!薄安荒茏屇切┡c學生、學校無甚關系的檢查、評估、評審、評選、創(chuàng)建活動‘綁架了我們的學校和學生。”(參見《人民教育》2015年第8期“各種檢查評比,如何看?怎么辦?”專題)
校長要敢于構筑一道“防火墻”,騰出來時間、空間,讓教師專心去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情。浙江的張洪鋒校長說:“我常在想,我寧可犧牲自己校長位置而選擇拒絕一些對師生成長毫無益處的考核。因為我們的精力有限,忙要忙到師生發(fā)展的實處!”
校長還要善于在管理中多注入一份人文關懷,防止管理層和教師成為“兩個有隔膜感的群體”,引領教師追尋教育工作的意義和價值,讓教師真切感受到自己在學校中的存在感和價值感。
某老師:
你總是滿面春風地對每個人笑著,工作起來也是和風細雨的,潤物細無聲的教育方式在你那里得以較好體現(xiàn),年級組長的任務也干得有條有理。學校就需要像你這樣有韌勁又得力的好老師!我在此感謝你的付出和對學校工作的支持……
2014年寒假前的學??偨Y大會上,浙江杭州崇賢一小的近百名教師,都收到了一封來自副校長張自恒寫的信。張自恒發(fā)現(xiàn),不少教師一邊讀信,一邊擦眼淚,僅僅因為他們的努力獲得了一種認可和肯定。
其實,這是一種并不怎么深奧的管理方式,只是管理者多了一份“用心”“用情”。找到每位教師身上值得肯定的元素予以肯定,管理者與教師的心一下子拉近了。教師的歸屬感來自于校長和學生的認同以及工作的成就感,而管理者的肯定對于教師而言尤為重要。
如果少了一份溫情,制度也可能“失靈”
在強調(diào)“依法治教”的今天,學校需要科學構建和完善自己的制度體系。制度管理可以使學校走向秩序與安定,保障學校在規(guī)范化的軌道上運行。
然而,再完善的規(guī)章制度也管不了價值觀、職業(yè)道德、責任心、凝聚力、團隊合作等問題。
2006年,趙桂霞擔任山東濰坊廣文中學校長。在做好學校各項常規(guī)工作的同時,她沒有忘記對學校發(fā)展進行頂層設計,而且這些工作都是在廣泛而艱辛的調(diào)研、論證基礎上進行的……令趙桂霞意想不到的是,對于自己的努力,教師們似乎并不買賬。在“教職工對班子成員和班子的滿意度”測評中,趙桂霞得分很低。她因此反思道:“因為我們之間缺乏溝通。一個沒有溝通的學校,改革創(chuàng)新越多,得到的反饋就越不理想?!苯?jīng)過一番有效的溝通和努力,趙桂霞的管理工作開始得心應手。
而在這種溝通中,管理者和教師情感層面的交流不可或缺。
管理就是讓人做事并取得成果。管理的最高追求,是激發(fā)和調(diào)動每個員工的積極性?!肮芾淼目茖W性在于讓人高效地做事,管理的藝術性在于讓人愉快地做事,而管理的戰(zhàn)略性在于讓人做正確的事?!边@是山東威海丁莉莉校長對于管理的認知與體悟。
現(xiàn)代治理的要義在于“各利益相關者”的參與和協(xié)商。在過去的一年里,丁莉莉在學校里嘗試了“執(zhí)行校長”制度。每周由一位中層干部或者普通教師擔任執(zhí)行校長,全面負責和管理一周學校工作,校長室為其提供全程服務、指導和協(xié)助。工作重點包括日清檢查記錄、參與學校決策、聽評課、學生座談、家長駐校辦公接待、主持“執(zhí)行校長視窗”沙龍和各項活動指導,實現(xiàn)一個“學校改造夢想”或“個人發(fā)展夢想”。
執(zhí)行校長承擔責任,擁有自己的工作責權利,學校因此成為校長、教師、家長甚至學生的命運共同體。執(zhí)行校長制度,把“旅客”放在“駕駛員”的位置上,形成了“學校是大家的,每個人都很重要”的濃厚氛圍。
制度和溫情“雙翼共振”,學校才能飛得更高。華東師范大學教授周彬認為:“當學校越在高位運行時,在學校中工作和學習的師生,將會碰到越來越多不顧及具體人和事的制度,在這種情況下,學校管理者的人格魅力,學校管理者的為人親善,既是對制度化管理的補充,也是體現(xiàn)學校管理者自身管理功能的重要途徑。”(參見《人民教育》2015年第17期,《如何扶正“獎勵性績效工資”政策》)
在“知識傳授系統(tǒng)”之外,校長可以做很多有意義的事情
盡管人們對推行十幾年的新課程改革有基于各種視角的判斷、認識和議論,比如有一種觀點認為新課改愿景美麗動人,但落實不力,“不少學校在起跑線不遠處就躊躇不前了”,甚至批評這是“一場缺乏自覺的集體演出”……但這些年來由課程改革引發(fā)的師生精神面貌的變化分明又在提示我們:學校教育已經(jīng)并正在發(fā)生深刻的變革。
社會需求決定價值選擇。當家長和學生對教育的需求由“成績”而讓位于“成長”時,學校管理該如何應對?新高考方案對學生“綜合素質(zhì)”的側重,既是一種引領,也是一種回應。
值得欣慰的是,在實踐層面,總活躍著一些先知先覺者。
5年前,廈門大學附中在室外公共場合放置了7臺鋼琴,便于學生使用。7臺鋼琴利用率一直很高,至今完好如初。課余,總有悠揚的旋律從不同地方傳出來。
今年6月9日上午,高三學生參加完畢業(yè)典禮離校后,有教師在一架鋼琴的面板上發(fā)現(xiàn)粘貼了一張紙,上面寫道:
學弟學妹們好!我是你們2015屆的學姐,一位這架鋼琴的常客。首先,很慶幸你們和我一樣同樣愛音樂,并能在附中這塊天地找到施展自己才能的地方……3年來的每個周末,我都會與這架鋼琴相伴,它像極了我的老朋友。也希望你們珍惜它、保護它。如果在音樂上有獨到的見解,可以找個知音互相交流,你會發(fā)現(xiàn)自己進步的空間如此之大。相信我,也相信音樂。“不同旅程都不要忘記對音樂的信仰?!痹改銈兣c音樂同在!
這張紙至今還完好地貼在那里,成為校園一景。
“教育無非服務”,是廈大附中校長姚躍林的辦學理念。他一直堅持最大限度地開放學校的設施設備,盡可能滿足每一個學生的個性化需求。學校曾經(jīng)為某個學生采購了一架古箏,而任何一個學生提出希望圖書館購買某一種圖書,學校都會立即滿足他。
姚躍林的辦學理想是,讓每一位附中學子都有自己的藝術愛好和藝術鑒賞的自覺性,都具備一定的鑒賞能力,“期待他們未來的生活因懂得藝術而更幸?!?。2015年,學校制定了《廈大附中藝術教育大綱》,投資7000萬元、建筑面積達1.3萬平方米的藝術館也即將竣工投入使用。
“美育是未來的教育學?!?015年8月,國務院辦公廳發(fā)布《關于全面加強和改進學校美育工作的意見》,要求大力改進美育教育教學,統(tǒng)籌整合學校與社會美育資源,保障學校美育健康發(fā)展。
如何讓美育真正在中小學“落地”?學校體育、家校合作如何更有實效?基礎教育如何從粗礪向細膩的發(fā)展方式轉變,更加注重學生的生命質(zhì)量和價值?對于更多學校來說,這是“分數(shù)導向的知識傳授系統(tǒng)”未多涉及的命題,也是學校管理者無法回避的一個新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