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太后回鑾敘議

[摘 要]1900年，八國聯(lián)軍聯(lián)袂北京，慈禧太后帶著光緒皇帝倉皇逃到西安，極盡顛沛流離之苦。她雖然有過短暫的痛定思痛，同意清末新政改革。但慈禧太后通過簽訂賣國條約換得了侵略者的諒解后，很快就忘掉了傷痛。回鑾路上，慈禧太后不顧國家戰(zhàn)后劫難和人民的痛苦，大擺排場，極盡奢靡豪華，充分暴露了封建統(tǒng)治者的腐朽。

[關(guān)鍵詞]慈禧太后；回鑾；奢靡；腐朽

1900年七月，八國聯(lián)軍攻陷北京，慈禧太后攜光緒皇帝和親貴大臣倉皇逃往西安。1901年七月，慶親王奕 、李鴻章代表清政府與列強簽訂空前喪權(quán)辱國的《辛丑和約》，但慈禧太后被排除在慫恿義和團的罪魁禍?zhǔn)字?。消息傳出，慈禧太后對列強感激涕零，表示：“量中華之物力，結(jié)與國之歡心?！辈?zhǔn)備于八月啟程回鑾。此次回鑾，歷經(jīng)陜西、河南、直隸、京師三省一都。一路上，慈禧太后為首的統(tǒng)治者不顧戰(zhàn)后劫難和人民的痛苦，大興土木，大擺排場，極盡奢靡豪華，充分暴露了封建統(tǒng)治者末世的腐朽生活。

一、啟程陜西

慈禧太后啟蹕回京的日子定在了10月6日。臨行之前，慈禧太后對陜西地方官加官晉級，以表示對地方官們辛苦侍侯她一年多的恩賞。數(shù)日之間，西安官場全班更動，各級官員交卸上任，賀任道喜，只見滿街車馬奔駛，熱鬧非凡。

啟蹕期近，太后走東門還是南門，在大臣們之間出現(xiàn)了一點爭議。照路程來說，應(yīng)該出東門，直接上驛道，一路東去，但有人認為朝廷體制是圣駕出必自北而南，而且風(fēng)水學(xué)認為“南方旺氣，向明而治”，所以應(yīng)走南門。但走南門，出城的路程要多出兩倍的冤枉路。大臣猶豫不定，請慈禧太后裁決。慈禧太后是一位極迷信的人，她認為回京路途遙遠，討吉利最要緊。便決定：“走南門，出城后，仍繞赴東關(guān)，詣八仙庵拈香后再行?！盵1]

10月6日，天色未明，軍機、御前、六部、九卿及西安全城文武，均已齊集行宮伺候。辰初三刻，啟程儀式開始，最前面是騎兵馬隊，接著是太監(jiān)，然后是領(lǐng)侍衛(wèi)內(nèi)大臣，他們或乘車或騎馬，在前面開路先行。然后，三聲靜鞭響后，送行的文武百官與百姓都跪倒在地，頭不敢抬，目不敢視，只雙手合十，默默恭送。這時，慈禧等人乘坐金黃色的御轎從行宮走出，頭一乘是光緒皇帝，第二乘是慈禧太后，皆八抬大轎，第三乘是皇后，第四乘是瑾妃，第五乘是大阿哥。再之后便是以軍機大臣為首的扈從大員，隨后是各衙門的檔案車輛。此次回鑾，馬車達3000多輛，人馬數(shù)萬，首尾相接，浩浩蕩蕩，猶如“凱旋”的勝利之師，穿行在西安曲折的大街上，一直到了10點隊伍才過完。

隊伍所過街道，家家張彩，戶戶懸燈，一派喜慶景象。到了南關(guān)，又有地方士紳、耆老，獻上九把黃緞做成的萬民傘，跪送圣駕。隊伍出東門后，繞向東門外，在八仙庵，慈禧帶領(lǐng)光緒和百官拈香拜佛，祈求一路平安。然后，隊伍迤邐向東北而行。蹕道兩旁，又是一番氣象，只見無數(shù)官佐，匆匆趕路。原來陜西巡撫升允先期命令，文官佐雜，武官千把以下，要在十里鋪恭送圣駕，州縣都守以上的官員則必須趕到灞橋恭送。升允還在派人各處點名查到，如有無故不到者，停職兩年。所以，沿途車水馬龍，旌旗招展，官員跪送在地，景象甚是壯觀肅穆。慈禧太后看到官員們畢恭虔誠的樣子，非常得意。雖然經(jīng)過了八國聯(lián)軍之亂，但老佛爺?shù)耐琅f不減、她仍是大清國的最高統(tǒng)治者。她遙望京師，希望能早日回到金壁輝煌的紫禁城中。

二、招搖在河南

從西安到北京，河南是必經(jīng)之地。當(dāng)時陜西到河南還沒有修筑鐵路，來往交通全靠畜力或徒步行走。為給慈禧太后回鑾提供便利，河南地方興師動眾，征發(fā)民役，整修道路、修建行宮。據(jù)記載：回鑾所經(jīng)過的御道許多地段都鋪設(shè)細軟的黃土，以使馬蹄行之無聲，人行之不滑，耗費當(dāng)然不菲。據(jù)英國《泰晤上報》駐華記者莫理循采訪后認為：這種路面.每8碼就得需墨西哥元50元，1英里就得花費1000英磅。在鞏縣，為了慈禧橫過洛河而建造的浮橋，竟是將大量民舟征集而來，用舟船聯(lián)串成橋，上面復(fù)蓋木板，再覆以黃土，如平坦的大道。而行宮、公館更是沿途必備，而這些建筑大都是新建的，據(jù)記載，從西安咸寧縣京兆驛至河南洛縣周南驛的780里的路途，沿途行宮，均居勢宏麗，設(shè)施極為精致，而洛陽名勝龍門，僅修建公館就八、九十處之多。在鞏縣縣城，由于建造好的行官被洪水沖毀，為重建行宮，官府征發(fā)百姓數(shù)萬人，讓百姓戽水填土，將地基填高七、八尺，計日而成，由于高強度的勞動，竟有數(shù)名百姓勞累而死，而城中居民，很多人無房可住。如此大興土木，當(dāng)然需要大量經(jīng)費。河南巡撫于蔭霖上奏提到：“所有辟治道途，修筑行宮、建造橋梁舟楫以及途中御用……已由司庫陸續(xù)發(fā)銀18萬兩，估計不敷甚巨?！盵2]希望朝廷追加銀兩，但大亂初定，朝廷無銀兩可加，地方官只好就地羅掘，把不敷的銀兩轉(zhuǎn)嫁到當(dāng)?shù)匕傩丈砩稀?/p>

10月27日，慈禧太后帶領(lǐng)大隊人馬進入洛陽，知府文悌為討好慈禧，經(jīng)營數(shù)月，花費白銀三萬余兩，修建了極為豪華的行宮。其中“寢宮宏敞，后窗外有極大地坑，上安木門，可以燒炭，從地道通入室內(nèi)，蓋預(yù)備在此過冬取暖也?！盵3]慈禧一看大喜，在洛陽逗留八、九日，期間大擺筵宴，并帶領(lǐng)群臣上關(guān)帝陵進香，去龍門石窟游山玩水。而文悌也因迎駕有功，升任貴西道臺。

11月8日，隊伍進入鄭州。知府李元楨早已做好準(zhǔn)備，征發(fā)民役把道路整修，使之寬三丈，高一尺，而鋪地黃沙更是篩選而成。在離城20里地方他就搭建彩棚，以供侍從人員休息，并選派妙齡少女支應(yīng)皇差。為防止驚擾圣駕，他還命令城中百姓“雞進籠，狗上繩”。在慈禧太后駐蹕鄭州的兩天里，可忙壞了李元楨。慈禧太后因李鴻章去世，心情不好，李元楨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供奉著，不敢絲毫懈怠。在太后慈禧啟蹕之日，他又步行跟隨御轎送出30里，直至跪送車駕離境。最后，他連站立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連聲說：“老佛爺平安過了圃田（鄭州東郊），我輩有命矣。”[4]

11月12日，慈禧太后進入河南省城開封。開封行宮，已預(yù)備了好幾個月，加以經(jīng)費充裕，行宮陳設(shè)壯麗，頗有北京宮廷的氣象。慈禧在開封停留了一個多月，其間十月十日是她的生日。此日，官員皆身著蟒袍，排隊去宮中祝賀，慈禧心中大為舒暢，命令手下在巡撫衙門中大擺筵宴，賞官員赴宴，聽?wèi)颍顒舆B續(xù)搞了三天。花費甚巨，據(jù)說僅宴請群臣的桌椅、餐具和茶具就花費白銀3萬多兩。12月14四，慈禧決定從自開封啟駕。儀式和西安相似，但比西安更繁華熱鬧，人員也更多，且此日天公也作美，只見旭日當(dāng)空，微風(fēng)吹拂，沿途旌旗飛揚，士兵頭頂?shù)募t纓帽，“仿佛如萬樹桃花，照春齊發(fā)?！标犖閬淼近S河岸邊后，慈禧、光緒走下御轎，焚香奠酒，祭拜完河神，然后，登船渡河，朝直隸方向前進。

三、擺譜于直隸

12月26日，隊伍已經(jīng)到達了直隸順德府的府治邢臺，袁世凱前來迎駕，希望太后由鐵路乘火車入京，并表示外國公使到時也會恭迎太后，而且告訴慈禧太后他已經(jīng)委托盛宣懷和唐紹儀在正定備好火車。慈禧太后聽此消息，又驚又喜，一是袁世凱辦事利落，果然非同一般；二是各國公使也前來迎駕，這是非常有面子的事情，便答應(yīng)了袁世凱的請求。

12月31日，慈禧一行到達正定，袁世凱在此搭建了三十多座彩棚，以供扈從官員們休息。京師在即，前來迎駕的官員絡(luò)繹不絕，竟將正定府城全部大小客棧住滿。慈禧太后乘坐火車回京的消息也讓在華的外國記者頗感興趣，《泰晤士報》駐華記者莫理循也匆匆趕來，記錄下了慈禧太后有生以來第一次乘火車的情景。莫理循說：“慈禧太后的火車由一個火車頭和21節(jié)車廂組成，其中有4節(jié)是用來裝運太后行禮的。專列車廂都是根據(jù)中國鐵路總公司督辦盛宣懷的命令專門制造的，造價非常高。慈禧太后、皇帝和后宮嬪妃的車廂都裝飾豪華，擺有昂貴的古董，鋪有帝王專用的黃綢；車廂里有御座、軟凳和接待室。”[5]在保定，莫理循還記錄下了這樣一件事，“從側(cè)面很能看出慈禧太后專橫霸道的性格?！盵6]原來袁世凱和大臣們乘坐的一等車廂掛在光緒皇帝和慈禧太后專用車廂的中間，由于官員太多，非常擁擠，袁世凱等人讓人加掛了一節(jié)一等車廂，但慈禧太后立即注意到了這一變化，要大臣們做出解釋，但大臣們的解釋不能令她滿意，于是她就下令立即把這節(jié)車廂脫鉤。莫理循頗有同情地口味說道：“這樣一來，袁世凱和其他大臣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再擠在原來車廂里受罪?！盵7]

1902年1月3日，慈禧乘車達到保定，決定在保定再駐蹕五天。為什么慈禧不直接乘車進入北京呢？原來慈禧是一位非常迷信的人，她命令欽天監(jiān)官員觀看天象，認為1月7日是黃道吉日，而且說下午兩點進入紫禁城最吉利。但鐵路工程師指出，要此時到達北京，在保定必須早上七點開車，時間尚早。但慈禧的權(quán)威沒人敢違抗，于是，在1月7日的早上六點，慈禧太后不顧天寒地凍和沙塵暴鋪天蓋地，出現(xiàn)在車站。由于天沒有亮，士兵只得提著燈籠，打著火把，給轎夫引路。當(dāng)火車開動時，慈禧太后望著天色已白的東方，想到馬上就要到來的盛大入京歡迎儀式，不由微微一笑，而一年多以前倉皇出奔的狼狽情景早已忘掉了。

四、高調(diào)進京師

慈禧太后經(jīng)過一年零四個月重回北京，可謂驚天動地。北京的官員早已行動起來，大街小巷張燈結(jié)彩，所過街道修葺一新?；ㄙM則十分驚人，僅從午門到正陽門的橋牌坊就費銀近13萬兩。為了使歡迎儀式熱鬧有序，慶親王奕 親自坐鎮(zhèn)，命令步兵統(tǒng)領(lǐng)衙門、順天府五城御史按等級擬定王公、百官、紳民、營隊接駕處所，張圖貼說，嚴(yán)格查核。

十二點整，火車到達北京永定門外馬家堡車站，按計劃，慈禧太后由此下車，然后乘轎經(jīng)正陽門、午門進入紫禁城。慈禧太后下車后，樂隊立即高奏凱歌，迎駕的群臣皆俯伏在地，屏息恭迎。但也有一群人在遠處站立觀看，原來是來看熱鬧的外國人，其中有一對在華經(jīng)商的美國人阿·立德夫婦，他們這樣記錄了慈禧太后的回鑾典禮：“車站到處是明黃色的綢緞帳幔，只有中央例外，交錯著黃、紅、黑色的帳幔。站臺鋪了紅布，并有一些設(shè)計非常巧妙的帶欄桿的坡形平臺，顯然是用來方便下車的……皇家專列一到站，站臺上立即人滿為患，好像車廂里涌出了無數(shù)的隨從。貴賓車廂剛好停在我們面前。里面出來個人，是慈禧——皇太后陛下，她身著鮮艷的刺繡袍服，兩側(cè)各有一個太監(jiān)扶著手臂，雖然她看起來神態(tài)自若，卻沒有一絲笑容。據(jù)說她笑起來時，那冷酷讓外國公使都打寒戰(zhàn)。她的侍從似乎想讓她從站臺上下來。慈禧不愿意，紋絲不動。就這樣一直在火車站臺上紋絲不動地站著，直到一位鐵路官員從什么地方氣喘吁吁地趕上前，帽子也沒戴，給她深深地鞠了個躬，慈禧才滿意。她立刻坐進一頂只比皇帝用的略小的轎子，很快給抬走了?！盵8]

鑾輿進入永定門后，因為要等到下午兩點整才可以進入正陽門，所以隊伍在大街上走得很慢。沿途迎駕的文武百官皆鞠躬俯伏，肅靜無聲。隨扈大臣一路看著表，指揮輿 的步伐。兩點鐘整，慈禧太后進入正陽門。留在北京的洋兵，不少在城頭觀看，有人還脫帽揮向慈禧太后的御轎揮舞。如果是大清的子民，慈禧太后會勃然震怒，其人定是死罪，但現(xiàn)在是洋人，得罪不得，慈禧只能微笑答之。重回紫禁城，雖然城郭依舊，權(quán)威依舊，她一路的揮霍浪費、奢靡生活也未受影響。

余論

在專制政體中，官僚體系籠罩著社會，官本位意識滲透到社會的每一個角落。慈禧太后經(jīng)歷了逃亡之苦，本應(yīng)臥薪嘗膽，勵精圖治，但此時以慈禧太后為首的滿漢統(tǒng)治者，喪失了治理國家的信心，陷入極度頹廢的心理狀態(tài)，自我放縱，享受腐朽糜爛的生活，這在慈禧太后回鑾路上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所謂“世之衰也，上下相率侈糜，日逐于亡?！贝褥蠡罔幹螅趯ρ笕水吂М吘粗谢畹?908年。再三年，大清王朝便在辛亥革命的槍炮聲中土崩瓦解了。

參考文獻：

[1]吳永：《庚子西狩叢談》卷四，第151頁，廣西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08年版

[2]河南巡撫于蔭霖折，《光緒朝朱批奏折》第89輯，第283-284頁，中華書局1996年版。

[3]吳永：《庚子西狩叢談》卷四，第160頁，廣西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08年版

[4]時從周：《慈禧回鑾過鄭記聞》，見魏玉林、王華農(nóng)、劉家驥、河南省文史研究館編《中州軼聞》，第22頁，中華書局2005年版。

[5]、[6]、[7]（澳）西里爾·珀爾著，檀東 、竇坤譯：《北京的莫里循》，第198-199頁，福建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

[8]轉(zhuǎn)引自鶴闌珊著：《天朝的狂歡：義和團運動興衰史》，第192頁，廣西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10年版。

作者簡介：李玉紅，女，山東菏澤人，山東省菏澤市第三中學(xué)歷史組，主要從事中國近現(xiàn)代史的教學(xué)與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