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望淳
我一直不愿去長途跋涉,不愿乘著五花八門的交通工具前往遠(yuǎn)方,特別是飛機。當(dāng)飛翔在云層上,想著徐志摩、鄭振鐸曾消失在其中時,總不免想入非非,更渴望回家的感覺。在我心里,與其說旅游是種糾結(jié)的快樂,不如說它是種流浪。所以,我認(rèn)為的流浪,就是懷著一顆回家的心,走馬觀花地出去又回來。
可我真的不幸流浪到拉薩街頭,又有幸來到了大昭寺。與中原寺廟不同的是,它大氣、富貴,有更多的游客和朝圣的人。但這一切并未對我產(chǎn)生太大的吸引力,由于強烈的紫外線帶來的使人無法忍受的高溫,我只能躲在陰涼處乘涼,旁觀那些與眾不同的朝圣者,看他們一步一磕,崇敬而向往地步入廟堂。有旁觀者告訴我,這些朝圣者是在為自己的親人祈福??粗@些執(zhí)著的朝圣者,我陷入沉思:也許這樣的朝圣才稱得上是流浪,一路風(fēng)塵仆仆,而這大昭寺不過是他們流浪的第一站。這能叫偉大嗎?能叫“流浪精神”嗎?我問自己。
我沒想通,但我已不敢再說自己是個流浪者,因為我在此地仍想著回家,而他們的心已奔向遠(yuǎn)方。但隱隱又覺得我的看法有些不對,流浪路程的長短恐怕并不是我和流浪者真正的區(qū)別,因為我腦海又想起了另一個浪子。
他叫李尋歡,他是探花郎,是小李飛刀。他在一生的顛沛流離中,救過無數(shù)的陌生人,殺過無數(shù)的惡人,但做好事不留名。古龍說他是個偉大的人。他后來教了個邊城浪子,叫葉開,樹葉的葉,開心的開。葉開和他一樣的性格,做一樣的事。他們都是浪子,都是流浪的人。
我忽然想起更多的流浪的人,那些天還沒亮就出來工作的環(huán)衛(wèi)工,默默無聞的他們何嘗不是在城市的街道上“流浪”;我甚至想到了翠翠和他的祖父,以及那些擺渡的人,他們又何嘗不是在大河上“流浪”。而我呢,不過是行尸走肉地旅行,行尸走肉地生活,若真是流浪,也只能算作是個流浪漢罷了。
我曾一度困惑于古龍將李尋歡這樣的浪子與偉大畫上等號的原因,因為在我看來,偉大的人往往是那些成就大事的人。但現(xiàn)在我終于明白,自己對于偉大的定義過于狹隘,就如同我總是將流浪者與流浪漢搞混淆一樣。其實,所謂的偉大,所謂的流浪,都是為了成全別人。有些流浪者我們知曉,因為他們是我們身邊的親人;有些流浪者我們不知,因為他們是與我們素昧平生卻默默為我們付出的人。
我敬佩那些流浪的人,但我達(dá)不到他們的高度,因為我依舊念家,依舊害怕流浪。我為我的自私而慚愧,但我可以保證,當(dāng)有人鄙夷流浪者時,我會給他們講個故事: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游子四方求學(xué),年邁的母親就成為朝圣者中的一員,受盡艱辛,只為兒子祈福。像這樣充滿愛的人,就是流浪的人。
我會告訴他們,我們該深深地感激。此時此刻,流浪的人依舊在流浪,而我們,卻是因為他們,不再痛苦彷徨。
課堂內(nèi)外·創(chuàng)新作文高中版2015年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