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米

趙新

我特別喜歡吃米飯，可有一個問題很是讓人添堵：米里有沙子，吃飯時(shí)難免會硌牙。

我非常想買些不帶沙子的米。 有一天，我下鄉(xiāng)到了某個鄉(xiāng)鎮(zhèn)，恰逢集日。

在農(nóng)貿(mào)市場轉(zhuǎn)悠時(shí)，我看見一個老漢蹲在路邊賣米。那米雪白極了，粒粒晶瑩剔透。

我彎下腰仔細(xì)看，沒有發(fā)現(xiàn)一粒沙子。我又請了幾個買米的人一起幫著看，仍然看不出問題。

我既興奮又激動，忙問這米怎么賣。老漢鄭重其事地報(bào)了價(jià)錢，并且申明這米是自家產(chǎn)的，雖然價(jià)錢偏高，但配得上它的質(zhì)量。

老漢問我要多少，我說：“豁出去了，要100斤！”

老漢很嚴(yán)肅地說：“同志，我這人光明正大，不遮不瞞，不欺不詐。你要100斤，我只能給你98斤?！?/p>

我說：“別呀，兩斤米也能做好幾頓飯呢！”

老漢順手提起旁邊的一個口袋說：“分量保證給夠你，另外兩斤就是這里面裝著的沙子?！?/p>

我大吃一驚：“沙子？”

老漢淡定答道：“沙子?！?/p>

我一看，那沙子也是米粒般大小，粒粒晶瑩剔透。如果把這樣的沙子和米混在一起，斷然看不出來。

我說：“老哥，我只要米，不要沙子?！?/p>

老漢憨厚地笑了：“同志，對不起，那這米我不賣。”

我說：“不賣？那你咋不把沙子和米混到一起？”

他說：“那不是坑人嗎？”

我說：“你這也是坑人呀！”

他說：“這坑和那坑可不一樣。這坑是明著坑，是‘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我問心無愧;那坑是暗里坑，我怕有人罵我壞了良心?！?/p>

想想是這么個理，再往深處一想，我就覺得這老漢很老實(shí)很可愛了。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

我說：“老哥，這米我買。”隨即給了他100斤大米的錢，要了98斤的米。

老漢拉住我的手：“同志，你先別走，你還沒拿那兩斤沙子。”

我說：“我不要你的沙子?！?/p>

老漢把錢退給我：“既然你不要沙子，就把大米還給我，我不貪這份便宜?！?/p>

我愣了，心想這人真是有脾氣。

老漢說：“我的沙子也是錢，都是經(jīng)過加工的，你拿回城里種花養(yǎng)草，喂鳥喂雞，比大米的用處還多呢！”

看他認(rèn)真的樣子，我便要了那兩斤沙子。

吃完午飯，我又來到集市上閑逛。走到賣米老漢那里，我看見好幾個人把他抓住，正推搡著押了他在街上走。

押著他的人憤怒地斥責(zé)：“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明目張膽地坑害顧客，讓人家買你的沙子！”又一個說：“你把那沙子摻和到米里賣，這不就沒事了嘛?！?/p>

（摘自《小說月刊》2015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