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燃或照亮（組詩）

馬端剛

世界多了些潔凈的日子

遙遠(yuǎn)，每一次相遇都不容易

爬山涉水，一季又一季

雪花隨著汽笛悄然飄落

被腳印踏破的聲音，開始淪陷

今夜的包克圖，在僵硬的寒冷里

千里之外的寂寞，堆在陰山腳下

深埋土地的那條河依然洶涌

冬天的曠野，塞北的曠野

那些干枯的文字，從白紙上爬起來

在指尖的溫暖下，伺機(jī)而動

掛在窗口的冥想，慘淡

斷橋與殘雪的擁抱，是眼眸的憂傷

管不住的動蕩，雪將城市染白

從白到黑，出入，此岸彼岸，需要看穿滴水

雪擾亂的時間，步履躊躇

回首，遠(yuǎn)處的白骨，散發(fā)著灰燼的味道

更多的隱語在指縫慢慢泛黃

帶著暗疾的風(fēng)繼續(xù)吹生活的軟肋

身體的石頭開花，慢慢凋謝的美好

陣痛，貼滿了墻壁，未發(fā)出聲響

虛實交疊，從前的記憶斷流

錯亂的顏色，越來越深重

空氣的利刃斬殺了身體的病毒

顛簸在千瘡百孔土地上的真相

喜歡用黑色的藥片為白雪填詞

破碎的語言，那一天，這一天

像一群發(fā)燒的病人相互攙扶

把靈魂的柔軟的叫醒

將一片片雪花分行，組合

不離不棄，世界就多了些潔凈的日子

雪下面的種子

眼里豎起一盞燈火

想念的深山藏著想念

立在曠野的風(fēng)，起伏，傾斜

一根煙，殘留的灰燼

一盞茶，慢慢地降溫

雙手空空，誰堵死青春的南轅北轍

隔窗相望，目光的堅硬無邊無際

影子在風(fēng)中的顫抖剛剛開始

獨自翻山越嶺，進(jìn)入持久的寒冷

一個人懷抱的山，傷悲而絕望

遠(yuǎn)去的親人，在前世

我只能想念，不能再見

我用奔跑的思維，挽救一段用舊的時間

蒼老的眼，斬斷了天堂與人世的通途

雪填滿了寂靜，紛揚，堆積

我終其一生，到黑暗中尋找光明的詞牌

嚴(yán)寒與凄涼，不斷打掃凌亂的人間

鋪設(shè)好祭奠的燭火，燃香

蕭瑟里，用新傷治療舊傷

大雁的哀鳴中，推敲易死的節(jié)拍

似夢非夢的曠野，把冰雪含在口中

喉嚨的火焰漸漸沉默

越來越深的別離

炊煙，山巒，懸掛在枝頭

雪的上游，一棵樹洞穿另一樹的秘密

倒下，站立，起風(fēng)的時候滿山是蒼老的姿態(tài)

親人們啊，驚訝，失眠，甚至悲傷

其實你們不知道

在狂風(fēng)暴雪的山口

我已經(jīng)看到埋在雪下面的種子

寒夜帖

靜下來，夜退到窗外把燈盞點燃

云朵奔跑，給陰山留下一層霧靄

眼神開始黯淡，樹葉已經(jīng)腐爛

不可靠的往事，落進(jìn)了秋水

凝視和回望，一棵樹到另一棵樹

盛開，枯萎

一遍遍死去，一遍遍重生

溫暖記住溫暖，寒冷拋棄寒冷

一個明亮的疤痕，是今夜的故事

等待你慢慢縫補仍有余溫的夢想

黑暗里發(fā)芽的心事，從遙遠(yuǎn)的地方抵達(dá)

不再回來的溫柔，是輕輕墜落的種子

漫山遍野，那么蒼茫，被風(fēng)吹走

慢下來的時光，是中年鬢角的白發(fā)

在深重的北方，攜帶離別的節(jié)奏

交替涌動的深淺，寫在潔白清寂的曲調(diào)里

那些掌心的流水，無休無止

每個眼孔里虛無的鏡像，終于奔赴真實

荒草在歲月的臉上堆積

流云散去，把夜的孤獨留給月亮

那些童話，驚醒了體內(nèi)沉睡的雪花

越來越清瘦的潮汐。一次次飛翔

急促的呼吸，越來越尖銳

跳躍的風(fēng)，打開午夜的門

或好或壞的日子，都湮沒在朦朧的月色下

在眺望中悄無聲息地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