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話中威脅面子言語行為的補救模式

曲紅晶

【摘 要】禮貌是社會秩序的基礎，也是人與人之間溝通交流的先決條件，而面子作為人們社會生活中經(jīng)常被提及的一個禮貌概念，決定著交際的順利進行。本文通過對語料進行分析，總結(jié)出一套威脅面子言語行為的補救模式——面子自我傷害/面子他人補救；面子他人傷害/面子自我補救；面子他人傷害/面子他人補救，希望能為細致研究面子威脅言語行為提供方法，有助于構(gòu)建和諧人際關系。

【關鍵詞】面子威脅 言語行為 補救模式

一、引言

在交際中，有些言語行為總是不可避免地威脅著雙方的面子，因此對面子威脅言語行為的研究至關重要。Brown &Levinson于1978年提出“面子保全論”并將保全論中的禮貌策略稱為補救策略，之后他們又提出了“面子威脅行為”理論，指出有些言語行為具有固有的威脅面子性質(zhì)。然而他們的研究分析大多僅局限于單個的言語行為，脫離了具體的語境。本文采用真實語料，結(jié)合真實的語境探討了對面子威脅言語行為的補救模式。

二、面子威脅及其相關研究

Brown &Levinson（1987）認為：“面子是個體要求他人認可的公眾自我形象，是一種情緒投入，可以丟失、維持或增加，并且在交往中需要時刻留意，面子是禮貌概念中最核心的元素 ?！盉rown &Levinson對于面子問題的研究主要體現(xiàn)在兩方面： “一個是他們研究跨文化的面子威脅行為，另一個是他們研究用跨文化的禮貌現(xiàn)象，即運用禮貌來緩和面子威脅言語行為?！保櫾粐?990）與此同時Brown &Levinson把面子劃分成消極面子（negative face）和積極面子（positive face）。消極面子是個體渴望擁有行動自由，不受干涉的需求；積極面子是個體渴望樹立正面形象，受到贊許和認同的需求。他們認為，許多言語行為本質(zhì)上是威脅面子的，如批評、抱怨、拒絕、指責、嘲諷、請求等，并稱這些言語行為是威脅面子行為（face-threatening acts，簡稱FTAS）。本文基于日常會話研究面子威脅行為，根據(jù)Sacks、Schegloff、Jefferson等人對會話修正模式的研究來探討面子威脅補救模式。會話中的修正結(jié)構(gòu)模式最早由社會學家Schegloff、Jefferson和 Sacks（1977）在20世紀70年代首先提出，根據(jù)參與者的自我還是他人完成引導修正和修正成分組成，得出以下四種結(jié)構(gòu)：A）自我發(fā)起/自我修正；B）自我發(fā)起/他人修正；C）他人發(fā)起/自我修正；D）他人發(fā)起/他人修正（李悅娥，2002）。[ 會話中的修正結(jié)構(gòu)是會話中的一個主要組成部分。不管什么樣的會話，在交際過程中都會出現(xiàn)這樣或那樣的阻礙，修正是排除阻礙，維持、保護會話繼續(xù)進行的唯一方法。修正結(jié)構(gòu)是會話中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李悅娥，2002）]本文受自然會話中修正模式的啟發(fā)，總結(jié)出了面子威脅言語行為的補救模式，從而對會話中威脅面子的言語行為做細致的分析。

三、會話中威脅面子言語行為的補救

本研究通過對所搜集的大量的自然會話材料、書籍材料中關乎面子威脅部分進行提煉、分析，將面子傷害的發(fā)起者和面子補救的實施者分成兩類，即自己和他人。從這個角度出發(fā)，得出面子補救的三個路徑：面子自我傷害——面子他人補救、面子他人傷害——面子自我補救以及面子他人傷害——面子他人補救。

1.面子自我傷害——面子他人補救（他人：交談對方或在場的其他人）

自己發(fā)起的會話，威脅到了自己的面子，對說話人面子進行補救有兩種方式：由交談對方通過對說話人進行夸贊、肯定、認可等言語行為來補救說話人自我傷害的面子；由在場的其他人通過對說話人進行贊賞、肯定等言語來補救其面子。

（1）面子自我傷害——面子他人補救（他人：交談對方）

自己發(fā)起的會話威脅到了自己的面子，交談對方進行補救。

例1：（宿舍里，A、B是室友。A剛經(jīng)歷了一次失敗的面試。）

A： 我覺得我現(xiàn)在好老啊，也比以前胖多了，郁悶死了。

B：你不胖啊，正好。年紀輕輕的咋說這話？

A：這次去面試禮儀，被刷了……哎！

B：我以為啥事呢，是他們沒眼光，你這一大美女要是自暴自棄，那我們這些丑女可咋活呀。

A的負面評價語“老”“胖”的使用是對自我的貶低，威脅了自己的面子。B則直截了當?shù)亟o予A以認可和肯定，反對對方自貶，并通過重新定義事件“是他們沒眼光”把責任歸結(jié)于他人的方式來安撫對方。此外B也以貶低自己以抬高對方的語用策略來確認他人的價值，B用“丑”自貶，又用恭維語“大美女”來補救對方的面子。

（2） 面子自我傷害——面子他人補救（他人：在場的其他人）

自我發(fā)起的會話威脅到了自我的面子，在場的其他人進行補救。

例2：（臥室里，A、B是姐妹，兩人在談論膚色。C是B的丈夫，B已懷孕）

A（對B）：大姐我可期盼你生下的孩子白點了， 像我這么黑多鬧心。

B：我更黑。

A：大姐你一點都不黑。

B：唉，可咋整。

A：要是像我一樣這么黑，男孩還行，女孩一天看自己可不開心了。

C：哈哈……沒有，老妹還行，不黑。

本例中，A發(fā)起的會話是對自我的負面評價：“像我這么黑多鬧心”，語詞“黑”的使用是對自我的貶低，損害了自己的形象，因此威脅到了自我的面子。A的這句話表達了一種因膚色黑引起的悲傷心情。交談的對方B并未正面對A進行面子補救而是以陳述的言語形式來進行自我評價亦是一種間接言語行為：事實上B承認了A皮膚黑，但并未直言。A在接下來的會話中再一次進行自我貶損，此時作為旁聽者的C開始對A進行正面的面子補救：“沒有，老妹還行，不黑?！盋通過發(fā)表自己的見解和觀點給予了對方肯定和認可，其言語意在對A進行正面評價，為A樹立正面形象，因此是補救面子的言語行為。

2. 面子他人傷害——面子自我補救

他人（說話人）發(fā)起的會話，言語中對聽話人做出負面的評價，如批評、挖苦、埋怨、指責、否定、侮辱對方；蔑視聽話人的形象，如任意對其發(fā)火、暴露其隱私、談及會使其處于尷尬或危險境地的話題；給聽話人施加壓力，強迫他做某事的言語行為，如命令、要求、警告等，這些都是傷害聽話人面子的言語行為（Brown &Levinson，1987）。聽話人自己通過解釋、自我肯定、為自己辯護等言語行為來補救他人對自我面子的傷害。

例3：（晚上11點多，推車小姐阿璧快要下班了，她跑到面粉部要求大廚大明給她泡碗面做宵夜，大明拒絕了。）

大明：不行，我沒空。

阿璧：好，我正想減肥呢。

本例中大明直接拒絕了阿璧的請求，說道：“不行，我沒空?！边@種直接否定對方請求的言語行為具有固有的面子威脅性質(zhì)，因此傷害了聽話人的面子。阿璧的對立性回復言語則具有自衛(wèi)的性質(zhì)，她通過用諷刺的方式回應了大明粗暴的拒絕，實則是通過為自我辯護的言語行為來補救大明對自己面子的威脅。

3. 面子他人傷害——面子他人補救（他人：傷害面子的人或在場的其他人）

他人（說話人）發(fā)起的會話，言語中出現(xiàn)傷及聽話人面子的行為，對聽話人面子進行補救有兩種方式：由傷害面子的人通過道歉、解釋、夸贊聽話人等言語行為來補救其對聽話人面子的傷害；由在場的其他人來補救聽話人自我被傷及的面子，可通過對其進行支持、認可、肯定、反駁傷害面子的人等來補救聽話人被威脅的面子。

（1） 面子他人傷害——面子他人補救（他人：傷害面子的人）

他人（說話人）發(fā)起的會話威脅到了聽話人自我的面子，傷害面子的人進行補救

例4：（服裝店里，A和B是朋友，都是女生。B在一處挑了一個多小時，還沒有挑好，A有些不耐煩。）

A：快點吧你，不就是件衣服嘛，不用這么麻煩吧。一個多鐘頭啦。

B：（不說話）

A：哎，真是的。你們這種人干啥事都可認真了，學習那么細心，連買個衣服都那么認真。

B：（笑）那你是不是該向我學習學習。

（衛(wèi)麥鵬：《會話中面子受傷害后的補償話語研究》，2006：45）

本例中，A的言語中體現(xiàn)了對B的埋怨和指責。語詞：“快點”“不就是”“不用”“麻煩”等突顯了A的不耐煩心理，A的話語隱含責備的語用用意，是對B的施壓，A意在要求B停止其挑選衣服的行為，因此A的言語勢必傷害到了B的面子。B的沉默也是其面子受傷后的一種反抗行為，隨即A又以解釋、夸贊的言語來補救其對B面子的傷害，通過語詞“認真、細心”等夸贊性言語行為來為其樹立一種新形象以補救之前對B面子的威脅。

（2） 面子他人傷害——面子他人補救（他人：在場的其他人）

他人（說話人）發(fā)起的會話威脅到了聽話人自我的面子，在場的其他人進行補救。

例5：（宿舍里，A、B、C是室友，都是男生。）

A：（語氣較重）去去去，把蹄往那邊點。

B：（正要說話）

C：我說你說話不能好聽點？以為我們運城人好欺負咋的？

（衛(wèi)麥鵬：《會話中面子受傷害后的補償話語研究》，2006：29）

在本例中，A的話語具有強烈的冒犯性，屬于強迫他人做事的言語行為，是以命令的口吻表達了對B的不滿。首先語詞“去”的使用是對B的不尊重，而將B的腳比作“蹄”則是對B的一種侮辱。A的言語嚴重地侵犯了B的行動自由不被干涉的權(quán)利，因此A的言語威脅了B的面子。C作為在場的其他人，以與B是老鄉(xiāng)的身份幫忙補救B被威脅的面子，表達了C對A的責備和忠告，是一種具有言語攻擊性的強勢反對表達，意在駁斥A以補救B的面子。

四、結(jié)語

面子關乎一個人甚至一個群體的尊嚴和榮譽。本文基于語料對日常生活中人們言談交際中關乎的威脅面子言語行為進行歸類和分析，總結(jié)出三種威脅面子言語行為的補救模式：面子自我傷害/面子他人補救；面子他人傷害/面子自我補救；面子他人傷害/面子他人補救。這些補救模式的發(fā)現(xiàn)將有助于細致分析面子威脅言語行為，對緩和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具有借鑒價值。

【參考文獻】

[1]Brown， P. & Levinson， S C. Politeness： Some universals in language usage [M].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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