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涵彧
我多少次想在夜晚,等待月亮獨一無二地為我披上銀色的月光,偌大的黑暗里,只有我的身上有一瀉千里的銀白閃亮。
我曾經(jīng)在給爸爸的蘆薈澆水的時候,拿著一瓶可樂想,如果把它倒下去蘆薈會不會像科幻電影里那樣突然異變?花盆里的蟲子也會變得和哥斯拉那么大?于是為了世界和平,我最終阻止將這個想法付諸實踐。我曾經(jīng)自顧自地和教室里的墻聊天,期待它真的會用涼涼的聲音回復(fù)我。我曾在經(jīng)過一片茂密的草叢時,期待螞蚱開口,請我去它們的森林里。
昨天深夜我碼字至十二點鐘,緩慢地關(guān)掉電腦,趴在床上,靜靜地注視著窗外。深夜仍有汽車鳴笛聲,突然,我透過窗戶看到對面那棟樓上,刷著的一層黑色的防水漆。我看到一只黑色的兔子從那片黑暗的防水漆里走出來,我瞇了瞇眼,看到兩只大象在奔跑,我瞪大了眼看到一輛地鐵呼嘯而過,還有各種各樣的動物,它們一起從那片黑色里走出來,在我的眼前不斷變換,讓我激動得幾欲淚流。
我正在等待呢,等待它們一起穿過一棟樓的距離,脫離黑色的背景,跑到我的床邊,邀請我,邀請穿著寬大的黃色睡裙的我,像童話里的姑娘一樣,踏進這片沒有盡頭的黑色里去。
我還像小時候那樣,無論看到什么都期待著會有一只貓或者一只螞蟻,開口說話。
黑暗里,我看到一片夢,它們在我漸漸因疲勞垂下的眼簾里回去了,大象奔跑著,兔子還相互手拉著手,月光依舊清冷。我真的記不清我還看到了多少東西,它們以十秒一變的速度在我眼前呈現(xiàn),讓我忍不住伸出了手,去觸摸。
從四年級開始,幾乎每天晚上我都會做夢。無論夢到了什么,或喜或悲,我都準時在午夜一點進入夢境。有時候失眠一整晚,只睡兩三個小時,也會有一個短暫的夢。我想這輩子,只要我閉上眼睛,就必須沿著白天的道路,在夢中奔跑。甚至有時恍若進入夢中,還沒有完全入睡便驚醒,眼下的墨色越發(fā)濃重,就像透過窗戶,看到對面那一棟樓房上防水漆的黑。
昨夜,我同樣做了夢,卻沒有發(fā)生什么,我沒有逃離,也沒有被驚醒。我只是站在原地,周圍全是郁郁蔥蔥的綠色,我就這樣在夢中的綠色里,吹了一整晚的風(fēng)。
想起前些天的炎炎午后,我忘了帶鑰匙,站在樓下,仰頭看兩個工人綁著繩索在高空涂抹黑色的防水漆,覺得他們是比畫家更神圣的存在。現(xiàn)在看來,他們分明是兩個精靈,用黑色為我涂抹開進入另一個心靈世界的門。
(編輯 文 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