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一“點”將人寫深寫透

張坤

同學們都寫過寫人的作文，但很多文章讀了之后總是感到人物特點不鮮明，人物性格不突出，人物不能給人以鮮明的印象。這是什么原因呢？我們?nèi)绾卧谧魑闹幸矊懗鲂蜗篚r明、個性突出的人物呢？相信你讀了下面這篇小小說之后，一定會有所啟發(fā)。

立 正

◎許行

“你說說，為什么一提蔣介石你就立正？是不是……”

我的話還未說完，那個國民黨軍隊的被俘連長，又“叭”一下子來了個立正，因為他聽到我提蔣介石了。

這可把我氣壞了，若不是解放軍的紀律管著，早就給他一撇子了。

“你算反動到底啦！”

“長官，我也想改，可不知為什么，一說到那個人就禁不住這樣做……”

“我看你要為他殉葬啦！”我狠狠地說。

“不，長官，我要改造思想，我要重新做人哪！”那個俘虜連長很誠懇地說。

“就憑你對蔣介石這個迷信的態(tài)度，你還能……”

誰知我的話里一提蔣介石，他又“叭”一下子來了個立正。

這回我終于忍不住了，一杵子把他打了個趔趄，并且厲聲說：“你再立正，我就打斷你的腿！”

“長官，你打吧！過去我這也是被打出來的。那時我還是個排副，就因為說到那個人沒有立正，被團政訓(xùn)處長知道了，把我弄去好一頓揍，揍完了對我進行‘單兵訓(xùn)練，他說一句那個人的名字，我就馬上來個立正，稍慢一點就挨打。有時他趁我不注意冷不防一提那個人的名字，我沒反應(yīng)過來便又是一頓毒打……從那以后落下來這個毛病，不管在什么時間、地點，一說到那個人或一聽到那個人的名字就立正，弄得像個神經(jīng)病似的，可卻受到嘉獎，說這是對領(lǐng)袖的忠誠……長官，你打吧！你狠狠地打一頓也許能打好了呢。長官，你就打吧！打吧！”俘虜連長說著就痛苦地哭了，而且懇切求我打他。

這真怪了！可聽得出來，他連蔣介石三個字都回避提，生怕引起自己的條件反射。不能懷疑他這些話的真誠。

他鬧得我也有些傻了，不知該怎么辦啦！

一九四八年我在管理國民黨軍隊俘虜時，遇到了這么一件事。當時那個俘虜大隊里都是國民黨軍隊連以下的軍官，是想把他們改造改造好使用，未曾想竟遇到了這么一個家伙。

“政委，咱們揍他一頓吧！也許能揍過來呢。”我向大隊政委請示說。

“不得胡來，咱們還能用國民黨軍隊的辦法嗎？你以為你揍他，就是揍他一個人嗎？”

嗬！好家伙，政委把問題提得這么高。

“那么？”我問。

“你去讓軍醫(yī)給他看看?！?/p>

當時醫(yī)護水平有限，自然看不出個究竟來，也沒有啥醫(yī)療辦法。以后集訓(xùn)完了，其他俘虜作了安排，他因這個問題未解決，便被打發(fā)回了家。

時隔三十年“文化大革命”后，我到河北一個縣里去參觀，意外地在街上遇到了他。他坐在一個輪椅上，隔老遠他就認出我來。

“教導(dǎo)員，教導(dǎo)員！”他挺有感情地扯著嗓子喊我。

他頭發(fā)花白，面容憔悴，顯得非常蒼老，而且兩條腿已經(jīng)壞了。我問他腿怎么壞的，他說因為那毛病沒改掉，叫“紅衛(wèi)兵”給打的，若不是有位關(guān)在“牛棚”的醫(yī)生給說一句話，差一點兒就要他的命啦！

我聽了毛骨悚然，生活竟是這樣一部史書！打斷了他兩條腿，當然就沒法立正了，這倒是一種徹底的改造辦法。這時，我情不自禁地說：“你這輩子，算叫蔣介石給坑啦！”

天哪！我非常難過地注意到：在我說蔣介石三個字時，他那在輪椅中的上身，仍然向前一挺，做了個立正的姿勢。

（選自《百花園》）

作文中如何把人物寫活？如何把人物栩栩如生地展現(xiàn)在讀者面前？這是很多同學關(guān)注的問題。在這一方面，小小說《立正》的寫法很值得我們借鑒。

《立正》寫人，采取突出人物個性特征，也就是說把人物個性極端化、絕對化;或者說，把個性特征濃縮凝聚到一個點上，把這一個點寫足寫透，使人物個性鮮明、生動、獨特，給讀者留下深刻印象，人物也就寫活了。作品圍繞著一個被俘的國民黨連長，一聽到蔣介石的名字就立正來寫。選材獨特，人物性格也獨特，個性特征的凝聚點更獨特?！啊阏f說，為什么一提蔣介石你就立正？我的話還未說完，那個國民黨軍隊的被俘連長，又‘叭一下子來了個立正?！庇忠粋€立正，說明他前面已經(jīng)立正過了?！啊蛻{你對蔣介石這個迷信態(tài)度，你還能……，誰知我的話里一提蔣介石，他又‘叭一下子來了個立正，”一會兒工夫，一連三個立正。只有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拔医K于忍不住了，一杵子把他打了個趔趄。”三個立正，新奇，好笑，又好氣。不僅表現(xiàn)了人物個性，也一下子抓住了讀者。讀者不禁要問，一邊遭批評、訓(xùn)斥，一邊還要立正，這人怎么這樣？作品接下去介紹了背景，我們明白了他是被打成這個樣子的，完全是條件反射，他雖然也想改，但辦不到。真實，可信。

寫到這里，人物個性已比較鮮明，作者可以寫人物的其他側(cè)面，或從其他特征上進行開掘。但作者沒有這樣，而是緊緊圍繞“立正”這個點寫下去。三十年后，兩人又見面了?！八^發(fā)花白，面容憔悴，顯得非常蒼老，而且兩條腿已經(jīng)壞了?！笔且驗椤傲⒄保尅凹t衛(wèi)兵”給打的。老毛病害人非淺??！到此為止，作品構(gòu)思趨完整，可以收筆了。但作者又續(xù)寫了一筆：“‘你這輩子，算叫蔣介石給坑啦！天哪！我非常難過地注意到：在我說蔣介石三個字時，他那坐在輪椅中的上身，仍然向前一挺，做了立正的姿勢?！边@一筆，可謂神來之筆，不僅首尾相應(yīng)，也是對人物個性化的一個深化，可以說這一筆算是把“一提蔣介石就立正”這一點寫足寫透了。此時，你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你會深深同情人物的不幸命運，你會為人物感到悲哀。

關(guān)于“立正”這一凝聚點，作者很可能進行了夸張，生活中未必如此，但正是由于這一建立在真實基礎(chǔ)上的夸張，或者說性格的極端描寫，我們才看到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鮮明的形象。抓住一點，不計其余，寫深寫透，這是寫人的一個事半功倍、行之有效的好辦法。當然，《立正》之所以成為名篇，與作品的語言、細節(jié)、構(gòu)思和作者豐富的生活閱歷、深厚的功力是分不開的。

這里講的抓住一個動人的“亮點”就是一種巧妙的構(gòu)思方法。一般地寫這類文章，同學們都喜歡求全，寫他的思想好，寫他的行為好，寫他的語言好，寫他在一次特殊事件中表現(xiàn)優(yōu)異……不錯，是可以這樣寫。但老是這樣的構(gòu)思，就顯得單調(diào)、陳舊了。而抓住一個動人的“亮點”則與此相反，略去一般性的內(nèi)容，而將最為精彩的一幕擴寫、放大，使其煥發(fā)出更為迷人的色彩。當然，你抓住了這個“亮點”必須有三大特征：（1）具有典型意義，即這一“點”能反映出一個“面”，能揭示出一個人或一件事的本質(zhì)，如同一滴水，能反應(yīng)太陽的光輝;（2）具有新鮮的特色，即這一“點”是一個新“點”，在你的心海上是翻起的一朵新穎的浪花，舊則無味;（3）以小見大，一片微笑，一句話語，一個細節(jié)，都是一個“點”，能夠具有窺一斑見全豹的審美價值，能夠催人聯(lián)想，能夠使讀者由這個“小”處而生發(fā)出一個“大”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