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舍我和安慶不解的情緣

陳璟

成舍我（1898—1991），中國新聞記者、報刊出版家、教育家。湖南湘鄉(xiāng)人。原名希箕，又名漢勛，筆名百憂、舍我、成平等。著名的經(jīng)濟學家，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原副委員長成思危的父親。1898年8月28日生于南京下關祖父成策達家中，后隨父親遷居安徽安慶。在青年時代，因為家庭的變故，并受到方石蓀、方競舟父子影響，決心投身于新聞事業(yè)，立志要做一名正直的新聞記者。1913年秋，16歲的成舍我被聘為安慶《民巖報》外勤記者，正式步入新聞記者行業(yè)，并開始了長達78年的新聞事業(yè)工作。他憂國憂民，有著高尚的愛國情操，秉持孟子的“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思想，和他在安慶的那段青年時期成長經(jīng)歷息息相關，可以說安慶是他的第二故鄉(xiāng)。

家道中落 恩人相助

成舍我為官宦世家，祖父成策達隨曾國藩棄耕從戎，曾在曾國荃麾下任幕僚，后宦居南京，1900年逝世。父親成璧，字心白，于1900年獲九品候補官位，被派往安徽，并舉家遷往省會安慶。起初他們一家寄寓在“曾公祠（即曾文正公祠，今安慶二中南區(qū)東南角）”大雜院。父親是九品小官，又自奉廉潔，家境每況愈下。不久成璧便被調(diào)往安徽省舒城縣監(jiān)獄任典獄長。

1908年，清王朝沒落，成璧管轄的舒城縣監(jiān)獄發(fā)生暴動，數(shù)十名囚犯破獄出逃。事發(fā)時，他也曾奮力追逃，并在追捕逃犯的過程中，因與逃犯搏斗而被打成重傷。那時，雖然我國的新聞報刊業(yè)才剛剛起步，官僚機構(gòu)對報業(yè)的控制嚴格致使報業(yè)并不活躍，但是“越獄”事件卻是影響社會的大事件，因此上了各大報紙的頭條，再經(jīng)過坊間的熱議，更是成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大新聞。 按清廷律，看守人員疏于防范而造成囚犯的“越獄”，要問罪于典史；而囚犯結(jié)伙越獄，則被稱作“反獄（謀反逃獄）”屬于獄政管理問題，要問罪于知縣。據(jù)成舍我后來的自述，當時，那位知縣并不想承擔責任，想方設法保住官位，打算讓成璧替他頂罪，并給了他大量的銀子。但成璧個性也很倔強，寧可不要他的銀子，也不肯替他頂罪。知縣因此對成璧懷恨在心，故意將事實黑白顛倒，誣陷將此事嫁禍于成璧，不明真相的上級部門，將知縣和成璧都撤職。成璧蒙受不白之冤，再次舉家遷往省城安慶。

秉筆直書 投身報業(yè)

成舍我祖籍湖南湘鄉(xiāng)，生在南京，長在安慶。得益于祖輩在曾府任職的關系，寄寓在曾公祠內(nèi)，與所有傳統(tǒng)家庭一樣，父親對成舍我的童年影響最大。由于家庭窘困，他的啟蒙教育大都來自父親的言傳身教，據(jù)成舍我回憶：“雖亦能非法致貲財，固先考恪直。有大父風，安貧守分，以得免饑寒為己足。”直到1909年，才勉強就讀“湖南旅皖第四公學（亦在曾公祠內(nèi)）”，雖以優(yōu)異刻苦勵學，一年之間即獲升入中學，但因無力繳交學費乃輟學。徐錫麟、熊成基等“岳王會（安徽反清秘密組織，陳獨秀等創(chuàng)辦）”成員相繼起義，極大地影響了青年時代的成舍我，使他一度萌生當軍人的夢想，輟學后成舍我即加入安徽革命者韓衍領導的青年軍，年僅13歲。不久辛亥革命爆發(fā)，韓衍與陳獨秀等人創(chuàng)辦了日報《安徽船》、《青年軍報》等鼓吹“彈丸政治”思想，彈丸二字取炸彈與子彈之意?！绊氁砸涣ｈF彈丸，使萬眾不苦饑”，“我一槍一彈以至仁殺至不仁”。不久韓衍遭到暗殺，青年軍一哄而散，當時黃興任南京留守，剛好組織了一個伍生隊，便把一部分青年軍重新召集送往南京，成舍我自愿赴南京留守，于登船之際為父親成璧所阻止。成璧見他喜歡讀報紙、愛時評，便問他的志向理想，出于方氏父子對他家的影響，懵懂的成舍我回答愿做一名記者，父親大喜。便不時撰文向《民巖報》投稿 ，1912年6月1日創(chuàng)刊的《民巖報》，是民國初期安徽最具影響力的報紙之一，由程曉蘇等在安慶創(chuàng)辦。翌年，因其文章出眾，被《民巖報》聘請為外勤記者。從此，正式開始了其近八十年的新聞記者及職業(yè)報人的生涯。1914年，擬王理堂等在安慶籌辦《長江日報》，因集資困難未能如愿。1915年，袁世凱稱帝，爆發(fā)護國運動。成舍我因其革命黨人身份而受安徽督軍倪嗣沖關注，遂遠赴沈陽，任《健報》校對，后升任副刊編輯。第二年，成舍我自沈陽返安慶籌辦新報，以激勵討袁情緒，隨即為督軍倪嗣沖逮捕，拘禁三日后釋放。成舍我遠走上海，與王新命、向愷然、劉半農(nóng)等人共組“賣文公司”，向各報投稿賺取稿費為生。獲葉楚傖賞識，邀成舍我至上?！睹駠請蟆啡温殻骶幰劙婕案笨?，并結(jié)識同鄉(xiāng)陳獨秀。報社經(jīng)理邵力子、總編輯葉楚傖都是南社社員，成舍我便由林寒碧、葉玉森介紹，于當年5月8日加入南社。當時《民國日報》編輯部從上至下基本都是南社社員，絕大部分投稿者也是南社社員，該報幾乎成了反映南社社員聲音的陣地。成舍我利用主編《民國日報》副刊和記者身份，發(fā)起組織了“上海記者俱樂部”，聚集了吳稚暉、曾松翹、陳白虛、王新命、葉楚傖、邵力子等一批滬上的新聞界名人。雄心勃勃的成舍我開始在新聞界嶄露頭角。同時，這也是南社與同光體詩派論戰(zhàn)的開始。

皖垣名士 群艷京華

1917年，成舍我與《新申報》之副刊編輯王鈍根等發(fā)起組織“上海記者俱樂部”。因不滿葉楚傖、邵力子對南社柳亞子與周鴛雛爭論之處理，在陳獨秀、李劍農(nóng)的建議下， 成舍我憤而辭去《民國日報》編輯一職。翌年，靠翻譯所得稿酬一百元大洋毅然北上，擬入北京大學深造 ，因其早年輟學，致使無中學文憑故不能報考，不服輸?shù)某缮嵛也輹f言，致函校長蔡元培，自述好學之殷，懇請予以通融。蔡見信后，覺得其文筆練達，蓄志可嘉，準以同等學歷資格報考選科生（旁聽生）。是年，由北京大學圖書館主任李大釗推薦，擔任《益世報》總編輯，開始半工半讀生涯。8月，順利地考取北京大學預科國文門選科生，同時考取的還有孫伏園。旁聽生要轉(zhuǎn)為正式生，平均科目成績要在八十分以上，不缺課可以加分。成舍我為了早日轉(zhuǎn)為正式生，晚上到報館上班，寫社論、編副刊、看大樣，直到凌晨4點。報館離學校很遠，每天只能打個盹就趕到學校上課。這樣連軸轉(zhuǎn)實在太累，于是辭去總編輯，改為主筆，寫社論，跑新聞。成舍我文思敏捷，提筆即成一篇文筆犀利的時評和社論，給一張原本毫無生氣的報紙注入了一股清新的血液，引起了報界同仁的注目。在此期間，恩人方石蓀之子方競舟也來到了北平，經(jīng)他介紹又認識了同鄉(xiāng)張心遠（恨水），那時張恨水住在京城的懷寧會館，成舍我因讀他的詩作《念奴嬌》與其相識。與此同時，陳獨秀等皖垣名士相繼在北京這個歷史大舞臺上紛紛嶄露頭角，“五四”運動爆發(fā)后，他以筆名“成舍我”，取自于孟子名言“如欲平治天下，當今之世，舍我其誰也”，并在《益世報》上發(fā)表了題為《安福與強盜》一文，無情鞭撻了北洋軍閥政府當局，《益世報》遭下令封館三天。

就讀北大期間曾參加“家庭研究社”，成舍我與同學籌組“新知編譯社”，擔任社長，而結(jié)識羅敦偉、易君左等人。1921年，“新知編譯社”原擬翻譯出版多種著作，但因出版不易，成舍我另組“新知書社”，向北大教授及學生募股，以股份有限公司方式經(jīng)營。同年7月自北京大學畢業(yè)。

1924年4月16日，成舍我以200元大洋積蓄，于北平創(chuàng)辦《世界晚報》，日出四開一張，自任社長、總編輯、總經(jīng)理，龔德柏為采訪記者，同鄉(xiāng)張恨水為副刊編輯。創(chuàng)刊即開始連載的《春名外史》，轟動京城。自創(chuàng)辦《世界晚報》開始，成舍我正式走上創(chuàng)辦報業(yè)的道路。同時，隨著辦報經(jīng)歷的增加，成舍我敢于直言的性格深深地影響了他的報業(yè)新聞思想。直到后來移居臺灣時，依然為新聞報業(yè)做著不懈努力，無奈臺灣當局實行了長達三十七年的“報禁”，直到1988年解禁時，成舍我已是耄耋之年，同年，他以九十高齡創(chuàng)刊臺灣《立報》，成為世界上最高齡的報紙創(chuàng)辦人，終于了卻了他在臺灣辦報的夙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