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杯蘇打綠

楊甜麗

在一個夏天，我遇到一個清爽的名字——sodagreen。好像是種飲料的名字，一杯冒著泡泡的蘇打水，透明的綠，散發(fā)著薄荷的清香。

那個季節(jié)里這種綠色的蘇打水是很容易買到的。順著門前的小路往前走，常會看到行行色色的廣告牌子，扭扭歪歪地寫著幾個字：新到蘇打水。那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

姑姑常常提起，我九個月大小就會下地走動了，還說奶奶常常跟在弱小的我身后，張開手準(zhǔn)備一把把我攬入懷中。奶奶不喜歡我受一丁點兒傷——雖然家里人說小男孩跌跌打打是家常便飯，不用放在心上?；叵肫饋?，記憶里總有一股揮之不去的清香，盡管那時我還小，奶奶還在世。

薄荷味的蘇打水盛行過一段時間。每次放學(xué)路上我手里都會緊緊攥著兩三角錢，光著腳丫朝商店跑去，迫不及待地把沁滿汗水的零花錢交給阿姨換來一杯蘇打水，揚起脖子，一股腦灌進(jìn)肚子里，然后丟下杯子急忙跑回家。之后的夏天大概都是這樣度過的吧。

由于初中離家比較遠(yuǎn)，也就有了住校的必要，于是我每周末都會帶一大包的東西返回學(xué)校，也會很自然地捎幾袋蘇打水。在熬不過去的悶熱的晚上我拿出來，大口大口喝光一袋，再把干癟的口袋吹得鼓鼓的放在枕邊，長噓一口氣，帶著一肚子的清涼睡到第二天天亮。

在某個深秋，蘇打水突然從大街小巷消失了，隨之不見的還有疼我愛我的奶奶，任憑我百般折騰胡鬧，走遍大街小巷，怎么也找不到了。我再也不會纏著奶奶，讓她頂著烈日去買蘇打水了，因為蘇打水、奶奶，我童年最為珍貴的所有，都消失了，全都消失了。

我記憶里彌足珍貴的都毫無征兆地不見了，真的，都不見了。

而后，出現(xiàn)了以“蘇打綠”為名的樂團。沒有過多地了解，我就下載了他們?nèi)康那?。然后，坐?月被雷陣雨刷干凈的樹下，一遍又一遍聽動人的旋律，聽屬于我的童年夏天的歌聲。它混合了青草味的傍晚，伴隨著輕快的腳步，讓我想起童年里一望無際的原野，滿山的樹木，一片片舒展的葉子。

那都是一些與歌曲全然無關(guān)的事情，卻聯(lián)通著旋律里的每一處呼吸。

同樣是秋天，蘇打綠推出了第二章專輯《小宇宙》，還是如那一杯蘇打綠一樣地清涼。我喜歡專輯里一首叫作《小情歌》的歌，一遍一遍回味那句歌詞：

你知道就算大雨讓這座城市顛倒，我會給你懷抱。

大概是太善感的人吧，只覺眼前是大雨滂沱的城市，是被圍困的窗口，是一種寂寞與無助。

回憶總是零零散散的碎片，拼不起褪色的過往，組不成未知的未來。

而我自始至終愿意沉浸在如蘇打水一樣清一色的時光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