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予菲
在1978年十一屆三中全會的相關文件中,“發(fā)展”“改革”“經濟”成為關鍵詞;1993年十四屆三中全會、2003年十六屆三中全會相關文件中,“市場”一詞最火,各出現(xiàn)22次和23次。清華大學政治學教授張小勁說:“這種變化和黨的政策制定,和我們的生活息息相關。”
從信息傳遞到治國工具
上世紀30年代,共產黨在陜北建立革命根據地,黨內大小事務都由文件規(guī)定和規(guī)范。那時,文件成為傳遞戰(zhàn)略信息的方式。尤其在長期的地下斗爭,慘烈殘酷的環(huán)境下,黨內的多項決策只能通過文件或是口頭文件的形式傳達到各分支。比較正式的一份紅頭文件是出現(xiàn)在1942年。當時在延安,無論是元老功臣,還是基層群眾,都在學習由22份文件編纂而成的《整風文獻》,整風運動在這份紅頭文件的指導下“火熱”地開展起來。
“從延安時期開始,起草文件被認為是最核心的權力,毛主席也很重視?!?張小勁說。1945年4月20日,中共六屆七中全會通過《關于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這份文件就是以毛澤東的草稿為基礎完成的。“這份文件通過后,他在黨內的絕對權威就樹立起來了?!?/p>
毛主席不僅重視文件的起草工作,對文件制度的發(fā)展也有貢獻。在機要室工作過的葉子龍曾回憶,一次,他誤將一份主席還沒審閱的文件,丟進了文件堆。主席要看時找不到,非常生氣。后來他們就想了個辦法:領導人審閱過的文件,就在自己的姓名處畫圈,表示已閱。這樣,就能把讀過的文件與未讀的文件區(qū)分開了。這一文件圈閱制度至今還在使用。
新中國成立后,隨著共產黨政權的鞏固,文件也從最初的傳遞信息,發(fā)展為治國工具。之后的“三反”“五反”等運動就是以文件形式開始的。而聲勢浩大、影響深遠的“文化大革命”,也是由一份紅頭文件作為開端。1966年8月8日,《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關于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決定》審議通過。文件共有十六條,所以又被形象地稱為“文革十六條”。文件開篇就表明“革命”決心:“當前開展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是一場觸及人們靈魂的大革命,是我國社會主義革命發(fā)展的一個更深入、更廣闊的新階段”。為配合學習宣傳,《人民日報》、《解放軍報》、《紅旗》雜志等還刊發(fā)社論文章,“文革”迅速席卷全國。
改革開放的“初稿”
在中國的歷史進程中,有一份紅頭文件不得不提,這就是中共十二屆三中全會通過的《關于經濟體制改革的決定》。張小勁說:“改革開放這件大事,就是從這份紅頭文件開始的?!?/p>
1984年十二屆三中全會,鄧小平將紅頭文件正式推上改革開放的舞臺。參與起草該文件的一名成員曾回憶,鄧小平在談到十二屆三中全會中心議題時,激動地說:“最理想的方案是通過一個改革文件。十一屆三中全會無論在政治上、經濟上都起了很好的作用,這次三中全會能否搞一個改革文件?這個文件將對全黨起巨大的鼓舞作用。就搞這個文件,別的就不搞了?!?/p>
在談到這份重量級紅頭文件的起草時,張小勁說:“作為第一份標志著重大政策方針轉變的政治文件,它的成型歷經了很多磨難,非常不易。”當時,有不少人認為“計劃經濟”和“商品經濟”是對立的,一位參與十二大報告起草的負責人還寫信給相關部門:“絕不能把我們的經濟概括成商品經濟?!钡@次就是要將“商品經濟”寫進中央的紅頭文件,成為改革綱領。
因為有不少人反對,文件最初的提綱仍是“計劃經濟為主,市場調節(jié)為輔”,時任中共中央總書記胡耀邦看到這個提綱后,很不滿意,“根本就沒有脫離原來的調子嘛”。他立即調整起草小組,并向經濟專家征求意見,經過幾個月的反復討論,這份改革文件才通過。后來,鄧小平在接見起草小組成員時說:“我的印象是寫出了一個政治經濟學初稿……這次經濟體制改革的文件好,就是解釋了什么是社會主義,有些是我們老祖宗沒講過的話,有些新話。我看,講清楚了?!?/p>
張小勁說,“突破性的改革大多是由特定的紅頭文件啟動,特別是歷屆三中全會的《決定》起了重要作用。”1993年,中共十四屆三中全會《關于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若干問題的決定》,成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第一個總體設計;2003年,中共十六屆三中全會《關于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若干問題的決定》,成為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完整綱領;2013年,中共十八屆三中全會《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中央作出全面深化改革的重大戰(zhàn)略部署。
從“市場”到“治理”
2013年4月24日,中共十八屆三中全會《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起草小組第一次全體會議召開,習近平總書記擔任組長,副組長是劉云山和張高麗。張小勁說:“黨的最高領導人擔任三中全會《決定》起草小組組長,這還是本世紀以來的頭一次?!贝饲?,習近平已經走進基層調研。2012年12月,黨的十八大結束不到一個月,習近平就到深圳調研。他還向鄧小平銅像敬獻了花籃,向這位改革開放的總工程師致敬。
對于起草工作,習近平的要求很嚴格。當時,他給起草小組提出“三不寫”:一般性的舉措不寫;重復性的舉措不寫;純屬發(fā)展性的舉措不寫。張小勁說:“這次文件不‘十全大補,不面面俱到,以前文件中的空話套話少了,起草小組確實下了一番功夫。而且,對起草小組上報的每一稿,習總書記都會逐條、逐句、逐字,認真審閱,提出了許多重要修改意見?!?/p>
關于這份《決定》的內容,課題組也進行了認真的分析和統(tǒng)計。張小勁說:“在這份《決議》中,‘治理一詞成為亮點,共出現(xiàn)24次。以‘治理作為關鍵詞的段落,總字數(shù)為2037,約占全文的1/10,分布相當廣泛,讓人明顯感覺到黨中央的政策重心?!?/p>
張小勁說,從這些關鍵詞的發(fā)展變化中,可以看出中國社會的發(fā)展方向。在1978年十一屆三中全會的相關文件中,“發(fā)展”“改革”“經濟”成為關鍵詞;1993年十四屆三中全會、2003年十六屆三中全會相關文件中,“市場”一詞最火,各出現(xiàn)22次和23次?!斑@種變化和黨的政策制定,和我們的生活息息相關。改革開放初期,我們更注重市場體制的建立,一味追求經濟發(fā)展。隨之出現(xiàn)了各種社會問題,十八屆三中全會強調國家的‘治理,將社會、經濟統(tǒng)籌起來發(fā)展。我想,在將來,‘國家—社會‘政府—市場的關系肯定會發(fā)生變化,國家‘治理將成為新的發(fā)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