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賞月圖

童存云

相傳明朝的崇禎皇帝初登大寶時，專寵周后與袁妃，也是這二人幸運，周后在為他生下皇太子不久，再次有孕，皇上正高興呢，又有喜訊傳來，袁妃娘娘也有喜了！

皇上想起十天后便是袁妃娘娘的生辰，特命內(nèi)務(wù)府去司寶局將皇宮珍藏數(shù)年的《美人賞月圖》送給袁妃作壽禮。袁妃一聽喜出望外，那畫師唐寶山是唐伯虎的族叔及授業(yè)恩師，傳說這幅畫是唐寶山為心上人所繪，他不知用什么方法制作了一種夜光粉，把它摻入顏料中作畫，繪成了世上獨一無二的夜光圖，乃是一件稀世珍寶。

誰知笫二天一早，內(nèi)務(wù)府的人趕到司寶局為袁妃領(lǐng)取寶物，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寶庫看守小莫子連同寶圖一起不見了！皇上大怒，立刻派內(nèi)務(wù)府總管追查！總管不敢怠慢，很快查出小莫子今晨曾進入過“千繡坊”。

千繡坊是京城有名的繡坊，掌柜湯夫人的刺繡是京城一絕，多少達官貴人都以擁有她的一幅繡品為榮。不過湯夫人一向低調(diào)，很少有人見過她，倒是她的女兒妙云，從小就替她掌管繡坊，繡工也深得她的真?zhèn)鳌?/p>

總管帶人進去搜查時，見到一個少女正在看著一幫繡娘繡花，總管于是拿出小莫子的畫像，問道：“姑娘可曾見過這個人？”妙云看了一眼，回憶道：“好像見過，他今天早上來問繡品價格，很快就走了。”

總管沖手下使了個眼色，眾侍衛(wèi)立刻沖進內(nèi)院，開始搜查，繡坊里頓時雞飛狗跳，亂成了一團，四處搜索無果，他們又沖進了四合院的正屋南廂房。

“袁妃娘娘在此，什么人如此大膽？”隨著一聲斷喝，在眾多宮女的簇擁下，湯夫人扶著一位衣著華麗的貴妃，從南廂房走了出來。

總管連忙跪下，口稱：“娘娘恕罪，微臣是奉旨來捉拿小莫子的，順著蛛絲馬跡追查到了此處，不想驚擾了鳳駕！”

袁妃正在和湯夫人談事，無端被打擾，十分生氣，她冷冷地問：“那你查到什么了？”總管無奈地搖搖頭，一名侍衛(wèi)突然想起了什么，上前一步，說道：“小的記起司寶局的掌事說過，小莫子的左手腕不久前被燙傷過，留下了一道不明顯的傷疤?！痹蛄恐ЮC坊的一眾女子，皺了皺眉頭：“可是她們都是女人??？”侍衛(wèi)忙說：“娘娘您忘了？小莫子他也不是男人啊。”

袁妃聽了，看了看雙手攏在袖中的湯夫人，說道：“也是，早年就聽說過太監(jiān)扮女人，連熟人都看不出來。既然如此，大家都伸出左手給他瞧瞧?！?/p>

這時，妙云突然拍拍腦袋：“哎呀，我母親的手腕之前被剪刀劃傷了，怎么辦呢？”湯夫人緩緩伸出左手，手腕處果然有一條新傷，她歉意她說：“早上的事了，本來已經(jīng)好了，誰知又裂開了?！?/p>

袁妃狐疑地看了湯夫人一眼，此時千繡坊的繡娘、仆婦都一字站開，皆伸出左手，總管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湯夫人連忙向袁妃致謝，袁妃和善地一笑，說：“湯夫人客氣了，不過，本宮有個不情之請。”湯夫人道：“娘娘請講。”袁妃說：“剛剛你給本宮看的幾幅繡品都不錯，本宮一時也拿不定主意，令愛的繡功得你真?zhèn)?，必定也差不到哪兒去，因此本宮想帶她進宮，讓她替我多趕幾件，以便替換?！?/p>

湯夫人還在猶豫，妙云卻心里一動，她從小自恃美貌出眾，一直盼著能進宮，有朝一日攀龍附鳳，于是立刻跪下謝恩：“多謝娘娘提攜，妙云定不辱使命！”

華麗的轎輦上，袁妃親熱地握著妙云的手，細細打量，“長得真好看，不如由本宮把你薦給皇上吧？”妙云連忙跪下：“只要娘娘肯提攜，妙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袁妃目光一冷：“千繡坊和小莫子到底有沒有瓜葛？怎么偏巧湯夫人的左手就受傷？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剛才把手攏在袖中，就是為了刺破舊傷疤蒙混過關(guān)。”

妙云面帶微笑：“娘娘既然懷疑，為什么不當場揭穿母親？還不是因為證據(jù)不足？不過，要是娘娘肯把我引薦給皇上的話，一切好說。”袁妃懷疑道：“你肯為了皇上，出賣自己的母親？”妙云臉上微有愧色：“娘娘有所不知，湯夫人并非我親生母親，而是我的養(yǎng)母，雖然她對我有養(yǎng)育之恩，可我這些年為她做的，也足以報答了?！?/p>

袁妃面露鄙色：“好吧，明天我安排你見皇上，不過成與不成，我可不負責，事后你最好立刻交代一切！”妙云喜不自禁，連連點頭。

當晚，袁妃在自己宮中大發(fā)雷霆：“小小民女竟妄想著要見皇上！”一個太監(jiān)走上前獻計：“娘娘，民間女子從未見過天子，咱們何不……”

第二天一早，袁妃派人去請妙云同游御花園，走了一會兒，袁妃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對身邊的一名宮女說：“哎呀，本宮差點兒忘了，約了皇后娘娘下棋了，本宮先走一步。茉莉，你陪著妙云逛逛吧?！?/p>

袁妃離開后，妙云在宮女茉莉的陪伴下，越走越遠，來到一個荷花池邊，耳邊聽到一陣悠揚的簫聲。只見涼亭前，一位身穿明黃錦衣的英俊男子在吹簫，他的身后靜靜地立著四位宮女。

難道他就是皇上？妙云心中一陣激動。男子一曲吹完，轉(zhuǎn)頭看見妙云，不由一怔，問她身后的宮女：“這位姑娘是……”茉莉忙跪下行禮：“啟稟萬歲，這位姑娘是湯妙云，是我們娘娘的……遠房表妹?！?/p>

妙云也連忙跪下，顫抖著聲音：“民女湯妙云參見皇上。”皇上走過來，托起了她的下巴：“是朕喜歡的類型，你可愿意入宮服侍朕？”妙云心中暗喜：“民女……愿意?！?/p>

皇上擁著妙云往那掛滿幃帳的涼亭走去。這時，茉莉悄悄地扯著妙云的衣袖，不讓她走，嘴上卻笑嘻嘻地說：“您家中的事還未交代清楚，奴婢是不是該去府上報喜？”

妙云為了脫身，只好硬著頭皮說道：“多謝茉莉姐姐熱心腸，請帶幾句話給我娘：假鳳虛凰十二載，狡兔三窟分身術(shù)，西廂佛堂菩薩動，美人賞月人人愛?！避岳蚵牶?，暗暗沖皇上點了點頭，悄然退下了。

涼亭內(nèi)一應(yīng)俱全，石桌上擺放著點心與酒具，皇上深情地斟了一杯酒給妙云，妙云含羞喝下，之后，她翻翻白眼，軟軟地倒下了。endprint

幃帳飄動，袁妃與眾宮女閃身入內(nèi)，“皇上”連忙上前一禮，聲音卻不似剛才渾厚，帶著一點兒尖細：“娘娘，奴才幸不辱命！”袁妃看了他一眼說：“快些脫下衣裳吧，小心別人看見！”那“皇上”連忙脫下了明黃錦衣，露出里面的太監(jiān)服。

這時，妙云已被宮女用涼水潑醒，見到眼前的一幕，不由悲憤交加，口里喊道：“袁妃，我恨你！”一頭扎進了荷花池。

千繡坊中，湯夫人正坐立不安，忽然聽到外面?zhèn)鱽懋愴?，袁妃已?jīng)率人將千繡坊包圍！袁妃笑著吟道：“假鳳虛凰十二載，狡兔三窟分身術(shù)，西廂佛堂菩薩動，美人賞月人人愛！”

湯夫人知道情況不妙，連忙問道：“你把我女兒怎么樣了？”袁妃說：“她啊，為了當皇上的女人，出賣了你這個假鳳虛凰的母親，哦，應(yīng)該是養(yǎng)父才對?！?/p>

湯夫人─也就是莫公公，頓時臉色蒼白。12年前，他得知寶畫可能在皇宮，不惜凈身當了太監(jiān)。又因為精通刺繡，便大著膽子用湯夫人的身份在皇城根下開了間繡坊，不當值的時候就在繡坊做生意。他在兩個身份之間來回轉(zhuǎn)換，偶爾也會遇到狀況，直到后來收養(yǎng)了孤女妙云，情況才稍微好轉(zhuǎn)些，妙云從小就機靈可人，為他遮掩了不少。

袁妃一行徑直來到西廂房的一間佛堂，茉莉上前轉(zhuǎn)動了一尊菩薩金像，一方墻體突然向旁邊移動，露出一間密室來。密室竟是一間靈堂，里面供著一個牌位，牌位上寫著：先祖唐寶山之靈位，牌位前供著一幅畫卷。

袁妃瞟了小莫子一眼，奇怪地問：“怎么唐寶山是你家先祖？”小莫子長嘆一聲：“不錯，我其實姓唐，為了掩人耳目，才改姓湯……我處心積慮地不讓畫出世，就是為了先祖的遺愿，掩藏畫中的驚天秘密?！?/p>

“什么秘密？”袁妃問道。小莫子搖搖頭：“你先放了妙云，我才能把這個秘密告訴你?！痹I笑：“妙云被我設(shè)計后，無臉茍活，已經(jīng)自盡了?！毙∧勇犃T，噴了一口鮮血，倒在了地上，暈死過去。

袁妃命人將小莫子關(guān)押起來，打算過幾天再審，同時把畫掛在自己的寢宮，日夜觀賞。半個多月后，袁妃感到身體有些不適，這才想起小莫子所說的畫中秘密，心中隱隱感到不安，她命人帶出小莫子，她要親自審問。

小莫子看見袁妃蠟黃的臉色平靜地說，寶圖是先祖為心上人所作不錯，但卻是送給心上人的結(jié)婚賀禮，心上人結(jié)婚了，新郎不是他，因此他因愛生恨，制作了這幅毒畫。

“毒畫！”袁妃一聽，變了臉色。

小莫子冷冷一笑，接著說：“我守護這幅畫，不想讓它害人，可誰知你拼命想得到。畫中的夜光粉是先祖用特殊材料研制，這幾種材料本身并無毒性，但混合在一起會使人昏昏欲睡，天長日久，會導(dǎo)致婦人不孕，或是孕婦滑胎，或使胎兒先天不足……你害了妙云，自己也失了孩子，這很公平，哈哈！”說完，他觸柱而死。

不久，袁妃滑胎了，她自稱福薄，將寶畫送給了周皇后。周皇后十分高興，命人將畫掛在寢宮，后來生下二皇子，早殤，次年又生二公主，亦殤。此后，周皇后再沒有子女，而其他妃子趁機奪寵，地位竟在周、袁之上。

選自《今古傳奇故事版》1411下

（段明 圖）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