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東良
民國初期,天津。
洋大夫站了起來,搖了搖頭,輕輕嘆了口氣,說:“方法是有的?!彼D了頓,環(huán)顧了這間簡陋的屋子,用不太標準的中文繼續(xù)說道:“但是太貴了,我恐怕你們負擔(dān)不起?!彼挚戳丝创采咸撊醯暮⒆?,眼睛里閃過一絲憐憫,一絲同情,“這筆錢我也不能幫你了。你知道,我也有家庭,我也要生存,我走了!”
站在洋大夫?qū)γ娴氖且粋€瘦高男人,約莫三十多歲的年紀。他的孩子病得很厲害,此時正虛弱地躺在床上,男人對洋大夫笑了笑,以表示感謝,眼淚卻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大夫,要不是您之前慷慨的幫助,孩子他早就……”說完便跪在了地上。
洋大夫趕忙攙扶起這個男人,連忙說:“您別這樣!情況也就這樣了,您……做好心理準備吧!”
望著洋大夫遠去的背影,男人暗下決心,一定要把孩子的病治好。他落寞地坐在床上,看著他的孩子,心里滿是后悔。本來胖胖的兒子如今卻如此羸弱。都怪自己太過迷信,病情剛剛發(fā)作的時候非要找什么血饅頭,還到處燒香拜佛,貽誤了治病的最佳時機。他輕輕地親吻了兒子的額頭,流下了內(nèi)疚的淚水。
他出了家門,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纯茨_下這片廣闊的土地,卻已經(jīng)被列強瓜分得不成樣子,重要的城市里還劃分了租借地。此時,這個龐然大物是那樣脆弱,中國可以說在存亡的邊緣掙扎。
走著走著,他又想起了他的妻子。七年前,她在生下這個唯一的孩子以后,就因為難產(chǎn)離他而去了。這個孩子是他唯一的親人,也是他留在這個世界唯一的希望。所以他無論如何也要借到錢,把孩子的病治好。
可謂天無絕人之路。他看到不遠處的墻上貼著一張海報,用大字寫著“洋人擂臺賽”。他在私塾上過課,所以還是認識上面的字的,尤其是最后一行讓他眼前一亮“勝者可獲得五百大洋的獎勵”。他決定放手一搏,為了自己的孩子,他要豁出去。
回到家,孩子醒了。孩子帶著一點哭腔說:“爸爸,我好難受?!边@六個字像針一樣刺痛著他的心?!安慌拢彼参康?,“我們的好日子馬上就要到了!”他輕輕地親吻了孩子的額頭,流下了興奮的淚水。
傍晚,白云在夕陽的映襯下紅得那么可怕,就像鮮血浸染過一樣,好像在預(yù)示著將要迎來一場可怕的殺戮。天津城也沒有白天那樣喧囂,只是租界區(qū)還是燈紅酒綠。他背著孩子向擂臺走去。
他把孩子放在臺下,自己走上臺去攻打擂臺。洋人那魁梧的身軀像一堵墻一樣矗立在他面前。他不管運用什么套路,洋人總能輕巧地躲避過去。觀眾雖是中國人,卻為洋人加油喝彩。在全場的吶喊聲里,洋人向著他臉部猛地一拳,他應(yīng)聲倒在了擂臺上。
在這樣嘈雜的吶喊聲里,他的耳朵捕捉到一個虛弱但熟悉的聲音:“爸爸,加油!”他的斗志被完全激發(fā)出來了。為了孩子,自己不能放棄,不能倒在這里。他擦拭了嘴角的鮮血,趁洋人還在沾沾自喜地慶祝時,順勢一個螳螂腿,平穩(wěn)落地后拳頭向下顎用力一擊,洋人便倒了下去。
全場瞬間鴉雀無聲,洋人的兩個同伴按捺不住自己的憤怒,咿咿呀呀不知說些什么,沖上臺來。一個稚嫩的聲音在回蕩著:“爸爸加油!”兩個洋人向他沖了過來,他一個前滾翻,從兩人的縫中逃了出去。等兩人回過頭時,他早已一躍至半空,兩個拳頭十分精準地落在了兩人的臉上。全場爆發(fā)出熱烈的掌聲。
他走下臺去,抱起他的孩子。他輕輕地親吻了孩子的額頭,流下了幸福的淚水。
1949年,春節(jié)。
“快,給爺爺磕頭?!焙⒆右呀?jīng)快四十歲了。
“好!”他的孩子們也已經(jīng)好幾歲了。
“快起來,來,一人一個??!”他已經(jīng)年逾花甲了。
“快去放煙花吧!”
他望著滿天的煙花,感受著中華民族在存亡邊緣掙扎后的勝利,看著兒子在死亡邊緣掙扎后的幸福,再一次流下了淚水。
父愛的力量,讓他迸發(fā)出驚人的神力,一舉擊敗洋人,打擂成功,贏得獎金為兒子治病。把人物環(huán)境設(shè)定在民國年間,家仇國恨,很好地揭示了小說“掙扎”的旨意。
(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