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松落
4月15日,勞倫斯世界體育獎在上海舉行,最吸引我目光的不是獲獎的李娜、姚明,而是剛剛退役的劉翔。怎樣評價一個公眾人物才比較公正?也許,是站在未來的立場上去看。對待劉翔,就該如此。
2004年,雅典奧運會,他以12.91秒的成績追平了由英國名將科林·杰克遜創(chuàng)造的世界紀錄,并且喊出“中國有我”“亞洲有我”。他面對電視鏡頭揮淚豎起大拇指的情景,至今讓人記憶猶新。然后是2006年瑞士洛桑田徑超級大獎賽,他以12.88秒超越自我。此后,紐約銳步大獎賽、大阪田徑大獎賽……劉翔把冠軍統(tǒng)統(tǒng)收入囊中,所向披靡。此后就是2008年北京奧運會上退賽;4年后倫敦奧運會上因傷未能完成比賽;2015年4月,宣布退役。這期間大部分時間,劉翔都在頂著各種非議乃至辱罵,被冠以“演員”“劉跑跑”等罵名。
美國社會心理學家洛欽斯曾提出“近因效應”,它的核心是“最近或最后的印象對人的認知有強烈的影響”,一個總是守時的人,會因為最近的一次遲到,導致人們的印象改寫;一個總是勤勉的人,會因為一次疏懶,而導致人們的評價改變,劉翔正是這種效應的例證。體育評論員楊華曾說:“對于跨欄運動來說,劉翔是百年不遇的天才,是史上對于突破黃種人極限貢獻最大的運動員,劉翔之后再無劉翔。”但對急功近利的國人來說,他曾經(jīng)的貢獻都會被奧運會的兩次失利覆蓋。
站在未來的立場上,或許能消減人們心中的急躁。因為距離過近而格外觸目的各種瑕疵,也都可以忽略不見。站在未來,我們才可以“見好”,不只看到才華、能量這些具象的東西,更可看到他們在整個時代中的位置,對我們精神生活的貢獻。
而對于當下來說,這卻并不容易。一個現(xiàn)實是,我們很難看見同時代人的好,很難領會同時代人的貢獻,我們的神話,往往都投向從前的人和事。像加西亞·馬爾克斯小說《巨翅老人》中的墜落天使,落到人間之后,待遇非常糟糕,一直要到他振翅飛走,人們才悵然若失。同時代人的重要性,往往在他們告別舞臺后才顯現(xiàn)出來,比如《速度與激情》里的保羅·沃克,比如劉翔。
這種情況,不只發(fā)生在中國,不能善待同時代的人類精英,是一種世界通病。之所以這樣,一方面是因為,人們總是懶惰,更愿意盯著那些已經(jīng)完結的神話,去附和已經(jīng)有了共同結論的事;另一方面,是因為鑒賞力欠缺,不懂得鑒賞那些尚沒定論的人和事,而熱愛、膜拜,卻一定要有個去處,那就投向以前的時代、以前的人。
站在未來看劉翔,不只意味著,看到他過去的貢獻,肯定這種貢獻;更意味著,要期待他的可能性,期待他轉身之后依然會有無限的可能性。劉翔的未來,甚至對他過去、現(xiàn)在的評價,都會被這種可能性刷新。我們也在等待另一個劉翔的到來。
人生如江河奔流,在江河匯入大海之前,一切都沒有定論,沒有哪段江河,就是最后的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