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鈞
“虹橋火車站就要到了,請下車的乘客提前做好準備……”廣播里傳來冷淡機械化的女聲。
真是受了《小時代》的挑唆,在電影院里滿目迷??粗鉃┑臅r候,腦海里很萌的韓少和日韓的四娘就已面目猙獰地揮著手:“走,黃浦江邊看死豬去!”
才下車,背著碩大的行李包,很文藝小清新地目視前方:“天啊,熱死老子了?!?/p>
一脫離熟悉的環(huán)境,再清高都覺得特別不自在。在地鐵上,冷氣吹得我軍心大亂,現(xiàn)在是六點下班高峰,這個城市的精英此時都擁擠在一起,身上沒有自發(fā)的城市優(yōu)越感,頭都不敢抬。大腦成像卻是那么恬不知恥:“看!左上角穿波西米亞長裙的妹子看見沒有!南湘上身啊?。?!啊喂,別假裝沒看見,你旁邊那個背包客……”
“您受累了,微臣看見了,這么美膩一定是男孩子?!?/p>
還有身后的兩個一進地鐵就驚艷到我的西裝中東人,都沒臉說了,挺直腰板偷聽到現(xiàn)在一句話都沒聽懂,英語老師你來你也聽不懂。
他們說阿拉伯語。
我哭著對你說,《小時代》里都是騙人的
頭一天就奔去陸家嘴,那堅決勁兒比起董存瑞更胡漢三一點。
出了地鐵站我就哭了,面前浩浩蕩蕩的游客大隊,加上這39度的高溫,嘖嘖嘖,怎一個熱字了得!浦東作為上海最繁華的地段,有的是高聳入云的大廈,還有標志性的東方明珠,遙望著對面的外灘和舊城區(qū),高傲極了。
走在濱江大道上,擦身而過明珠塔,還路過一個像玻璃宮殿一樣的游艇協(xié)會。手里的甜筒快化了,我反而異常冷靜地看著這洶涌的人群。在游客里穿插著來自全國各地的小販,有福建的,有四川的,也有東北的。他們被推搡著,厭惡著,被看不起,被驅(qū)逐,但還是要努力地生存下去,好支付這昂貴的魔都入場券。沒有站在同情的角度說這話,我們也同他們一樣,許許多多的我們浸透在這個小小的世界里,艱難地生活在世上的各個細微角落。我,我們,就像天空運行的星,際遇不同,命運不定,人生錯過又相逢,時光凝聚又散開。生命的過程,無論是陽春白雪,青菜豆腐,我都得嘗嘗是什么滋味,才不枉來走這么一遭啊!
對啊,就像我說的,我們都是天空,運行的星。
如果我被烤熟了,請不要為我悲傷
生不逢時是個很傷腦筋的事情,比如隔壁的二僑,我以前還在的時候跑個操場就跟跑一沙灘似的。擺在我面前的也有一個,外面溫度40℃,將持續(xù)一周,上海多年難遇,呵呵。
坐了十三站地鐵才到的七寶古鎮(zhèn),走到心死力竭居然發(fā)現(xiàn)所謂的七寶老街就是個美食一條街,但這要曬得人天五衰的太陽挺不給臉的,烤得我看什么都覺得是會燃燒的黑暗料理。
到午飯時間才七手八腳地滾進有空調(diào)的七寶教寺。進了大殿就涼快多了,感覺腦門上有佛光加持的一樣。無意間走進一間大堂,有一場佛經(jīng)講座。聽眾大多數(shù)是平均年齡在七八十之間的阿公阿婆,他們多是精神抖擻,面目干凈,沒有老而無用的頹容。信仰就是有如此強大的能量來維持這一切,讓人相信著生活會隨著這漫漫的日夜一點點變好,讓人覺得即使再難過也不會輕易死掉。即使是他們此時的美人遲暮,英雄謝頂。
城隍廟不見城隍爺
由于住的地方離城隍廟很近,所以就把它擱置在后。一越過上海老街的那個重金炫彩的界線,就有一種很微妙的感覺,像是,像是在皇城底下的朝拜感。這才是上海味兒最足的地方吧,剛好與老街特有的人間煙火的味道撞了個正著。
那天坐了小半天的旅游大巴,到城隍廟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飯時間了,正是燈火通明的時候。穿過華寶樓到了后門就已經(jīng)聽到人群的聲音了,正眼看去擺起的臺子上在跳著傣族的甩頭舞,領(lǐng)頭的抹花臉漢子嘴里還在叫著什么……多年的旅游開發(fā)這里早就充斥著濃郁的商業(yè)味,當然,這是在我買了一堆老廟特產(chǎn)心痛不已的抱怨了?;貋淼臅r候人群已經(jīng)圍了里三層外三層,擠進去的時候表演人員開始群眾互動,往人臉上涂油彩,據(jù)說是傣族舊時嚇唬妖怪的。到我的時候,我躲開了,在我看來這更像是神靈的嘲弄,創(chuàng)造出人類卻放之如此艱險的人世。
相逢的人還會再相逢
最后一天的中午在一家面館里吃面,囂張地點了最貴的牛肉面加兩個蛋,還有辣肉再加了個雞腿。一路上因為窮游而造成的拮據(jù)和小氣,最后只能通過這樣的一個方式來對自己稍作彌補。要走的時候發(fā)生了一個小插曲,面館的老板娘在得知我也是福建人之后就說什么也不收我的錢了,還問我要多待幾天,上海好玩的她也沒玩過,真的要去見識見識呢。這真是我作為一個異鄉(xiāng)人最欣慰的事了,我們未曾謀面,未曾相識,卻因為這種莫名的聯(lián)系而感動著。
上動車前還回首望著差點把自己熱死的城市,我那么確定,這片土地與自己緊密相連,在往后天各一方的時間中,在這片土地上發(fā)生的一切冷暖都會傳達到我的心里。
我那么確定,有一部分的自己,永久地留在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