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力的“面子工程”：汶川地震重建房都漏雨

2008年5月12日下午，8級特大地震襲來，綿陽市擂鼓鎮(zhèn)貓兒石村受災嚴重。而當時綿陽市的最高領導人、市委書記譚力正在泡溫泉。此后，在災后重建工作上，譚力大力打造了一座“面子工程”，為貓兒石村留下了禍患。

“譚笑笑”之名

2008年5月12日下午，綿陽市擂鼓鎮(zhèn)貓兒石村的平靜被打破。8級特大地震襲來，致使這個坐落在山腳下的村落多所屋舍倒塌毀壞，33人在地震中受傷，26人不幸罹難。當夜，老書記王孝萬組織村民轉移、帶領大家用竹子和塑料材料搭起帳篷作為安置點。當他們在簡易棚里遠眺自己的村寨——就像日后無數(shù)人站在“三道拐”處眺望近乎整體塌毀的老北川縣城一樣——的時候，他們不會想到，自己的家園會以超乎尋常的速度、以出入意料的方式得到重建。

貓兒石村，是由南向北進入北川羌族自治縣的第一村；北川以及它所屬的綿陽市，是汶川大地震的重災區(qū)。根據(jù)綿陽市區(qū)、安縣、永安鎮(zhèn)等多地流傳的一則流言，當這場波及全市9個區(qū)市縣，陸續(xù)致使21964人遇難、7795人失蹤、17.4萬人受傷、254.41萬人失去住所的災難來臨時，綿陽市的最高領導人、市委書記譚力正在泡溫泉。而且直到得知時任總理的溫家寶抵達四川時，這位書記才知道發(fā)生了災難。

如果說官場內部有關譚力救災不力的傳聞還不足以讓他在全國遭受非議的話，那么當他在5月16日陪同總理去綿陽機場迎接時任總書記胡錦濤，并切實地在攝影記者的鏡頭里呈現(xiàn)出一張笑臉時，“譚力”的名字開始不脛而走，這張出現(xiàn)在總書記和總理身后的笑臉，連同“譚笑笑”的諢名一起成為了地震中的衍生新聞。

此后，譚力對媒體透露自己在領導面前“笑”而在背地里（因壓力）“哭”，沒能完全卸掉輿論壓力。不過，在有關他的新聞徹底發(fā)展成一則丑聞之前，譚力在災后重建工作中打了一場“翻身仗”，將丟掉的面子也重建了起來。在忙于主持重建工作、陪同接待各級領導近十個月后，譚力獲評全國抗震救災模范；2009年3月，他“因抗震表現(xiàn)突出獲交流提拔”，調往海南省任省委常委、宣傳部長。

汶川大地震，成為了譚力升遷路上的一個重要跳板。汶川地震后的“面子工程”

就在地震后十幾天、“衛(wèi)生隊還在村里護理傷員”時，綿陽市一位副市長就帶來了重建的消息：貓兒石村已被確定成為全市6個永久性農房建設示范點之一。重建后的村子將更名為“吉娜羌寨”，帶有濃郁的少數(shù)民族風格。一位綿陽市官場人士說：“當時‘吉娜羌寨是那么高規(guī)格的工程，要花那么多錢，而且是要起到示范帶動作用的，肯定是要譚力拍板決定的。”

2008年7月底，新村建設動工，6個月時間，一個由69棟住房以及篝火廣場、“碉樓”等設施構成的“吉娜羌寨”就已經(jīng)完工了，“剛好”趕上了春節(jié)前村民們回遷入住。貓兒石村距離老北川縣城有14公里，并不是北川縣受災最嚴重的地區(qū)。但由于是從綿陽入北川的第一個村落，故有北川縣門戶之稱。而大規(guī)模重建并開發(fā)成具有旅游功能的羌寨，在村民王孝萬看來，這有“面子工程”的成分。

這不是第一次有人反映譚力在執(zhí)政一方時做“面子”。2001年起譚力任四川省廣安市委書記，據(jù)媒體報道，廣安市一名退休廳級干部曾透露：譚力主政期間“愛好面子工程”，當時修建了思源五星級賓館、思源廣場等。

不到半年間建好的69幢新村舍，幾乎剛住進去就開始漏雨，這是吉娜羌寨村民們后來痛斥譚力“面子工程”的主要原因。

村里多處房屋，均發(fā)現(xiàn)屋頂有程度不同的漏水痕跡，墻皮多有脫落；趕上有陣雨的日子，不少住戶室內都有雨水滴落現(xiàn)象；地板上多有長時間滴水而形成的深色水漬痕跡。這也成為后來村民到市里上訪的主要原因。

村民王孝萬還有過一次見到譚力陪同領導來訪問的經(jīng)歷。當日，譚力陪同該領導在王家參觀，連同眾多媒體記者在內擠滿了幾間屋子。當時的客廳里，電視機上方的天花板還沒被漏雨弄得一片花。這時候，王孝萬和譚力還有其他人站在了二樓的露臺上，兩人合了影。但在宣傳材料中的影像之外，王孝萬還回憶起了當時譚力和他的一句對話。

“當時他指著我家露臺有點破損的墻，說：‘你要把這里修一修，以后你這兒會經(jīng)常接待中央領導，這樣的形象不太好嘛。我就記得他說這個了，他確實是很注重面子的?！蓖跣⑷f說。這之后，王孝萬沒有修這個面子，譚力也調任海南去做宣傳部長了。

破損沒有修復，屋頂漏雨形成的斑痕卻越來越大。除此之外，“吉娜羌寨”的后遺癥還有一件。

“溫總理一走，天然氣就不通嘍?！贝迕駰罾^梅說，“長時間不通氣，再加上本身質量不好，所有和燒天然氣配套的工具都壞了——我們自己兩干塊錢買的熱水器、抽油煙機、灶，都重新?lián)Q掉了。我覺得就是為了讓中央領導看，才把天然氣給修通的?！?/p>

根據(jù)村民王成淑的記憶，自從“吉娜羌寨”的村舍竣工以來，天然氣管線運行完好；而到了2009年6月，管線被漲起來的洪水沖斷了，之后就再沒有人提起修復管線事宜。“曾經(jīng)有人讓每家交四千塊上戶錢，沒有人交，所以天然氣就這樣廢掉了?！蓖醭墒缯f。目前，羌寨的村民們用的是罐裝液化氣，而標有“北川中民燃氣”的管線設施，由于多年廢棄已積滿灰塵。

“我們這個寨子成了接待領導的面子工程。個別干部稀里糊涂地搞工作，沒有盡心盡職?！蓖跣⑷f說。

“面子”背后

2009年3月，主持綿陽災后重建工作8個月后，譚力因政績突出獲得交流提拔的機會，徹底扭轉了地震初期造成的不良影響，空降至海南省任省委常委、宣傳部長。這是他繼1998年6月到2001年3月任成都市委宣傳部長之后，再一次主抓地方宣傳工作。

雖已履新，但農房建設、發(fā)展鄉(xiāng)村旅游，仍然作為他的一個成功經(jīng)驗在海南推廣。升任后不久的2009年5月13日，在三亞田獨鎮(zhèn)、鳳凰鎮(zhèn)考察文明生態(tài)村時，譚力提到“要做到因地制宜”、“發(fā)展鄉(xiāng)村旅游，是文明生態(tài)村深化發(fā)展的一個很好的方向”。他還建議：有條件的地區(qū)可以成立農家鄉(xiāng)村旅游推廣聯(lián)盟。而這，正是此前在“吉娜羌寨”所應用的一套發(fā)展模式。

只是，這套模式如今在“吉娜羌寨”已然步入困境。據(jù)負責“吉娜羌寨”旅游工作的村領導介紹，此前辦得紅紅火火的旅游合作社，如今已倒閉；政府正在將當初村民們入的股份兌現(xiàn)，同時在尋求資源重組。

記者前去采訪時，村民王成益正坐在空蕩蕩的農家樂飯館門前打牌消磨時間，后面掛著那次他與溫家寶的合影。而曾被媒體作為災后成功典型大肆報道的劉賢惠、王成淑母女經(jīng)營的農家樂，如今也已關門?，F(xiàn)在的劉賢惠靠給其他鄉(xiāng)鎮(zhèn)的家庭帶孩子所掙的每月一千元工資過生活。

與此同時，“吉娜羌寨”的締造者和鄉(xiāng)村旅游的倡導者也沒能在海南官場走得更遠。

與“黑老大”勾結

2014年7月8日，中紀委公布消息，譚力涉嫌嚴重違紀違法，正接受組織調查，但未公布譚力被調查的具體事由。據(jù)知情人士透露，譚力此前在四川任職，與四川“黑老大”劉漢有金錢往來。

熟悉劉漢的知情人士透露，譚力和劉漢交情匪淺，劉漢曾用珠寶、字畫向譚力行賄，而劉漢在綿陽的產業(yè)也不斷發(fā)展壯大。

據(jù)報道，劉漢前妻楊雪交代，劉漢不惜用重金大肆結交官員，還利用妻子結交官員夫人，走“夫人外交”?！皠h會帶我一起跟他們吃飯，向他們贈送黃金、翡翠等貴重物品，價值幾十萬甚至幾百萬；有時候還會通過賭博向他們行賄?！倍煜h的知情人證實，劉漢和其前妻楊雪給譚力及其夫人，贈送過大量價值不菲的珠寶首飾和字畫。

熟悉劉漢的消息源透露，“劉漢和譚力有交情，他在綿陽看上的地盤、項目基本都能拿到?！眲h操盤的漢龍集團開發(fā)綿陽小島房地產、用遠低于市場價格收購綿陽豐谷酒業(yè)等曾引起質疑。

另據(jù)綿陽市官場知情人士透露，譚力愛好古玩、字畫，托他辦事，他一般不直接收金錢，而是接受“雅賄”。此外，譚力愛好攝影，他拍攝的風景照曾被制成明信片，一時風行。

被查之后，譚力在地震災后迅速重建起的面子和聲譽，最終和海南省政府網(wǎng)站“領導介紹”一欄中的名字，被一同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