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方言中的程度副詞探究

婁曼曼

【摘要】河南省屬于北方方言區(qū)，河南方言雖然與普通話已經比較接近，但是其中某些詞類的用法還是有很大的不同，特別是表示高量級的程度副詞。這些程度副詞在河南方言中使用頻率極高，但在普通話中卻很少見，常用的程度副詞有“鎮(zhèn)、恁、可、怪、太、精、血”等。

【關鍵詞】河南方言；程度副詞；用法

程度副詞是現(xiàn)代漢語副詞家族中舉足輕重的一個詞類，其基本用途是用來修飾形容詞或動詞，使用頻率較高但是數(shù)量并不多，經常使用的有“非?！?、“極”、“最”、“太”、“很”、“比較”、“稍微”、“有點兒”、“略微”等，具有粘著性強、定位性強等特點。河南省地域廣袤，北接陜西、山西，南鄰湖北、安徽，除了信陽市外方言內部差異并不大。河南省最南部的信陽市由于和安徽、楚北交通密切，所以逐漸相成了以江淮官話、西南官話、中原官話、小部分客家話結合的方言，已經與河南其他地區(qū)的方言有很大差異，所以信陽方言中的程度副詞不在本文的討論范圍之內。在河南方言中表示“很、非?！钡囊馑记矣脕硇揎椣拗菩稳菰~的副詞與普通話中的有很大不同，以上提到的也會有使用，但經常用到的有：鎮(zhèn)、恁、可、太、怪、精、血等。本文中所討論的程度副詞是根據(jù)大多數(shù)人的讀音寫出來的，并不代表本字一定是這個字。

一、鎮(zhèn)[t??n53]—恁[n?n52]

“鎮(zhèn)”屬于高量級副詞，意思大致相當于“這么”，大多用在口語中，書面語中很難見到?！版?zhèn)”后面既可以跟形容詞也可以跟動詞。

今年的冬天咋鎮(zhèn)冷哩！

這房子忙活了快一個月，為啥裝修出來鎮(zhèn)不好看。

以前沒聽你說起過，沒想到你對這整件事情鎮(zhèn)了解。

你咋鎮(zhèn)著急，非得今晚上就走？

“恁“也是高量級副詞，意思大致為“那么”，用法和“鎮(zhèn)”大致一樣。例如：

他那個人咋恁懶哩！

沒想到他這么大的人恁膽小。

人家那孩子咋恁聰明，17歲就上了大學！

有人曾問：“老馬，你生活并不富裕，幫助別人咋恁大方呢？”

“鎮(zhèn)”和“恁”都屬于高量級副詞，大多用在口語中，并且在語義上多帶感嘆、驚奇或者不滿的主觀色彩。二者區(qū)別之處主要在于，“鎮(zhèn)”表示近指，而“恁”表示遠指。從時態(tài)上講，“鎮(zhèn)”所修飾的形容詞、動詞表示的性質、狀態(tài)是現(xiàn)在時，是眼前的、直觀的、親身經歷的。而“恁”多表示過去時或未來時，一般表示遠指事物的性質、狀態(tài)，是過去的、未來的、非直觀的。如“鎮(zhèn)好”、“鎮(zhèn)壞”一般是指當時、當?shù)氐模乾F(xiàn)在時。如果一個人在炎熱的夏天說“鎮(zhèn)熱”，那他就是說當時熱，是近指，相當于說“這么熱??！”但他不會說，“恁熱”，因為“恁熱”是遠指，一般不指當時當?shù)氐?。如果一個人從南方回到北方再說到南方的炎熱，他會說“恁熱”，而不會說“鎮(zhèn)熱”。因為“熱”是南方熱，不是當?shù)?，況且也不是當時，所以就是過去式。

“鎮(zhèn)”所修飾的詞語表示的性質狀態(tài)是親身經歷的、直觀的，是第一手資料；“恁”所修飾的形容詞表示的性質、狀態(tài)是非親身經歷的，非直觀的、間接的。如見到一位姑娘，他可能會評價說“鎮(zhèn)好看”或“鎮(zhèn)丑”，而不會說“恁好看”、“恁丑”，因為這不但是當時的感覺，并且是直覺的，是第一手資料。當事后向人們述說時，他可能會說“恁好看”或“恁丑”，而不再會用“鎮(zhèn)”，因為已經是事后，不是當時的。

二、可[k‘?34]

意義相當于“很、特別”，表示程度加深。“可”在河南方言中使用也很普遍，組合能力也很強，可直接修飾形容詞、動詞，而且所跟的動詞多數(shù)為表示心理活動的能愿動詞。例如：

河邊的那棵老柳樹可粗。

他買的幾張年畫可好看了！

離家這么多年可想回來看看。

我已經跟那家的姑娘說了，她可愿意了！

他把交學費的錢給弄丟了，他媽可生氣了！

三、怪[kuai53]

河南方言中的副詞“怪”是由形容詞轉化而來的，因而還帶“奇怪”的意義痕跡，有“意外”、“驚奇”的意味，表示程度的加深，大致相當于“非?！?，大多用在口語中，書面語中偶爾也會用到。“怪”一般用來修飾形容詞，很少和動詞連用。例如：

這臭豆腐聞著臭，吃著還怪香哩！

這盒子看著怪好看，就是里面裝的東西太少了。

她的那件連衣裙看著怪洋氣，我也想買一件。

如說“這車怪快”，就是出乎意料，比想象的要快。河南人常在“怪”之前加“還”，句末加語氣詞“哩”。如說成“這車還怪快哩”，意外、驚奇的感情就更濃了。如說“這衣服怪好看”或“這衣服還怪好看哩”，也是指原來以為不怎么樣，但穿上以后感覺比想象的要好看，且有滿意的意味。由于“怪”所帶有這種隱含的情感意義，所以它所修飾的一般是具有正向意義的形容詞，如“怪快”、“怪好”、“怪厚”、“怪長”等，而不會說“怪慢”、“怪壞”、“怪薄”、“怪短”等。

四、太[t?ai35]

河南方言中的“太”和普通話中的“太”有很大區(qū)別。首先是讀音，普通話中的“太”讀的是去聲，在河南方言中讀的是上聲，雖然也有“很、非?！钡囊馑迹饕獛Я恕笆М?、過分”的主觀感情色彩。

他年輕的時候干的活兒太重了，以至于現(xiàn)在落了一身病。

她這人太好說話了，她婆婆讓她做啥就做啥。

他的小兒子太膽小了，晚上都不敢一個人出門。

“太”是對既成事實的主觀評價，如說“這個孩子太聽話了”，在普通話中就是說這個孩子非常懂事，聽大人的話，有表揚、贊賞的意味在里面，而在河南方言中主要意思是說聽話得失當、過分，聽話得迂腐了，有惋惜甚至有嗔怪、善意批評的意味在里面，而不是表示由衷的贊賞。

五、血[?i?24]

有的文章中寫做“歇”。表示程度加深，大致相當于“挺”、“很”、“非?！敝狻！把焙竺嫠脑~語大多表示褒義，一般不跟貶義詞，同時也帶有出人意料、驚奇和贊揚的感情意義，例如：

那人血能干，別人干一天的活兒他半天就干完了。

這閨女血聰明，啥東西一學就會。

這車看著不怎么樣，跑得還血快哩！

“血”在河南方言中是一個重要的程度副詞，它常用在形容詞和情態(tài)動詞前，且多用在褒義詞前，所表示的意義與“可”相當，但是在程度上略遜于“可”。用“血”組成的詞組不能重疊，一般不用在動詞前?！把弊钟糜谥溉说脑~語前時，有

佩服、贊嘆的意味，而用來形容事物時，常表示出乎意料，有驚訝、感嘆的意味。

六、精[tsi?24]

同樣表示表示程度加深，大致相當于普通話的“很”、“非?！?，大多修飾帶有不如意的、貶義色彩的詞語，所以不與褒義形容詞組合，而且只能與單音節(jié)形容詞組合。例如：

他一腳踩進了水洼里，把鞋弄得精濕。

這條河精淺，你赤腳就可以蹚過去。

他平時吃的挺多，可還是精瘦，一點兒沒長肉。

她做得稀飯精稀，都能看見人影兒，一點都不管飽。

“精”用來表示表示事物的性質、狀態(tài)過于怎樣，表示出不如意的感情色彩。如說“這個人精瘦”，就是說瘦得過分，不令人滿意。和程度副詞“怪”相反，“精”一般與具有負向意義的詞語連用，而且由于一般不跟多音節(jié)形容詞，所以不能說“精胖”、“精深”、“精粗”、“精難看”等。

七、死[si33]

“死”的用法和“精”基本相同，也表示程度的加深，但是“死”所帶的感情色彩非常明顯，除了表示事物的性質狀態(tài)過于怎樣之外，還帶有明顯的貶義。

這孩子死不聽話，叫往東非得往西。

這個包袱死沉，提都提不起來。

你介紹過來的這個人死懶，除了坐那里玩手機啥都不干。

如“這包袱死沉”，它的意思就不單單是說包袱非常沉，而且?guī)в新裨?、不滿的情緒。指人時，則帶有明顯的厭惡、抱怨的感情色彩。如說“這個人死懶”，除了說明這個人非常懶之外還帶有明顯的討厭、嫌惡的意味。

以上就是河南方言中使用頻率較高的表示高量級的程度副詞，個別地方如南陽市、洛陽市使用的“趨”、“滂”、“透”、“棒” 等程度副詞由于不具有普遍性，就不再討論研究。普通話中的程度副詞如“很”、“非?！?、“特別”、“最”等在河南方言中也有使用，由于其用法和在普通話中基本一致，就不再贅述。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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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熊正輝，張振興.中國語言地圖集（第二版漢語方言卷）[M].商務印書館，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