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草原有個約定（外一篇）

趙克紅，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國家二級創(chuàng)作員、中國鐵路作協(xié)理事、洛陽市作協(xié)主席。已出版《燃燒的情愫》《傾聽桃花》《多夢時節(jié)》等近十部文學作品。

一次次奔赴過草原，一次次探究草原的魅力，流連傾注我的思緒，起伏滌蕩我的情感。深邃的天幕上閃爍著想與你說話的萬點繁星，昆蟲吟唱你心中的交響。這一切，都會讓我夢牽魂縈，夢里依稀和草原約定，期待著另一次的重逢……

夏天，我隨洛陽市文化交流團到內(nèi)蒙古采風，面對遼闊無垠的呼倫貝爾大草原，仿佛置身于茫茫草海綠濤中一般，草尖上下，涌流推助著我，四肢、面頰，連同我小小的身軀若沉若浮，如夢似幻，好不愜意！層層碧浪也許再使把子力氣，就會把我卷向天邊。放眼望去，望不斷的天涯都是綠色——濕地、湖泊、草原。河水蜿蜒，靜靜流向遠方，天空碧藍純凈，芳草濃茵如翠，牛羊悠閑遍地，潔白的蒙古包星星點點散落在草原上，遠遠望去像極了一朵朵盛開的白蓮花。矯健的雄鷹自由自在地在藍天上巡弋翱翔，如帝王般俯瞰屬于他的草原。成群的牛羊忽而向南，忽而向北，如打旋兒翻出的浪花，或而流動，或而聚集，發(fā)出陣陣滿足的叫聲，好一派自在！“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草原原本是牛羊的世界，原本是牛羊的天堂，讓牛羊更多，讓牛羊自由，讓牧民富足安康，這美好的一切就是草原的主題！

呼倫貝爾草原！我來了！我撲進了你熱烈的懷中，躺在你遼遠的夢里！呼倫貝爾草原，你這世間少有的綠色凈土！寬闊無邊的天然牧場，蒼莽而寧靜，置身其間讓人身心俱揚，像置身于蕩氣回腸的圖畫，心胸也隨之豁然！你被譽為“世界上最美的草原”，那動人心魄的綠，在風中搖曳，你的遼闊，你的大美，讓人心神蕩漾，陷入一段震撼之后的沉思。當我的雙腳真真實實地行走在富有彈性富有生機的草原上，那一刻有點即將羽化的錯覺。清新的空氣透徹全身的每個毛孔，感覺格外舒適，思緒也隨著草原的風任意馳騁飄飛，被青草的氣息所迷惑所牽引，毫無阻攔。草原的云朵很輕柔又很親近，一片片幸福地飄在藍天上，像慢慢拉長的薄薄透明的輕紗，仿佛用手拉它再近些，就要落下變成戴在脖頸上的哈達。

草原一望無際，遼闊的像浩瀚的海洋，無數(shù)紫色的、金黃的、粉白的小花，一朵朵一簇簇就像是暢游的魚群，在深綠淡黃的渲染中生動耀眼。你也許不會留意所有的花朵，而這些小花也有著一種自豪感，只因為你的一次俯身駐足，它會輕輕搖擺著它的身姿，為你盡情綻放它的笑容！不遠處傳來了草原的牧歌，那歌聲悠揚婉轉(zhuǎn)，這一曲調(diào)悱惻纏綿，那一曲豪邁張揚。草原的歌者飲著呼倫貝爾的水，喝著草原的風，歌聲猶如鷹隼能直達蒼穹，猶如箭矢直達人們的內(nèi)心深處。

呼倫貝爾大草原，是中國現(xiàn)存最豐美的優(yōu)良牧場，生長著堿草、針茅、苜蓿、冰草等120多種營養(yǎng)豐富的牧草，有“牧草王國”之稱。因為幾乎沒有受到任何污染，所以又有“最純凈的草原”之說。尤其在盛夏的草原上鳥語花香、空氣清新，微風吹來，牧草搖動你的心胸。藍天白云覆蓋之下，一望無際的草原、成群的牛羊、奔騰的駿馬和勤勞的牧民，生動了一幅多姿多彩的幸福畫卷。

草原上，有一個動人的傳說深深打動了我。很久很久以前，草原上風妖和沙魔橫行，地上寸草不生，滴水如金，牧畜瀕于絕跡，牧民尸骨遍地。一個勇敢的蒙古族部落里有一對情侶，女孩能歌善舞，才貌雙全，叫呼倫，男孩力大無比，能騎善射，叫貝爾。他們?yōu)榱苏炔菰?，追求愛情，與草原上的妖魔奮勇搏殺。他們降風妖、除沙魔、施甘露、布生靈，把草原打扮得格外美麗。草原人民為感謝和紀念他們，就把自己的家鄉(xiāng)取名呼倫貝爾。從著名歷史學家翦伯贊著的《內(nèi)蒙訪古》一書中得知，呼倫貝爾草原是中國少數(shù)民族的搖籃。中國歷史上的鮮卑人、契丹人、女真人、蒙古人等，都是在這個搖籃里孕育長大的。這些剽悍、豪邁、狂放的草原人，從這里攻下長城的大門，殺進黃河流域，一路所向披靡，在中原建立了王朝，最終走上了中國的歷史舞臺。出于某種自尊或自卑，他們都刻意用異域文明來抵擋中原文明，但這些少數(shù)民族最終都在文化上吸收融合在中華文明的歷史長河中，成為中華大家庭中光榮的一分子。中華每被征服一次，版圖反而擴大一次，這也印證了中華民族的偉大。

再動人的傳說也不及身在其中的那份感受，不知不覺夕陽已至，暮色四合，落日漸漸沉入地平線，草原被鍍上了一層金黃色，籠罩著歸圈的牛羊、親切的帳篷和勇敢的牧人。跟著他們走吧！讓我們舉杯酣暢，讓我們歡歌載舞！

夜晚的草原多了一份神秘和寧靜，一彎月亮獨掛幽藍的天空一塵不染，無數(shù)的星星在夜空中相擁閃爍，時不時地瞅你一眼，眨巴著調(diào)皮的眼睛。牧民們點燃篝火，馬頭琴凄婉悠揚，如撕下的片片月光，人們圍著篝火把時間投進火里，翩翩起舞盡情歡歌，我從來不會跳舞的細胞被激活了，四肢笨拙地啟動，腦中的精靈如夢似幻，如癡如醉。

時空被打開了，這里沒有空間的約束，沒有塵世的陰霾，一切清新自然，純美平淡。呼倫貝爾大草原，我已經(jīng)被你的魅力所征服，這一次我完成了與你的約定，我的心與草原的綠相重疊！呼倫貝爾敞開她寬廣的胸懷，默默地不在乎你的贊美與遺忘，年復一年，它用繁盛的存在和坦誠的奉獻，印證著生命價值的崇高。

靜謐的根河濕地

根河，是額爾古納河的支流，在廣袤的根河濕地上，它繁衍出許多條小溪般的支流，在濕地上如一條條長長的哈達，靜靜地流淌著。

身處根河濕地，不覺整個身心被融化了似的。那滿眼皆景的綠，一下子浸入你的心底，升起一股爆發(fā)呼喚的沖動，吐納之后便被深深陶醉。根河蜿蜒流淌，宛如來自天空的一條銀色的玉帶，在草原的綠衣上倚側(cè)回轉(zhuǎn)，流淌不息。沿岸生長著郁郁蔥蔥的矮樹灌木和豐茂疊翠的碧草黃花。河水靜靜安詳?shù)亓魈手?，偶爾泛起小小的細浪，野鳥翻空斗水，相和相鳴。濕地上花草搖曳，蜂蝶正忙著采蜜，好一派詩情畫意，這植根心底的美——總是那么無法言喻！

根河濕地是亞洲第一大濕地，現(xiàn)為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級自然保護區(qū)，占地12.6萬公頃，位于根河、額爾古納河、得爾布干河和哈烏爾河交匯處。這里地形平緩開闊，根河就從這里蜿蜒流過，形成了壯觀秀麗的河流濕地景觀。根河濕地是中國保持原生態(tài)最完好、面積最廣大的濕地，又是一方遙遠靜謐的圣地，亙古存在于自然的凈土。根河濕地不但涵蓋了額爾古納除原始森林外幾乎所有類型的自然生態(tài)系統(tǒng)，而且物種豐富，是許多鳥類非常重要的庇護場所，也是全球候鳥從東亞到澳大利亞遷徙路線的“瓶頸”，每年在這里遷徙停留、繁殖棲息的候鳥多達2000萬只，是丹頂鶴在世界上最重要的繁殖地之一。這是一塊肆意泛濫的濕地，當洪水漲起，海面般一片汪洋，洪水退去，濃烈的綠重新鋪滿平原。濕地被譽為大地之腎，對自然生態(tài)的調(diào)節(jié)起到了不可低估的作用。根河與得爾布干河和哈烏爾河在額爾古納市西北交匯，形成了一個洪泛平原，像一個三角洲，兩岸的河漫灘、柳灌叢、鹽堿草地及其支流貫穿著平坦的草原，宛如璀璨的明珠鑲嵌在額爾古納綠樹叢中。站在高高的山岡上，遠眺額爾古納小鎮(zhèn)，它精致典雅地被呵護包圍在群山、濕地和草原中間。根河的水在茂密的綠樹間穿行而過，把最美麗最婉約的那段留在了額爾古納。

此時，周遭的靜謐使人不自覺地一下子安靜下來，濕地間的鳥鳴不斷，婉轉(zhuǎn)悠揚，宛如一曲曲清亮的歌，天籟般地從心頭掠過。而波光粼粼，水波下不知有多少魚兒歡暢地游弋，為這靜靜地根河增添了無數(shù)靈動與鮮活。河水無比清澈透亮，河底的沉沙細石肉眼清晰可辨，就如隔著水晶玻璃。多年已過，記憶深處再也沒見過如此澄澈的河水和湛藍的天空。根河，一切都那么純粹安詳，水面若無浪波，碧就碧成一片天空;天空若無云彩，藍就藍成一汪水面。站在岸邊，看著水中裝入的倒影，裝入天空，也裝入自己，誰也逃脫不去，再裝入岸影，裝入流云，一切靜謐，一切都盡于無言……

夕陽下，微風再次吹過，空氣濕潤，彌漫著清新的氣息，臉上仿佛也蒙上了一層潮濕的霧氣，一絲絲芳草的香甜襲來，頓感清爽。千萬枝蘆葦聚力在水中，讓風來催動它們的群舞，水禽與岸鳥啁啾爭鳴，不盡浮想對接時空——“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抬眼望去，在河谷濕地兩側(cè)的高坡上，有大片大片的白樺林，每一棵樹木都是那么高拔、秀麗。它的美超凡脫俗，近觀時，白色的樹干如奧運馬術(shù)場上高高抬起的健碩馬腿，更像是訓練有素整齊的儀仗，遠觀時，當所有的界限都已消失而連成一片，模糊成濃淡的幕或者云。那綠黃相間的葉子像是姑娘披的紗衣，輕靈地罩在肩上，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晶瑩剔透的光澤。美的令我目不暇接，只恨自己的眼睛不夠用，不能把美景全部帶走。城市像個孩子就在旁邊，大自然靜靜地守護，不言不說，只有愛可以流淌……

額爾古納是一座城市的名字，也是一條河的名字，更是一段歷史的訴說，這塊土地多么富饒！多么神奇！承載著豪邁堅韌的蒙古族的心靈和精神！額爾古納，有著多民族發(fā)祥地共同的符號，額爾古納，曾經(jīng)是人類走出森林走向文明的起點，而我們從喧囂的城市，返回靜謐的山野湖泊、峽谷密林，在這里，找回了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那份美好。

責任編輯 ? 楊麗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