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立出版發(fā)展芻議

[摘要]近年來，獨立出版在世界范圍內獲得廣泛關注，我國大陸地區(qū)的獨立出版作為書業(yè)的第三股力量也在悄然崛起。文章首先對獨立出版等相關概念進行辨析，然后揭示其目前發(fā)展所面臨的關鍵瓶頸，最后提出相應的策略建議，試圖為大陸地區(qū)獨立出版的良性發(fā)展提供方向。

[關鍵詞]獨立出版；傳統(tǒng)出版社；數(shù)字獨立出版物；文化生態(tài)多樣性

[作者單位] 馬傲雪，上海理工大學出版印刷與藝術設計學院。

獨立出版近幾年在國內國際的發(fā)展有目共睹。美國的Hassla Books、瑞士的Nieves和加拿大的88Books起步較早，在國際獨立出版業(yè)中頗有影響；在大陸，香蕉魚、不是出版基金、早安日光、壞蛋出版計劃這些機構作為出版行業(yè)的新生力量也逐漸在小圈子中獲得肯定。這不禁使我們思考如何更好地發(fā)展我國大陸地區(qū)的獨立出版。

然而，在國內很多被稱作“獨立出版”的出版行為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獨立出版，相關概念并沒有得到很好的界定。伴隨著國外及我國港臺地區(qū)先進出版理念傳入，大陸地區(qū)的“獨立出版”正逐漸從萌芽走向成熟。為了促進我國獨立出版更好的發(fā)展，獲得更廣泛的認同，本文首先對獨立出版等相關概念進行辨析，然后揭示其目前發(fā)展所面臨的關鍵瓶頸，最后提出相應的策略建議。

一、獨立出版的相關概念

1.獨立出版

從廣義上來看，獨立出版可被視作游離于出版體系和市場規(guī)則之外的出版行為，具體包含私出版和小出版兩個方面。私出版就是通常意義上的自費出版或自助出版，出版對象以出版者本人的作品為主，是出版者的個人行為。出版者自主印刷，用作饋贈或紀念之用。小出版則是一種機構行為，形式和意義上也相對復雜，出版機構小，多是展現(xiàn)流于主流媒體之外的話題和內容，小量或限量出版，印數(shù)通常少于500本。眼下我們所討論的“獨立出版”，多指后者。

那么獨立出版的“獨立”體現(xiàn)在何處呢？首先，其體制上的“獨立”主要體現(xiàn)在獨立于國有出版社和民營文化公司之外，因此有很多人將其稱作中國書業(yè)的第三股力量。當然，就目前的狀況來看，無論是出版規(guī)模還是資源水平，獨立出版都無法與前兩者匹敵。其次，其商業(yè)上的“獨立”表現(xiàn)在組織者們不追求利潤，秉承對出版的熱忱自行出資經(jīng)營。最后，是理念上的“獨立”，堅持自由意志，堅持精神和風格上的獨立。

但是“獨立”并不意味著“對抗”。這種“獨立”是“疏離”，是在夾縫中尋求生存的堅毅。因此，國內這些獨立出版機構都很謹慎地回避了“出版社”這個稱謂，而是使用了“出版基金”“出版計劃”，或是直接規(guī)避“出版”二字，選用一個概念性的名詞來命名[1]。

目前國內獨立出版物的主題主要圍繞文學詩歌和視覺藝術來擬定，獨立出版從業(yè)者的主要目的在于表現(xiàn)創(chuàng)作者的個人趣味，構建一個平臺去支持和幫助那些新生代的藝術家和文化人認識自己的價值。獨立出版不主動貼近市場，“暢銷”二字也從最初就與它們絕緣。

2.獨立出版社

我們首先要明確，目前國內的獨立出版機構都是不具備出版資格的。通俗來說，他們的作品都是沒有獲得“書號”的刊物，只可以小范圍少量傳播，無法通過正規(guī)渠道出版發(fā)行。因此，在中國大陸是不存在真正的“獨立出版社”的。我們此處探討的“獨立出版社”，是針對國外和港臺地區(qū)的出版社。

在國外，獨立出版社可分為兩個類型[1]。第一個類型的獨立出版社，它的性質與我國大陸的民營文化公司類似，喜于張揚個性，推陳出新。它的“獨立”體現(xiàn)在不隸屬于任何大型出版公司。這些獨立出版社專注于某一專屬領域書刊的出版，就好比哈珀·柯林斯是一家連鎖百貨公司，而獨立出版社則是街邊的小型專賣店[2]。 他們樂于進行新式圖書的探索，不斷拓展新的讀者群體。他們出書求精不求多，以“長銷再版”為目標。獨立出版社現(xiàn)已成為歐美圖書市場理念多元化的來源。

另一個類型的獨立出版社，它與我國大陸的獨立出版團體相同，只是他們擁有“合法”的出版外衣。他們大多三五成群共同出資成立，也有不少是“一人主義”出版社，比如瑞士蘇黎世的Nieves[3]。Nieves由平面設計師本杰明·桑馬哈德（Benjamin Sommerhalder）于2001年成立，它影響了許許多多的獨立出版從業(yè)者，中國內地第一獨立出版香蕉魚的成立也受到其鼓勵和幫助。

至于香港和臺灣的獨立出版社形式則簡單得多。港臺地區(qū)的出版社準入門檻不高，且允許私人注冊成立出版社，相對自由的環(huán)境也促使港臺出版事業(yè)的百花齊放。其中，獨立出版社作為相對特殊的一部分主要表現(xiàn)在獨立于大眾圖書出版商之外，提供新的圖書表現(xiàn)形式和與眾不同的話題運用，踐行新式的運營模式。臺灣的逗點文創(chuàng)結社、一人出版社和香港的版語空間、廿九幾出版社在這些方面都表現(xiàn)出不俗的能力和創(chuàng)意。

3.獨立出版人

關于獨立出版人的概念，國內和國外的差異很大。在國外，獨立出版人意指兩類人，一類是自助出版的從業(yè)者，另一類則是獨立出版社的圖書策劃和編輯。在國內，獨立出版人這個稱謂一直被大家混淆。人們習慣于將民營文化公司的圖書經(jīng)理稱作獨立出版人，隨著圖書產(chǎn)品經(jīng)理制的不斷成熟和深入發(fā)展，大家想要給予獨立出版人一個特有的稱謂來凸顯其專業(yè)性和功能性，但這個稱謂不應該是“獨立出版人”。圖書經(jīng)理人本身并不具備“獨立”的特性，不屬于官方出版社，也并不等同于獨立于體制之外。在國內，獨立出版人應該成為獨立出版從業(yè)者的專屬稱謂。

二、獨立出版的發(fā)展瓶頸

長久以來，業(yè)內一直認為獨立出版最大的問題在于其身份的不合規(guī)定，但經(jīng)過幾年的成長，我們逐漸意識到困擾獨立出版的最大因素并不在于其身份本身，而在于如何擴大獨立出版在自己小圈子的影響力。由于獨立出版在選題類型、設計理念和制作工藝上的迥異要求，使它們很難與傳統(tǒng)出版社達成共識，因此它們也不會主動嘗試走入體制。那么，如今困擾獨立出版的問題到底是什么呢？

1.成本高昂，令讀者望而卻步

獨立出版的制作成本之高時常令讀者望而卻步。相比傳統(tǒng)出版社策劃圖書時的精打細算，和網(wǎng)絡購書的大折扣，作為小眾領域讀物的獨立出版物卻在顛覆中國大陸讀者們對圖書是“廉價品”的認知。獨立出版物的高成本主要源于出版人對作品的精致要求。最適合藝術作品呈現(xiàn)的紙張選取、印刷工藝、裝幀設計，這些到最后都會成為具體的數(shù)字疊加在成本里。

獨立出版最初正是在這樣的逆向操作思維的指引下漸漸獲得重視，精美而不過度的裝幀、與主題完美契合的設計，以及時而加入的手工制作成分使得獨立出版物別具一格。但獨立出版也因此將自己推向一個兩難的境地。曾經(jīng)有一個小有名氣的獨立出版團隊“Nameless”，在制作自己的第一期作品時，因擔心高昂的標價會嚇跑讀者，不得已將一本制作成本已經(jīng)在50元左右的書，標價為30元。

2.發(fā)行途徑單一，難以擴大影響

這個問題比前者更具致命性。首先，獨立出版的內容貼合小眾人群的趣味，目標讀者群體有限。其次，獨立出版團體幾乎都是出版人自行出資，如果銷售情況不佳，資金無法回籠，那么就很難有制作下一期的可能。因此，為了拓寬作品的發(fā)行渠道，很多獨立出版人甚至不得已“返璞歸真”親自上陣，向各地獨立書店推介自己的作品。獨立出版人也會發(fā)動自身的影響力來做線上宣傳，但這一切還遠遠不夠。本已小眾的出版行為，如果不能集結小圈子最大的力量來支持，那么這個小圈子只會越來越小。獨立出版人的信心需要通過讀者的回應和參與來構建。如何凝聚獨立出版的銷售市場實現(xiàn)長尾效應，是獨立出版人面對的最大難題。

三、獨立出版發(fā)展對策

1.走數(shù)字化道路，推出數(shù)字獨立出版物

App形式的獨立出版物，似乎顛覆了獨立出版物的紙質化概念。然而，滿足讀者更多樣化的互動訴求，同時保證作品的制作姿態(tài)與質量也不是不可能的。目前，知名的Nieves App已經(jīng)正式上線，在Apple store上供大家免費下載。而Nieves此舉的目的也是為了可以讓更多讀者閱讀和體驗到獨立出版物的制作理念，拉近與獨立出版藝術的距離。而且在數(shù)字化的世界里，讀者們也無須考慮卷起的頁腳和褪色的困擾。同時，數(shù)字出版與紙質出版保持著高度一致，盡最大可能保持原有簡單的本質。

在國外獨立出版數(shù)字化的帶動下，國內的獨立出版也踏出試水的腳步，知名獨立出版團體副本制作目前已經(jīng)與豆瓣閱讀計劃、唐茶字節(jié)社等數(shù)字出版方開始了合作。數(shù)字化浪潮悄無聲息地席卷全球出版業(yè)，規(guī)模較小的獨立出版團體具有靈活性好、可控性強、敏銳度高的優(yōu)勢。新興的出版方式值得獨立出版人去嘗試，數(shù)字出版也無疑是降低成本的有效方式。

2.推廣獨立出版物線上書店

與其他出版物或者商品不同，獨立出版物的小眾特性自然不適合放在主流圈子里進行宣傳。正因如此，香蕉魚線上書店應運而生，他們另辟天地吸引各方對獨立出版感興趣的人。目前國內多家獨立出版機構都已將自己的作品放在香蕉魚網(wǎng)站上售賣，甚至香蕉魚的創(chuàng)辦人蘇菲還會收集來自世界各地的獨立出版刊物進行銷售[4]。

像香蕉魚這樣的推廣和售賣獨立出版物的線上書店還有很多，成都的RosaBooks也是其中之一。他們堅持著獨立選書的標準，分享全世界有趣有態(tài)度的獨立出版物，分享“個性”與“態(tài)度”，分享“靈感”與“創(chuàng)造”。除此之外，RosaBooks還會舉辦線下活動來推廣和豐富獨立出版文化。由RosaBooks衍生出的線下實體書店“無早”也已經(jīng)開張，展出和售賣獨立出版物以及精選的產(chǎn)品與雜物，定期舉辦活動及展覽[5]。

借助線上平臺推出獨立出版的副線產(chǎn)品也是擴大獨立出版影響力的方式。目前聯(lián)邦走馬就推出了“聯(lián)邦造物”板塊銷售大家具、小物件和藝術品，香蕉魚也有自己獨具風格的周邊雜貨。這些副線產(chǎn)品在豐富線上書店內容的同時，也將獨立出版團體推向品牌化的方向經(jīng)營。線上書店催生獨立出版物銷售的文化鏈條。線上銷售作品和周邊雜貨，線下做沙龍和展覽分享獨立出版的精神理念，兩方面有機結合，提升讀者的參與性和互動性。這種類似網(wǎng)絡“圈子”文化的形成是與獨立出版的精神理念成分融合的積極發(fā)展。不同的嘗試與創(chuàng)新對于獨立出版來說，都是新的生機。

3.讓獨立出版走進校園

大學是一個極具情懷的場所，雖然現(xiàn)代化的進程讓大學的面貌煥然一新，不過常年積淀的文化底蘊在不少人文類學校里還是隨處可覓的。獨立出版偏重文學詩歌類以及視覺藝術類的主題選取，這很容易讓他們在大學里找到志同道合的讀者或參與者。雖然大學生的購買力與獨立出版物的定價不匹配，但是大學生群體的宣傳和推廣能力絕對可以使獨立出版從中獲得廣泛的讀者認可。美國的獨立出版社南端出版社就曾與布魯克林城市大學建立合作關系，選拔人才以及為人才提供實踐機會[6]。雖說國內狀況與國外略有不同，但其所獲得的效果是具有借鑒意義的。

4.與傳統(tǒng)出版社合作

“獨立”不是“對抗”，讓獨立出版走入體制困難重重，但是獨立出版作品被傳統(tǒng)出版社看中走進主流市場也不是不可能的。副本制作前些年已經(jīng)開始與廣東人民出版社合作，推出了彭劍斌的短篇小說集《我去錢德勒威爾參加舞會》、陳舸的詩集《林中路》等作品。其實獨立出版并不拘泥于某一種出版形式，他們堅持的是“獨立出版”的風格和理念。當然，出版社方面也會充分考慮市場因素。讓獨立出版團體像民營文化公司一樣與出版社進行默契的合作，恐怕絕非易事，但也不排除這是一個可以嘗試的途徑。更有甚者會選擇在香港注冊成立合法出版社，以自己的名義在正式出版里繼續(xù)延續(xù)獨立出版的氣質。

四、小結

經(jīng)過了多年的探索和突破，獨立出版已成為一股不容小覷的書業(yè)力量。國外的獨立出版經(jīng)過近幾年的快速發(fā)展，已經(jīng)進入淘洗和矛盾批判的二次認知階段，試圖合理規(guī)避獨立出版低門檻帶來的負面效應，留下一個清新專業(yè)的平臺給眾多年輕的藝術家和文學家集中展現(xiàn)優(yōu)雅的出版物，不斷挑戰(zhàn)大眾對出版物的認知。臺灣和香港的出版界已經(jīng)開始意識到獨立出版對文化生態(tài)多樣化的重要作用，并以實際行動支持獨立出版的發(fā)展。2013年“臺北國際書展”港臺20家獨立出版社共同聯(lián)展“讀字去旅行”，讓閱讀有更多可能性，也讓好書有一個被看見的空間。中國大陸卻似乎對獨立出版的別致之處認知不足，獨立出版人仍處在自娛自樂的狀態(tài)?！皬V州獨立出版物展”“廣州書墟”“RosaBooks Pop-up store上海獨立書展”等都是不甘寂寞的內地獨立出版人“鬧”出的聲響。

獨立出版匯聚了城市中開放而新鮮的文化，一絲不茍的文化狀態(tài)也需要獨立出版來調劑。獨立出版獨特的視角，舒適的設計，真誠而狂熱的出版人，樂于等待的平常心，會慢慢為國內獨立出版耕耘出一片沃土。獨立出版人，既然不為利益而來，又何故停下？

[1]趙思運. 從民間出版到獨立出版——以近年民間詩歌傳播為例[J]. 長沙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2（5）：43-47.

[2]香江波. 解構美國獨立出版社[J].出版參考，2004（4）：20-22.

[3]林頓·維克斯. 美國獨立出版社尋找出版小環(huán)境[N]. 王興棟，編譯. 中國圖書商報，2002-07-11.

[4]蘇非獨立書店. 出版人訪談 A Conversation With Benjamin of Nieves[EB/OL]. http：//www.indieday.cn/indiebookstores/？p=2273.

[5]豆瓣網(wǎng). Rosa&her books的介紹[EB/OL]. http：//site.douban.com/191690/.

[6]王丹丹. 獨立出版商的校園生意經(jīng)[EB/OL]. http：//www.bookdao.com/article/1944/，2010-04-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