檸檬是黃色的（創(chuàng)作談）

孫志保

講述這樣一個故事，其實是很傷感的。數(shù)年以來，我一直想改變自己講故事的風格，努力讓語調(diào)輕松起來，也想讓讀者輕松起來。但是，一直不成功。傷感，這是我寫作時一直伴隨的無法克服的情緒，它浸潤著我的時間和空間，無可奈何。

發(fā)生在身邊的很多故事，對于我們來說，都像空中的一聲鳥啼，給我們留下瞬間的印象，而終究無法知曉它的由來，更沒有去想過。有些故事，我們看到了它的起始以及它的結(jié)果，于是簡單地得出判斷，而無暇或者不愿去想在故事的背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蛘撸覀冎皇且砸粋€繼承來的評價體系去把這些故事約束住，得出一個所有人都能想像得出的結(jié)論。一個講述者，面對這樣的結(jié)論，他會很無奈，因為他沒有完成任務(wù)。在這部小說里，我努力讓自己擺脫這樣的窘迫。

故事很簡單，從始至終，我們只面對了兩個主要人物：遠方和檸檬。他們在我們面前反復出現(xiàn)，甚至沒有留給我們足夠的時間去冷靜地思考。如果總結(jié)一下，也是我們都熟悉的情節(jié)：一個失望的老男人，一個一心向上而不擇其路的年輕女人，他們交織在一起，注定要發(fā)生飲食男女不可避免的故事。之所以讓人物最少化，是想讓他們充分的表演，給他們更多的時間把行為和內(nèi)心盡可能多地流露出來。而簡單的故事，有可能讓我們產(chǎn)生張望幕后的好奇。

對于錢檸檬而言，這樣簡單的故事，其實是貫穿了她生命中理應(yīng)最美好的一段歲月。但是，她沒有感覺到美好，她甚至懷疑，即使她躺在床上睡了這么多年，她的人生會不會一點兒也不比現(xiàn)在遜色，甚至，有可能更美好一些。如果生命可以退回起點，她會有另外的決定嗎？這對于一個年輕女人來說，是悲哀。而對于遠方來說，他的行為已經(jīng)回答了這樣的問題，他作出了與過去的信念完全不同的決定，從正在走的路上岔出來，走上了另一條令他感到屈辱又欲罷不能的道路。這就是人生。已經(jīng)走過的路，總有太多的遺憾，讓我們幻想另外的可能性。但是，無論你怎么想，過去的終究要過去，無法逆轉(zhuǎn)。所以，我寫這部中篇，除了要找尋故事背后的故事，還有一點需要表達的，那就是多給他們一點兒理解，多一些寬容。這也是把檸檬的故事用第一人稱寫出來的原因之一。雖然在結(jié)尾處給讀者的感覺可能與我的初衷無法吻合，但是，那是故事發(fā)展的結(jié)果，我無法改變。

檸檬的故事，有偶然性，也有必然性。必然性與偶然性的關(guān)系，有時候真說不清。如果沒有那些偶然，她的必然性就可能是另一番情景。經(jīng)過一番曲折，檸檬得到的生活應(yīng)該是幸福的。起碼在別人看來她是很幸福的。如果她沒有內(nèi)心的波動，她會和別人的看法一樣。而這種波動，說明很多事情是被強加的，與她的意愿相悖。為什么要強加？為什么可以強加？強加之后呢？以后還會被強加嗎？這些疑問，都有答案。

在遠方的身上，我們也可以提出這些問題，只不過答案有所不同罷了。從這些問題得出的結(jié)論，也許，就是寫這部小說的目的。

在小說的最后部分，還有一個次要人物的登場，那就是“美麗”酒館的老板吳美麗。美麗靠她的雙手在社會的底層營造出一團溫馨，甚至讓遠方都有些感動。美麗的目標是開一家花店，在她的努力下，最終達到了目的。這樣的人物，與檸檬形成了反差，無論是人生取向還是奮斗過程，都有一個鮮明的對比。其實這是檸檬的另一種活法，如果當初檸檬不走上另外一條路，她完全可以成為現(xiàn)在的美麗。不過，果真如此，檸檬會覺得幸福嗎？

很多時候，幸福與否，決定于心境。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但是，舞臺大了，未必就能找到幸福。

檸檬是黃色的，它的粉色，是被抹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