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溫暖的目送

綠茶

我一直以為是我在領(lǐng)著孩子往前走，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發(fā)現(xiàn)，其實孩子是在我們前面走的——

1

從小女兒就喜歡畫畫，最開始的畫作是她追看很久的日本動漫人物肖像，《百變小櫻》中的小櫻是她筆下出現(xiàn)得最多的。每次畫好了，她給我看，我都會夸獎她，嗯，不錯，畫得挺好的。

其實我也不懂畫，只是想著她拿著畫筆在一邊安安靜靜地畫畫，不來找我問“十萬個為什么”，對我這偷懶的媽媽來說是很好的。

但是，當她上小學時，朋友來約我組團，請一個美術(shù)老師教幾個孩子畫畫，我沒有同意，也沒有告訴女兒。那時我是懷了一點自私心理的，我狹隘地認為，以藝術(shù)為生會讓看上去美好的事變得不再美好。

可是，有些事要發(fā)生是擋也擋也不住的，女兒最終還是選擇了學畫。

女兒初中考上了武漢外國語學校。一個周末，她一臉興奮地對我說：“老媽，我找到我以后的人生之路了?！笔臍q的小孩子說話都是這么夸張嗎？我笑著說，說來聽聽，是怎么樣的人生之路？

她說：“我和饅頭（她的一位好友）決定一起去學畫畫，以后考中央美術(shù)學院，建一個動漫社，將來創(chuàng)造屬于自己的動畫形象。你幫我找一個畫室吧，我要正式地學畫畫了。你放心，我不會影響學習的?！笨此绱似谂?，我就給她找了一個畫室。學了一段時間后，老師說她悟性很好，進步很快，不久就和學了一兩年的學生水平相當。這讓她更堅定了學畫的決心。

家庭教育專家們總是呼吁要順應孩子的天性，但在家長的意志與孩子的天性之間，要做到真正的順應其實很難。作為一個理性的家長，我得讓她考慮清楚，自己是否真的要學畫畫。藝考一度是很多文化課成績不好的孩子選擇的一條捷徑，女兒其實是不必走此捷徑的。我對她學畫的動機必須要弄清楚。

我問她：“你為什么想學畫畫？是因為真正地熱愛？還是因為一時的興趣？”她說：“我是真的喜歡?！薄坝卸嘞矚g？”我問她。她沉思了一會，說：“如果不畫畫，我會很失落?！?/p>

當她說了這番話，我就不再為這件事糾結(jié)了，那就去畫吧。

2

中考的時候，女兒順利考上母校高中部。那個暑假我?guī)B門旅游，她帶著速寫簿，在行程中，只要看到有趣的人和景，她都拿起畫筆來，畫出一幅幅的速寫。

當時女兒的學習成績排名在年級50-150間徘徊。因為學校是有保送政策的，前150名就能進入保送的大名單。她的成績，按老師的說法，努力一下保送復旦是沒問題的。

復旦是我當年向往而不敢想的一所名校，我說，你就沖復旦吧。“不，我想考藝考?！彼f，“我不想將來以語言方面的專長作為職業(yè)，我想搞設計，做創(chuàng)意。我的目標是中央美術(shù)學院的建筑學專業(yè)?！边@個專業(yè)的競爭非常激烈，我隱隱有些擔心。

因為在我看來，藝考真的是一條窄路。她放著輕松的保送不去，實在是無知者無畏。那么，我就替她多做了解吧，我希望以自己的努力，讓孩子再冷靜地考慮。

我百度了藝術(shù)類各相關(guān)專業(yè)的知識、專業(yè)前景，并且給我的一位學設計的朋友寫信，請他作為過來人給我一些建議。這位朋友很熱情，他把我的信轉(zhuǎn)給了他的幾個大學同學，讓他們從各自的角度回答我，于是，我收到了一封由很多人的回復組成的長信——給未來的設計師媽媽的一封信。其中每個人對自己當年藝考心路歷程以及現(xiàn)在的職業(yè)感受都做了真實的表達，所有的感言都是發(fā)自內(nèi)心，我真的是十分感謝。然后我把這封信給了女兒，讓她好好看看。

她看了，還把信給了自己最好的朋友看了。她的好友對她說：“薇薇，我真的佩服你，我看了這封信感覺如果參加藝考就是以頭撞墻，可你還是堅持，看來是真愛?！?/p>

最后，女兒的高考成績是547，省一本線的分數(shù)是535。盡管如此，因為央美的錄取政策是分專業(yè)課排名與文化課排名兩條線，她屬于綜合成績好但在單項排名中不占絕對優(yōu)勢，與自己中意的建筑學專業(yè)失之交臂。最后，她被中央美術(shù)學院城市設計學院錄取，為此她痛哭一場。

我唯一能安慰她的是，你真的已經(jīng)努力了，那就沒有遺憾。接受現(xiàn)實，重新出發(fā)吧。

有意思的是，當年游說她一起學畫畫的那個叫饅頭的孩子，最終選擇了保送復旦大學。

兩個好朋友的一個約定，演繹成了這樣不同的結(jié)果——當然這也不是最后的結(jié)果，我在想，沒準哪一天那個孩子又拿起了畫筆，而我的女兒說不定因為什么機緣而進了復旦深造。

當孩子上了央美后，有人問我，你的孩子怎么就走上了藝考這條路？作為家長，你是不是對她有一些影響？

我先是否認，說，其實我也不太希望她藝考的，完全是因為她自己的愛好。但是，細細思量之后，我發(fā)現(xiàn)，其實，在這個過程中，作為她的母親，多多少少肯定是對她有一些影響的。

努力地回憶，記起一幕情景：她還是嬰兒的時候，我喜歡用彩色的牛奶包裝紙剪成蝴蝶、花朵的形狀，擱在她的嬰兒床的蚊帳頂上，她會目不轉(zhuǎn)睛地看。也許，那些蝴蝶與花朵在她的小腦袋里留下了關(guān)于美的色彩與形狀的最早印象。

在她愛涂鴉的時候，我給她買了畫筆，任她在墻上涂畫。

她喜歡動手，就買來橡皮泥和她一起捏各種小動物玩。

在她描摹那些幼稚的動漫人物時給她以肯定，然后她開始興致勃勃地給人物設計服裝。

……

這所有的一切，應該還包括當年不給她報那個畫畫小班這件事吧。那是一個強勢媽媽的自作主張，結(jié)果卻很可能是矯枉過正的一次行為，試想一下，假如那次給她報了那個小班，沒準她因為太早接觸畫畫反而不喜歡，還真的放棄了呢。

總之，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把她往那條路上引的無形的力量吧。當她遵從自己內(nèi)心的力量往那條路上走的時候，作為一個患得患失的家長，我也曾有過想干預的念頭，但是，最后我還是尊重了她的決定，這個過程中，我有過溫和的質(zhì)疑，也有向外界的求助，其目的都是讓她厘清自己，認準方向。

現(xiàn)在，孩子在她自己選擇的路上向前走著，我能夠做的就是目送了。

編輯 朱璐 zhulu83@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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