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林·威爾遜《另類人》中的新存在主義

摘要： ? 《另類人》是威爾遜的成名作，也是威爾遜新存在主義（現(xiàn)象存在主義）思想的奠基之作。新存在主義是威爾遜創(chuàng)作的核心理念，對于理解威爾遜的作品而言，其可謂是一把鑰匙。

關鍵詞：科林·威爾遜 ?另類人 ?新存在主義

科林·威爾遜可謂是當代英國最為另類的作家之一。自24歲發(fā)表《另類人》之后，他積極地游走在另類人的世界之中，先后撰寫了一百多部作品，無一不和普通人眼中的另類人有關。威爾遜是最早在英國推介存在主義的作家之一，他將自己的存在主義稱之為新存在主義，又叫做現(xiàn)象存在主義。現(xiàn)象存在主義重新將現(xiàn)象學和存在主義結合在一起，突破了存在主義只重本質(zhì)、不重現(xiàn)象的局限，也突破了現(xiàn)象學只關注現(xiàn)象而不討論本質(zhì)的局限。由于現(xiàn)象存在主義的外延是十分巨大的，從而為威爾遜的寫作提供了一個十分廣闊的視野。對于我們理解威爾遜的作品，其無疑是一把十分重要的鑰匙。

一 ?威爾遜的“新存在主義”

《另類人》是科林·威爾遜的處女作，也是他的成名作。對于突如其來的成功，威爾遜并未表現(xiàn)出超乎尋常的驚喜，似乎他早已預感到成功是必然會到來的。或許是早年清貧的生活讓他多了幾分冷靜，成名后的威爾遜并未走暢銷書作家之路，而是深入到另類人的世界，去發(fā)掘那些鮮為人知的心靈。由于這種明智，威爾遜才沒有曇花一現(xiàn)，江郎才盡。在五十多年的寫作生涯中，他先后出版了一百多部作品，題材涉及哲學、宗教、神秘主義、科幻及偵探。對于任何一個研究者來說，威爾遜是龐大的。我們?nèi)绾尾拍苡行У厝パ芯克淖髌纺?？盡管創(chuàng)作了大量的文學作品，但威爾遜更加傾向于認為自己是一個哲學家？他將自己的哲學稱為新存在主義，或現(xiàn)象存在主義。為此，他專門寫過一本名為《新存在主義介紹》的小冊子，詳細說明了自己的存在論?；谶@種存在論，我們可以推導出威爾遜的認識論和方法論，由此深入到威爾遜的文學世界之中。威爾遜的這種“新存在主義”到底是什么呢？首先，讓我們來回顧一下存在主義的歷史，以及它同現(xiàn)象學之間的關系。

“存在主義”一詞最早是由海德格爾提出的，海德格爾曾說：“對存在的理解本身就確定了此在的存在”。從這句話，我們可以看出，海德格爾是要為存在確立一個根基，或者說讓人成為一個主體。在創(chuàng)立存在主義的過程中，海德格爾借用了胡塞爾的現(xiàn)象學。不同于胡塞爾，海德格爾認為存在是先于現(xiàn)象的，沒有存在便沒有現(xiàn)象。胡塞爾則認為，現(xiàn)象即是存在，理性所面對的除了現(xiàn)象別無他物。二戰(zhàn)之后，“存在主義”傳入法國，經(jīng)由薩特，成為了當時的主流哲學。薩特的存在主義與海德格爾的存在主義是截然不同的。薩特曾說：“存在先于本質(zhì)”，就是說人的存在是一切存在的前提，如果人不存在那么一切都不存在。薩特的存在主義，又被稱為人本存在主義，或人道存在主義。

在簡單論述“存在主義”之流變后，回到威爾遜的現(xiàn)象存在主義。從名稱上來看，顯然和現(xiàn)象學有密切的聯(lián)系。從上述中可以發(fā)現(xiàn)，存在主義原本是從現(xiàn)象學發(fā)展而來的，兩者在方法論上實則是一致，只是側重點不同?；蛟S是從未受過正規(guī)的哲學教育，威爾遜并沒有被門戶之見所局限，創(chuàng)造性地將兩個分道揚鑣的流派有機地融合在一起。威爾遜的這種創(chuàng)新是非常有價值的，一方面彌補了存在主義只重本質(zhì)，不重現(xiàn)象的局限;另一方面，為現(xiàn)象學的研究提供了新的認識論和方法論。為了進一步理解這種思想，有必要回到它的源頭——《另類人》。

二 ?“另類人”的世界

《另類人》不僅是威爾遜的成名作，也是他新存在主義的思想源頭。威爾遜曾坦言自己是一個另類人，一個世界的窺視者?！傲眍惾恕?，如果換一個詞“局外人”，或許更加便于理解。加繆的“默爾索”是一個典型的局外人，對于他而言，世界是荒謬的，他不知道行動的意義是什么，也不知道不行動的意義是什么。他莫名其妙地殺人，甚至殺死了自己的母親，對此他沒有絲毫的感覺，即便是在接受審判的時候，他所表現(xiàn)出的冷漠令人感到震驚，對于他而言，審判也是無意義的。雖然最終審判將他定義為變態(tài)殺手，但是這種定義是毫無意義的。在普通人看來，加繆的“默爾索”真是太荒謬了，他為何會如此荒謬呢？存在主義給出的解釋是，因為世界是荒謬的?；蛟S在世界眼中，默爾索是十惡不赦的，但是在存在主義者眼中，默爾索是一個真正的人，一個絕對自由的人，他只是在憑借自己的自由意志在行動，他并不需要向這個世界作出任何解釋。對于年輕苦悶的威爾遜來說，“默爾索”是一個偶像，雖然殺人是極端的，是不可取的。但對于自由的表達，卻是必須的。正是在加繆的影響下，威爾遜創(chuàng)作的《另類人》。

除加繆之外，薩特是另一個對于威爾遜產(chǎn)生重要影響的存在主義作家。在《另類人》中，威爾遜將大量地篇幅留給了薩特，足見薩特在他心中的重要性。在威爾遜看來，薩特的存在意識是從“惡心”開始的。威爾遜寫道：正是出于對自己的“惡心”，薩特開始感到存在。薩特的“惡心”集中體現(xiàn)在他的小說《惡心》中，小說的主人公洛根丁得了一種十分奇特的病，他無法和世界親密接觸，否則他會感到一種極度的“惡心”。事實上，病只是一種現(xiàn)象，而本質(zhì)是由于他感受到世界的無意義。

“另類人”難道只是文學創(chuàng)作，現(xiàn)實生活中根本不存在這樣的人。帶著這樣的疑問威爾遜開始上下而求索。哲學家尼采，文學家海明威、蕭伯納、畫家梵高、詩人威廉·布萊克等經(jīng)由威爾遜的分析后一個個都成了我們熟悉的“另類人”?！傲眍惾恕辈粌H僅是窺視者，同時也是創(chuàng)造者。他們遠離日常生活，將自己窺視記錄下來。他們雖然比常人孤獨，卻比常人思考得更深。在他們看來生活的目的不是去追求名譽、金錢和權力，而是充分地釋放生活中的能量。對于他們來說，內(nèi)在的生命能量實在是太過于充沛了，他們必須要釋放它，而釋放的過程是驚人的，恐怖的，所以他們必須遠離這個世界。對于這樣的人，自由不是一個問題，他們始終是自由的，沒有人可以限制他們的自由。正因為如此，他們比一般的人要更加的焦慮，時刻體驗著一種無法形容的劇痛。

在《另類人》之后，威爾遜繼續(xù)探索“另類人”的世界，先后撰寫了《宗教和叛逆者》與《失敗的時代》。在《宗教和叛逆者》中，威爾遜追溯了宗教史上的“另類人”，那些被宣判為異端的人，那些為信仰而殉道的“圣徒”。在《失敗的時代》中，威爾遜則為失敗者證明。人類有史以來，被成為成功者的人總是少數(shù)，而那些“失敗者”往往被鄙夷，被視為“另類”。威爾遜發(fā)出這樣的詰問：“難道失敗是可恥的嗎？難道失敗者是沒有存在意義的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把世界留給那些所謂的成功者吧?！钡拇_，任何一個想要成功的人都將面臨失敗的風險，都將可能被視為異類。雖然我們常說“失敗是成功之母”，對于失敗者來說，這句話更像是一種諷刺。

1966年，威爾遜出版了《新存在主義介紹》，系統(tǒng)性地闡述了他的現(xiàn)象存在主義。威爾遜指出，應當重視另類存在，其普遍存在于這個世界之中，每一個存在都是有意義的，每一存在都應當被視為是一個真理。1972，威爾遜出版了《心理學的新道路：馬斯洛和后弗洛伊德》。在這部作品中，威爾遜引入馬斯洛心理學，詳細論述了“另類人”所具有的高峰體驗，并且指出這種高峰體驗是可以復制的。此外，威爾遜著重探討了存在的意義問題，他認為高峰體驗正是由于意義而引發(fā)的。如果世界是毫無意義的，便根本不會產(chǎn)生任何體驗。至此，威爾遜的新存在主義已經(jīng)較為完備。

三 ?新存在主義文學

威爾遜并不滿足于分析有史以來的“另類人”，他想要探索得更深，小說無疑是最佳的實驗場。在基本上完成新存在主義后，他將這種哲學思想運用到小說之中，由此誕生了新存在主義文學。新存在主義文學，可以被稱之另類人文學。在威爾遜的小說中，“另類人”是永遠的主角。無論是教授，還是普通人，他們都有著一些鮮為人知的另類性，在日常生活的表面下他們有著一個極為另類的心。

《暗夜儀式》是威爾遜的第一部小說作品，其構思時間和《另類人》大體上平行。這部作品取材于英國著名的神秘謀殺犯“開膛手杰克”。據(jù)威爾遜說，構思這部作品的時候，他曾遇到嚴重的瓶頸，他不知道該如何定位“那恩”這個人物。在《另類人》獲得成功后，他找到了靈感，將“那恩”定位為一個“另類人”。除了“那恩”之外，小說中的其他幾位人物都可以稱得上是“另類人”。他們沒有普通人的道德觀，對于那恩的變態(tài)殺人行為，他們表示出同情和理解。威爾遜所關注的不是正義是否得到伸張，而是“另類人”罪犯到底是如何產(chǎn)生的。在小說中，他采用了心理分析的手法，深度剖析了每個人物的心理，揭示出“另類人”所處的生存狀態(tài)，以及他們既渴望被社會理解，又拒絕被社會理解的矛盾心理。

《暗夜儀式》出版后引起了巨大的社會反響，有人指責威爾遜是在為變態(tài)殺手張目。威爾遜則表示正義只是一個衡量尺度，并非是全部。如果只是用正義或非正義，善與惡這樣的標簽式的評價，對于理解“另類人”并沒有什么實質(zhì)性的幫助。此后，威爾遜發(fā)表了《沒有影子的人》和《迷宮中的上帝》。這兩部作品都是日記體，主人公均來自于《暗夜儀式》。值得一提的是，威爾遜曾創(chuàng)作過多部日記體小說，采用日記的方式，有利于直白地表露“另類人”的內(nèi)心。1970年，威爾遜發(fā)表了《兇手》，這是一部心理偵探小說。主人公林加德曾犯下累累罪行，但是他深知司法程序的漏洞，躲過了嚴厲的懲罰。在服刑期結束后，他被認定為不具有社會危害性。但敏銳的監(jiān)獄醫(yī)生卡恩從蛛絲馬跡中發(fā)現(xiàn)了林加德的罪行，最終將他繩之以法。

隨著研究的深入，威爾遜已經(jīng)不再滿足于探索哲學、文學、藝術等領域內(nèi)的另類人，而是更加偏向于探索犯罪領域中的另類人。除上述幾部作品外，威爾遜先后發(fā)表了《謀殺百科全書》、《謀殺手冊》、《暗殺程序》、《女學生謀殺案》、《連環(huán)兇案偵查》等小說，這些小說的特點之一都是以罪犯為核心的，而不是以偵探為核心的，主要展現(xiàn)的是罪犯的心理，因此它們應該被稱之為心理罪案小說，而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偵探小說。

在完成多部罪案小說后，威爾遜開始涉足科幻小說，在那里他找到了一個更為巨大的另類世界。《大腦寄生蟲》是威爾遜第一部科幻小說，小說描述了一種另類的生物，它寄生在人類的大腦中，吸取人類的生命力量，其最終的目的是摧毀人類的文明?！顿t者之石》是威爾遜的第二部科幻小說，“賢者之石”即傳統(tǒng)中具有點石成金能力的魔石，千百年來煉金術師一直想要獲得它，而它實際上就蘊藏在智障者的大腦中。這些作品，不僅體現(xiàn)出威爾遜超凡的想象力，同時也表達了他的哲學思想，即存在現(xiàn)象的無限復雜和多樣性。在科幻的背景下，威爾遜站在一個全新維度上思考了人類的存在問題。上世紀八十年代至兩千年前后，威爾遜發(fā)表了他最為重要的科幻小說《蜘蛛世界五部曲》，此時他的存在主義已經(jīng)不再局限于人類世界而是整個世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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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蔚，成都工業(yè)學院外語系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