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沫編譯
亂世中東
全球權力關系處在不斷變化之中,中東地區(qū)則陷入了動蕩。那些常用來描述國際危機形勢的比喻——三維國際象棋、魔方——都不足以傳達出當前中東局面的復雜性。更恰當的比喻可能是走進正在斗毆的酒吧時帶來的震驚感:很難確定誰是始作俑者,誰與誰是一伙,為了什么事情而起爭執(zhí),誰倒戈了,誰在戰(zhàn)斗,誰在旁觀,你的利益何在,又該如何打破這一僵局。
從2008年起,各大國重新回到了在政治上追求“勢力均衡”的時代。在這一背景下,美國仍然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然而,美國可以獨自解決、不必面對他人挑戰(zhàn)的問題也越來越少了。
在大國進行調整的同時,三大現象改變了中東的特征以及外部勢力想要介入該地區(qū)時不得不考慮的條件。
第一,伊拉克戰(zhàn)爭加劇了該地區(qū)各國家的兩極分化,并使得主要外部大國之間的關系陷入了動蕩。
第二,伊斯蘭極端勢力的根基加深,導致各大國就如何回應這一威脅產生了分歧。
第三,阿拉伯之春不僅僅顛覆了許多國家內部的秩序,還改變了許多作為中東國家與大國之間中介者的人物和機構。
正是在這種復雜的戰(zhàn)略背景下,大國必須重新制定自己對中東的政策。
中國:深度介入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許多人借以了解中國的中東政策的公式是:能源安全=經濟發(fā)展=政治穩(wěn)定。中國的中東政策完全是關于石油與貿易的,很少介入地區(qū)政治。多年來,能源助推著中國出口導向型經濟的兩位數增長。
上述公式依然是中國的中東政策的核心要素,但現在中國對于這三大要素都有所擔憂。和近年來中東的一切事物一樣,事情不再那么單純了。
能源安全依然是中國的持久關注,擔心自己可能無法再依賴華盛頓在中東地區(qū)為世界其他國家提供的相當于“公共品”的安全保障了,因為美國正在削減國防預算,并考慮在未來數十年轉向能源自足,降低對中東石油供應的依賴。
雖然這種擔心尚未促使中國爭取成為中東地區(qū)諸多爭議的主要參與者,但中國也并沒有像過去那樣置身事外。中國在黎巴嫩貢獻了維和力量,其海軍訪問了海灣地區(qū),并正在尋求與土耳其和埃及等地區(qū)大國建立更密切的關系。
歐美:以退為進
歐洲和美國對中東的介入程度比其他大國都要更加深入。美國置身于中東是因為它被認為負有全球責任、對以色列安全的承諾,以及能源需求。歐洲受多種因素推動,一些因素是與美國相同的,另一些則是獨特的:地理上的靠近、殖民歷史、能源依賴,以及兩次世界大戰(zhàn)(中東都曾是戰(zhàn)場)。
以任何標準來看,對于歐洲和美國的介入而言,如今都是獨特的時代。歐洲和美國在中東的利益很大程度上是趨同的。對于希望看到該地區(qū)在政治上和經濟上向什么方向發(fā)展,它們也有著大體相同的看法:民主模式,更加平等的社會,開放的市場經濟。在這方面,它們與其他大國明顯不同。
然而,盡管美國和歐洲有著共同的愿景,但它們手中握有的籌碼之少卻是前所未有的,這是由許多因素導致的。首先,中東轉型國家的興趣主要在于經濟和軍事援助,但如今美國和歐洲仍在掙扎著實現斷斷續(xù)續(xù)且緩慢的經濟復蘇,并不能給這些國家提供太多幫助。其次,該地區(qū)目前動蕩不安的狀態(tài)使得介入變得更加困難了:該地區(qū)的政治尚未形成任何可預見的模式,為局外人提供足夠可靠的參考。第三,目前中東地區(qū)的暴力程度是史無前例的,這阻礙了任何連貫的、一致的政策制定和執(zhí)行。最后,雖然很難測量美國在中東地區(qū)的勢力,華盛頓也一直在努力作出艱難的選擇,但似乎美國已經喪失了許多影響力。
俄羅斯:穩(wěn)扎穩(wěn)打
在普京時代,俄羅斯的中東政策具有三大目標:鞏固俄羅斯在“近鄰”地區(qū)——如烏克蘭等蘇聯時期鄰國——的勢力范圍,收緊國內的政治和經濟控制;恢復俄羅斯在關鍵地區(qū)的影響力;在中東打擊恐怖主義威脅。
俄羅斯在中東的利益并非一定是與華盛頓的利益相左的。俄羅斯與美國同樣感受到了來自伊斯蘭極端分子的威脅。在普京的整個政治生涯中,他向來是伊斯蘭極端主義的反對者。在1994年和1999年兩次車臣戰(zhàn)爭期間,許多來自中東和南亞的圣戰(zhàn)者遷移到了俄羅斯。此外,來自中東的資金還助長了在中亞等地新生的伊斯蘭運動。在這種情況下,俄羅斯將監(jiān)視中東地區(qū)的伊斯蘭運動,并設法予以打擊。
總之,在這個動蕩的時期,大國對中東的政策只有很少的幾個趨同之處:它們都希望打擊恐怖主義,它們都不樂于見到伊朗發(fā)展核武器。但實現這些目標的方式是存在爭議的,尤其是在西方大國和其他大國之間。中國和俄羅斯將阻止任何涉及分裂或政權更迭的方案。
中東地區(qū)現在是實踐新的“勢力均衡”政治的主要實驗室,而這很有可能是未來幾十年的主要特征。無論大國已經準備好與否,比賽已經開始了。
(李云貴薦自《財經文摘》2015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