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別康橋》獨特的隱喻世界

詩歌是一種表達(dá)，是對世界對人性的表達(dá)。詩歌的表達(dá)比其他文學(xué)體裁更直接凝練，更形象豐富，尤其是詩人獨特的隱喻世界更能引起人們閱讀的興趣和探索?！对賱e康橋》就是其中的一部經(jīng)典詩作。本文試圖從知人論世的角度，解讀詩人的內(nèi)心世界，發(fā)現(xiàn)詩歌獨特的隱喻含義。詩人“作別西天的云彩”實則是告別圣潔的母校和那關(guān)于理想、青春、愛情的甜蜜往事?！靶履铩⑺莺筒屎纭比齻€比擬，對應(yīng)隱喻的正是“愛，自由和美”的人生理想。詩歌一改傳統(tǒng)離別詩的低沉、悲傷、凝重，在舒緩輕柔中帶給讀者至美的享受。

一、西天——圣潔的母校，云彩——斑斕的生活

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我輕輕的招手，作別西天的云彩。

“招手”既有打招呼又有道別的意思，詩人既然是告別母校，為何卻向“西天的云彩”招手？“西天的云彩”，自然應(yīng)該是母校的象征，可詩人為什么這樣比喻？

從徐志摩一生所述來看，康橋時期是徐志摩人生的轉(zhuǎn)折點。他在《吸煙與文化》中說：“我的眼是康橋教我睜的，我的求知欲是康橋給我撥動的，我的自我意識是康橋給我胚胎的?！痹娙松钋榈胤Q康橋是“我難得的知己”，“永為我精神依戀之鄉(xiāng)”（《康橋再會吧》）?？禈蛟谠娙搜劾锩廊粑魈斓脑撇?，那里不僅有詩人的美好記憶，還有對理想、對人生的追求?！拔魈臁币辉~在中國不僅僅是一個方位名詞，還是帶有佛教色彩的專有名詞，象征最神圣、最高尚、最令人向往的境界。而在作者眼中和心中，母校就是最神圣、最高尚、最令人向往的圣地。和云彩告別實際上就是在和自己的記憶告別，和夢想告別。西天，既指母校在西方，又塑造了夕陽下晚霞絢麗的意境，色彩斑斕的晚霞正如當(dāng)年豐富多彩的校園生活和此時此刻詩人變幻搖曳的心情。

7月底的一個夏天，徐志摩孤身前往，帶著愁緒悄悄而來，只有他熟悉的康橋在默默等待他，一幕幕過去的生活圖景，又重新在他的眼前展現(xiàn)。詩人用三個“輕輕的”刻意營造了一種靜謐的抒情氛圍，讓情思在沉默中流淌，讓回憶在寂靜中展開。因為沒有哪種真正的回憶是在喧嘩與聲響中展開的。詩人作別的是一段美好的記憶，是自己在康橋留下的關(guān)于理想、關(guān)于青春、關(guān)于愛情的甜蜜往事。

二、金柳——浪漫愛情，青荇——自由美好，潭水——理想追求

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陽中的新娘;波光里的艷影，在我的心頭蕩漾。

軟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搖;在康河的柔波里，我甘心做一條水草。

那榆陰下的一潭，不是清泉，是天上虹;揉碎在浮藻間，沉淀著彩虹似的夢。

二、三、四節(jié)詩人選取了金柳、青荇、潭水三個意象來渲染和表達(dá)他對康橋的眷戀。通過新娘、水草和彩虹三個比擬隱喻詩人的理想和夢境。

詩人迎著夕陽邁著輕輕的腳步來到了康河河畔，自然地想起過去在這里留下的那段美好而浪漫的愛情。詩人回憶當(dāng)初熱戀的女子，她的美就像夕陽下的柳枝及其河中的倒影那樣金燦艷麗、蕩人心魄。

有人說，《再別康橋》就是為林徽因而作的，因為這一年的3月林徽因與梁思成在加拿大結(jié)婚，徐志摩得知后故地重游是要找尋過去的夢。事實上，這段讓徐志摩刻骨銘心的愛情只不過是詩人康橋生活的一個重要部分，可以說他們的愛情來得熱烈，去的匆忙。徐志摩曾三度歐游。第一次是在1920年的10月至1922年的8月期間，詩人游學(xué)于此，從此開始了人生的轉(zhuǎn)折，而詩人和林徽因的浪漫愛情也是在這一時期萌生的。1922年3月，徐志摩和結(jié)發(fā)妻子張幼儀離婚，同年8月他竟然放棄學(xué)業(yè)追尋心中之愛離開康橋回國。然而先他回國的林徽因，由她的父親做主，與梁啟超的兒子梁思成確定了婚姻關(guān)系。第二次是在1925年3月，除赴泰戈爾之約，更重要的是為他與陸小曼的緋聞，而去躲避風(fēng)頭。1928年6月，徐志摩再度歐游，這一次卻是由于婚后生活的窒息，渴望借此旅行來激發(fā)久已枯澀的詩情，同時也希望因此“小別”能讓自己與小曼的情愛“勝新婚”。此詩便作于徐志摩第三次歐游的歸國途中。

知道林徽因和徐志摩的人，都知道那一場康橋之戀，知道他們曾經(jīng)在康橋柔波下熱情相擁，又在康橋沉默的夜色中揮別。多年以后，徐志摩重游康橋是為了尋夢，才會生出那樣真切的感慨，那曾經(jīng)愛過的人再也不會歸來。而他也在康橋沉默的夜晚，假裝風(fēng)輕云淡地別離，將那一刻的美好永遠(yuǎn)珍藏于記憶之中。

油油的青荇在水底招搖，突出了康河的明靜和自由自在的狀況，詩人直接發(fā)出“我甘心做一條水草”的呼喊，可見詩人對水草自由自在的生活是多么的羨慕！這一節(jié)不單純是停留于表面上的寫景，它更抒發(fā)了詩人對自由的向往。

第四節(jié)詩人用“彩虹”來修飾“夢”，寫出了昔日夢想的美好?？禈騼?yōu)美的自然風(fēng)光和人文氣息深深地影響著詩人的生活和價值觀，開闊了詩人的眼界，使他崇尚自由和美。這一時期他廣泛交友，興趣也由政治轉(zhuǎn)向文學(xué)，雪萊代替了漢密爾頓成為他心中的偶像。這期間，他瘋狂地愛上了林徽因，愛情激發(fā)了他的詩情。

胡適在《追悼志摩》中說：“他的人生觀真是一個‘單純的信仰，這里面只有三個大字：一個是愛，一個是自由，一個是美?！薄八囊簧臍v史，只是他追求這個單純信仰的實現(xiàn)的歷史?！比绻押m所說的“愛，自由和美”三個理想與二、三、四節(jié)對照，可以看出，“新娘、水草和彩虹”三個比擬，對應(yīng)隱喻的正是胡適所說的“愛，自由和美”的人生理想?！靶履铩睂?yīng)的是“愛”——“難得的知己”;“水草”對應(yīng)的是“自由”——“精神依戀之鄉(xiāng)”;“彩虹”對應(yīng)的是“美”——“理想生命的鮮花”（《康橋再會吧》）。

由此看來再別康橋不僅是和母校告別，還是和給他一生帶來最大變化的康橋文化的告別，是再別康橋理想。

三、一船星輝——浪漫多彩的生活，悄悄——無聲的魅力

尋夢？撐一支長篙，向青草更青處漫溯;滿載一船星輝，在星輝斑斕里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悄悄是別離的笙簫;夏蟲也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劍橋。

“彩虹似的夢”是美麗而短暫的。他追求的是西方資產(chǎn)階級民主政治，他的理想是英國式的民主，英國式的政治，而在當(dāng)時的中國，這些理想是不可能實現(xiàn)的。詩人遭遇了理想的失敗，而兩年的康橋生活令他魂牽夢縈，所以當(dāng)再訪康橋，和這心愛的一切告別時，感情是非常復(fù)雜的。詩人尋夢而來，在夢境中獨自享受著屬于自己的美麗，這些“夢”沉淀在詩人心里，一路尋來，星輝滿船。他用“一船星輝”來比喻那時生活的豐富多彩，浪漫而充滿激情。在夜幕掩映下，詩人不能自己，當(dāng)他就要動情放歌的時候，才真切地意識到自己的身份和處境。夜已深，這里優(yōu)雅靜謐、莊嚴(yán)神圣，不像中國那般浮華喧囂，就連笙簫、夏蟲，面對美景與美貌，面對揮手與離別，也是沉默如紳士一般。無聲才是這種回憶應(yīng)有的背景與旋律，無聲才能讓這種詩意在心頭溫情蕩漾?？禈颉笆嵉木瘛焙汀懊栏械纳衿妗痹俅纬蔀樵娙恕办`魂的補(bǔ)劑”，詩人終于在獨享中、蜜甜中、默默回味中獲得心理慰藉后悄然離去。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

首節(jié)用了“輕輕”，尾節(jié)卻換成了“悄悄”，這是因為悄悄，既有腳步輕，還有閉口緘言的意思。正如詩歌的開頭，詩人先說走再說來，說明詩人走時的感情比來時更深沉、更復(fù)雜。詩人在默默的回味中悄然轉(zhuǎn)身，沒有帶走一片云彩，但帶走了屬于自己的記憶。詩人悄悄地離開了神圣而寂靜的校園，留下的是夢想的神圣境界與美好記憶，帶走的是夢幻后的甜蜜與精神安慰，飄逸、灑脫而優(yōu)雅。這首詩一改傳統(tǒng)離別詩的低沉、悲傷、凝重，在舒緩輕柔中帶給讀者至美的享受，讀上千遍也不厭倦。

參考文獻(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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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熒 ?江蘇聯(lián)合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院徐州機(jī)電工程分院 ?221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