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談

我跑上樓梯時，你已等待很久

我把遲到歸咎于廣州的交通

你寬容地應(yīng)和，只字不提

你也是從下班的人潮中

擠趕而來。燈光有些昏暗

瘦弱的服務(wù)生推介了二人套餐

“浪漫?！彼t腆地笑

“我們不需要浪漫，只需要實惠?！?/p>

我耳根發(fā)紅，堅持各點一套

其實這并不實惠。你為我的固執(zhí)多埋了單

我們談起了天氣和社會上的事

“壞透了，真是壞透了。”

你一邊搖頭一邊嘟囔著

這是羊城的暖冬，穿著薄外套

竟然覺得悶熱。我們

切著牛扒，喝著紅酒

擔心著遙遠的糧食

如果缺水，以后是不是只能吃

難吃的土豆？

這樣的未來讓人沮喪

必備的談資是小時候

它需要獨特，又需要共鳴

你的北方農(nóng)村已經(jīng)不是秘密

我南方的農(nóng)村，像山岡上茂盛的樹

帶給我寬廣的綠，又帶給我大片的陰影在陰影下的村人，他們的憤怒

和時時升起的犯罪念頭

無法忽略。需要多少意志

才能生生按住

我遷徙到城里，依然需要用

漫長的時光，去消除這樣的疼痛

你想點燃一支煙，但又放下——

“這樣的時刻，我有過。”

我沉默，望向鄰座的客人

猜測著“這樣的時刻”躲藏在

你生命的哪一段

年關(guān)，沿途是擺賣的鮮花和橘樹

我們共走一段，朝向各自的家

多年來，我已經(jīng)沒有這樣的夜行

在那間鄉(xiāng)村中學(xué)

白玉蘭花飄香的校道

晚修后我們夾書而行

各自思忖著明天的功課

這樣干凈的夜晚，沒有愛

讓人明清和沉靜

我感覺詩歌又回到了我的身體

它曾長久地離開過

但我決定放棄虛妄的抒情

敘述讓我松弛，讓我想著

把這一首詩獻給你

但這可能是一篇失敗之作

我不愿在這樣的未知中

寫下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