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日語委婉表達窺視日本文化

丁靜

【摘 要】委婉表達作為人類語言的一個現(xiàn)象普遍存在于世界各地，常被稱為人際交往的“潤滑劑”“黏著劑”。語言是社會文化的一部分，兩者是部分與整體的關系，語言的特殊性在于語言是學習文化的重要工具，人們在學習語言和使用語言的過程中掌握了文化。在日語中委婉表達的使用尤為突出，它與日本的自然風土、社會文化有著密不可割的關系。

【關鍵詞】委婉表達 集團意識 體察文化 自然風土

委婉表達作為人類語言的一個現(xiàn)象普遍存在于世界各地，它在人際交往中發(fā)揮著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因此常被稱為人際交往的“潤滑劑”“黏著劑”。即使人們的做法和行為等彼此相悖，由于“潤滑劑”的作用，也能夠達到不傷害彼此的感情而又使雙方的交往能夠順利進行的效果。語言學家古德諾夫曾經指出，語言是社會文化的一部分，兩者是部分與整體的關系，語言的特殊性在于語言是學習文化的重要工具，人們在學習語言和使用語言的過程中掌握了文化。語言與社會文化密切相關，不能獨立存在，它是文化的一種體現(xiàn)。在日語中委婉表達的使用尤為突出，它與日本人的集團意識和體察文化等密不可分。

一、日本人的集團意識

日語委婉表達與日本人“以和為貴”的集團意識密切相關。日本人極其注重集團意識，據說日本人的集團意識比世界上其他任何一個國家都有過之而無不及?！昂汀笔侨毡救说木裣笳髦?，日本人強調人與自然、人與人的調和，注重以“和”為貴。在日本歷史上，即公元604年，圣德太子制定了“十七條憲法”，提倡以和為貴。到飛鳥時代，“和”的道德思想已被明確提出，從此“和”精神作為日本人的象征精神而被傳承下來。所以，日本的歷史上國名用“和”，民族為大和民族，日式風格的食品叫作“和食”，另外，還有“和室”“和服”“和文”“和風”“和紙”等一些與“和”有關的事物和詞匯。日本的國旗也象征了日本文化的集團志向，旗幟中間的太陽似乎象征著日本國民的力量凝聚成一個點，大家團結一致推動國家向前發(fā)展。這種意識的形成與日本的自然風土﹑文化歷史等有著莫大的關聯(lián)。

始于日本彌生時代的稻作文化對日本人的集團意識有很大的影響。在古代的農村，無論是水稻的栽培和收獲，還是農業(yè)設施的管理，需要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所以需要人們的團結協(xié)作，共同作業(yè)。在此過程中，集團秩序必不可少，“團結”“協(xié)力”“和睦”等受到當時人們的極大推崇。同時，日本作為一個島國，國土狹小，自然災害頻發(fā)，面對各種自然災害，單憑個人的力量無法應對，為了能夠在大自然中生存下去，人們相互扶助、相互團結構成一個共同體。在日本的早期形成了村落社會，于是產生了以“家”為中心的集團意識。隨著歷史的推移，武士階層興起，他們把“奉公減私”作為人們行為處事的最高美德。一般大眾對待上級要言聽計從，不可忤逆，于是當時的人們生活在沒有權利、只有義務的社會，是完全服從的社會。到了江戶時代，國內經濟繁榮，社會穩(wěn)定，人口增加，幕府設置了嚴格的身份制度，即把大眾分為“士農工商”四個階層，規(guī)定了階級秩序。在這個時代，“安分守己”“以和為貴”這種處世哲學成為日本國民思想的主流。同樣，在現(xiàn)代的日本社會，依然注重集團意識。日本的孩子從小就被培養(yǎng)對集團的適應性和集團意識。對于小學生來說，在學校里能否交到朋友比學習成績的好壞更加重要，所以，日本人從小就已經開始形成注重集團的處事意識。特定的文化孕育特定的人，“和”文化孕育了日本人注重集團意識的行為樣式。他們非常注重集團歸屬感，非常重視集團內部的步調一致，注重集團利益勝于個人利益，注重個人義務勝于個人權利。因此，在與人的交往中，為避免摩擦，不喜歡用直接露骨的表達方式，而是選用迂回且曖昧的表達方式。

二、體察文化

有人說日本文化是一種體察文化，日本是一個體察的國度。因為日本人在與人的交往中注重維持良好的人際關系，喜歡用委婉曖昧的表達方式，尤其是在拒絕對方的時候，為了不傷害雙方的和氣，會選用迂回繞遠的表達方式，讓對方來揣摩即“體察”其真正的意圖，從而達到委婉地拒絕對方的目的。

在日語中有個詞語叫作“以心傳心”，本來是一種佛教用語，即把無法用語言表達的佛法精髓在無言中傳遞給弟子。隨著時代的推移，詞義擴大，到現(xiàn)在該詞的意思是即使心中所想不用直接露骨的表達方式，對方通過察言觀色也能做到心領神會，彼此理解，這大概就是體察文化的一種具體體現(xiàn)吧。祝大鳴在《強調“以心傳心”的曖昧語言文化》一文中曾經指出，日本是維持了一千幾百年的以血緣集體為中心的社會，其結果導致這一社會群體里形成了許多不用言傳只用某一動作便能互相理解或在沉默中互相心領神會的表達方式。當這種非語言形式無法完全表達自己的意愿而必須用語言交流時，日本人則根據對方的心理來研究自己的行為準則，盡量簡化談話內容。同時，在接受外來信息時，通過對方只言片語的表述就可以準確地領悟對方所要表達的意思。這種被稱為“體察”的文化形態(tài)，與非語言表現(xiàn)其實是一脈相承的。語言是人們交流的工具，是外在的，是有形的，而語言背后的潛臺詞卻是隱蔽的，無形的，實際上它是一種文化信息的傳送。愛德華·霍爾曾經指出，日本的文化類型屬于High-Context文化類型，即在交際中，人們對語言的依存度很低，很少依靠語言進行傳達，更多的是依靠周圍的環(huán)境狀況。由于人們擁有共同的文化，對于文化中的默知和內在的信息擁有共同的認識，從而形成了這種體察型的交際模式，所以日本人推崇“沉默是金”“少言為貴”。日語中還有“勘”這個詞，其含義為“直覺感知能力”。日本人在體察文化的影響下非常擅長這種能力，即通過這種特有的能力就能領會對方的含糊曖昧的表達的真正含義，達到“以心傳心”的效果。

三、孕育文化的土壤

森田良行曾在《日本語の視點》一書中指出，語言是由其社會文化產生的，脫離文化談論語言是行不通的。所以，一個國家的語言是該國家文化的反映，人們的思想、言行、生活樣式等深受其自然風土和社會文化等的影響。日本人偏愛委婉曖昧的表達方式，是與其自然風土、社會等有著密切的關系的。

日本在歷史上曾是農耕民族，它屬于稻作農耕文化，進入農耕社會的人們在勞動過程中互相協(xié)作，從而形成了農耕共同體，也就是出現(xiàn)了集團。在集團中，人們努力做到步調一致，注重彼此的調和。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生活的人們形成了敏銳的洞察力和較強的理解力，同伴之間即使不很明了地表達自己的意思，依然能夠相互理解。日本狹小封閉的地理環(huán)境以及人口眾多、資源相對匱乏，也使得他們形成了一定的危機意識和集團意識。另外，日本社會與其他任何一個社會相比，具有很高的同質性。日本是一個地理環(huán)境相對封閉的島國，除了二戰(zhàn)后曾被美國占領過，在歷史上很少受到外來民族的統(tǒng)治與支配。所以，日本人有相同的語言，幾近單一的民族，有共同的地域，當然極其少數的阿伊努族除外。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形成了共同的心理特征和高度一致的文化心理，所以形成了High-Context文化，從而形成了體察型的交際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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