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燈泡”之緣

朱紹瓊

1.特殊業(yè)務(wù)

同城網(wǎng)站貼出了一則怪帖子：“女，24歲，身高171，現(xiàn)做專職‘電燈泡，可陪人相親、約會網(wǎng)友等，每次收費100元，服務(wù)對象僅限女性……”

這則帖子是沈小美發(fā)的，大學(xué)畢業(yè)一年多，被辭請辭各一次，成了無業(yè)人員，眼見得房子租期將到，吃白水面都拮據(jù)，她突發(fā)妙想，抱著試試看的心理發(fā)了這則帖子。想當年大學(xué)時，身材高大、相貌平平、性格溫和的沈小美就是女同學(xué)的專職“電燈泡”，雖是丫環(huán)，但好吃好喝混得不錯。發(fā)帖子當“電燈泡”，純屬瞎貓撞死耗子，沒想到12小時后就有生意來了：明天我要會網(wǎng)友，給我壯膽好嗎？確定你是女的？……

三百六十行，行出狀元。沈小美“開業(yè)”一個月，接單32次，收入3200元，還不包括省下的飯錢和女主顧不要的鮮花。有時一天接兩單生意，只能一個排在中午，一個排在晚上。

房東太太常見披星戴月的沈小美抱著鮮花、打著飽嗝回來，好奇地問：“小美，哪里的小伙子在追你??？好就嫁了吧。”沈小美當然不會把她的特殊業(yè)務(wù)告訴傳統(tǒng)守舊的房東太太，她抿嘴一笑：“看緣分，看緣分?！?/p>

沈小美生意好，是因為女孩子們總是矜持且缺乏安全感——去相親免不了尷尬，有沈小美這般相貌平平相陪，能起到綠葉襯紅花的作用。去約會網(wǎng)友，又怕遇上壞人，如找熟人相伴怕引來閑言碎語，找沈小美這號高大生猛的剛剛好。并不是沈小美眼光獨到，因她在大學(xué)時就常行此道，且深知此行的精髓：不要打扮得太漂亮，該吃就吃，該喝就喝，不必顧忌吃相，隨時與女主顧保持一米左右距離，直到對方主動打發(fā)她滾蛋，女主顧說什么是什么，絕不頂嘴，唯命是從。

沈小美“電燈泡公司”開業(yè)兩個月后，又一次陪人相親。沒想到陪同的書僮英俊高大、能言善道，男主角卻長得其貌不揚且沉默寡言，整個席間只發(fā)出嚼食的聲音。沈小美暗想，這男主角也太蠢蛋了吧，怎么招來這么搶眼的挫敗自己，風(fēng)光全叫這“書僮”給搶了去。女主顧林知跟他聊得火熱，卻把只知狂吃的男主角丟到一邊。

晚餐畢，四個人走在臨河大道上，形成了奇怪的搭配：女主顧跟“書僮”走在一起，而沈小美跟那個叫鄒波的男主角卻落到后面。聽著前面林知率性的浪笑聲，沈小美看不過去，對鄒波說：“給你介紹的對象，你得主動多說說話呀。”鄒波卻不以為意：“我哥們條件好，要是人家姑娘看上的是他，我也沒辦法?！?/p>

那哥們條件好在哪呢？同鄒波一樣，都是出租車司機，車不是自己的，是出租車公司的，也就是個打工仔。沈小美真佩服鄒波的“無所謂”，要是她的話，不認為是奇恥大辱才怪。

因為當“電燈泡”，沈小美跟不少女主顧建立了友誼，也包括林知。多認識一個人多一條路，沈小美也樂得交往，女孩子們總比臭男人善良得多。與鄒波他們相親半個月后，林知在網(wǎng)上說：“我跟那位書僮戀愛了，無心插柳柳成蔭，這就是緣分?！?/p>

這結(jié)果早在沈小美的預(yù)料當中，從第一次見面，她就知道林知對鄒波沒興趣。出于對弱者的同情，沈小美心中替鄒波抱不平。但她又能如何呢？怪他自己不爭氣，看他那天被“書僮”搶了風(fēng)頭時那副任人宰割的樣子，活該被晾。

第二次見到鄒波，是在林知跟“書僮”的結(jié)婚宴上，鄒波居然沒羞沒恥地也在那里，氣定神閑的樣子，但是比之前顯得活潑多了，還幫著給客人安排座位?；檠缟希u波喝多了，也許是借酒澆愁吧。本來是自己的新娘，卻被別人搶了去，任誰心里都不好受。

2.約會有陷阱

沈小美常對著鏡子端詳自己，鏡中的女子看似女漢子，其實也有一顆盼愛想嫁的心。當了一次次“電燈泡”，什么時候25歲的自己能當一回女主角紅太陽呢？衣柜里新添了漂亮的裙子，案頭有各式化妝品，但這些在忙“業(yè)務(wù)”時都不能用，素面朝天，格子裳牛仔褲，是她專業(yè)的行頭。

本來時間已將鄒波在沈小美腦海里的形象漸漸沖淡了，沒想到他們又有了第三次相遇。

那天，沈小美陪一女孩去見網(wǎng)友“浪得虛名”，女孩子20歲的樣子，在路上一個勁說：“姐姐，都說網(wǎng)上亂，我是不是不該見呢？”現(xiàn)代網(wǎng)絡(luò)這么發(fā)達，她居然沒要來對方的照片和視頻，那網(wǎng)友也真狡猾啊。沈小美安慰她說：“哪里都有好人壞人，有我保護你，不用怕?！毙睦飫t想：要是網(wǎng)友都不見面，女孩們都是膽大妄為的女漢子，我的生意哪做去？

見面后，不想那網(wǎng)友竟是鄒波。沈小美與鄒波四目相對驚愕閃過，但很快鎮(zhèn)靜下來，裝作不認識。鄒波對小姑娘自我介紹說，他就是“浪得虛名”。小姑娘的表情一副“我的媽呀”的樣子，沈小美氣得真想摑他，鄒波那張臉明明寫著“我有三十了”，他居然還在網(wǎng)上騙人家小姑娘，說什么他23歲，是在校大學(xué)生。但既來之則安之，大街上人來人往的，總不會有被強暴的危險吧？沈小美捏捏小姑娘的胳膊：“先吃他一頓，飯點到了。”混吃是沈小美當“電燈泡”的目的之一，大學(xué)時她當“電燈泡”，吃遍附近所有高檔餐廳美食，全賴女同學(xué)們個個水靈風(fēng)騷，才招惹來眾多男人慷慨解囊。

中國有個傳統(tǒng)，吃飯，尤其是第一次見面吃飯，都是男人付錢。再加上女主顧的100塊錢，沈小美連吃帶拿地賺了。

鄒波身邊還有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瘦削馬猴臉，比鄒波還不如。小姑娘別提多失望了，網(wǎng)上真是不可信啊。她吃飯時的情緒并不高，沈小美保持一貫的“電燈泡”風(fēng)格，只管吃不說話，而鄒波繼續(xù)埋頭大吃一副吃貨相，只有那馬猴臉男子唾沫橫飛說個不停，喧賓奪主占盡了男主角的光。

按照一般的約會程序，吃完了晚餐就去歌廳K歌。既然女方不樂意，按說沈小美就該勸小姑娘離開的，但這天鬼使神差的，她居然慫恿她一起去，說：“反正你也不掏錢，不如就瀟灑一趟吧?！痹搅脑蕉啵圃胶仍蕉?。沈小美看著鄒波那張貌似忠厚的臉，心想：本以為你是被遺忘拋棄的可憐人，本以為你是胸懷寬廣的大男人，沒想到卻是網(wǎng)上玩耍心計的偽君子。想著想著，不知不覺就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