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沉的70公里：七夕尋妻跳江輕生

李夢捷

[閱讀提示]?今年七夕，他在最后一次尋妻后絕望了，留下遺書，跳江輕生！然而，滔滔江水，掀起的是對親情的牽掛！家中還有4歲的兒子，病榻上的母親，婚姻不幸的姐姐……尋妻的那份癡念瞬間化為向死求生！3個小時后，奮游70多公里。蕭山腳下，有一個重新踏上生命彼岸的小伙子，名叫謝飛翔——

2015年8月20日，七夕節(jié)當天下午4時許，海寧丁橋鎮(zhèn)錢塘江邊，很多情侶在這甜蜜散步。謝飛翔又一次撥打妻子電話，顯示不在服務區(qū)內(nèi)。隨即，他給妻子發(fā)去最后一條短信：“永別了?！苯又x飛翔脫掉鞋子，把手機、口袋里的身份證、火車票和空扁的錢包整齊地放在鞋子上，“撲通”一聲，縱身跳進了滾滾奔涌的錢塘江中……

謝飛翔，1984年出生在江西吉安市泰和縣。父母都是農(nóng)民，姐姐嫁到了南昌，后來離了婚，在南昌打工。家境貧寒的謝飛翔，高考后放棄了讀大學，他來到寧波鄞州區(qū)做數(shù)控技工。2010年夏，他認識了現(xiàn)在的妻子，來自江西新余的夏菲菲。夏菲菲比他小三歲，當時，在寧波一家童裝廠里做工，同在異鄉(xiāng)年齡相仿的兩人擦出了愛的火花，成為戀人，謝飛翔個性憨實，對夏菲菲百依百順。2010年底，兩人就在農(nóng)村舉辦了婚禮。2011年底，兒子謝浩出生。年后，夏菲菲帶著兒子到了寧波，在謝飛翔的公司附近租了一個單間，專職帶孩子。

2013年春，兒子謝浩2歲了，已經(jīng)厭煩了宅媽生活的夏菲菲提出，把兒子送回老家，她要重返職場。謝飛翔只好按照妻子的意見，依依不舍地將兒子浩浩送回了江西吉安老家由父母幫忙照看。

妻子夏菲菲最終選擇了嘉興海寧的一家服飾公司做技術主管，錢也多一些。原本，謝飛翔也想隨妻去海寧發(fā)展，但寧波鄞州這邊的模具廠以高薪留人，加上在這里做的時間長，謝飛翔也舍不得離開。從此夫妻分居寧波、海寧兩地，通過網(wǎng)上聯(lián)系。平常，謝飛翔選擇上大半個月的連班，就是為了把每個月四天的休假時間攢到一起，從寧波坐車去海寧與妻子相會。

2013年5月4日這天，謝飛翔拖著一身疲倦趕去海寧見妻子。哪知道夏菲菲莫名提出要在海寧馬上買房定居。這對于謝飛翔來說是天大的難事！他雖然平日里省吃儉用，工資花在自己身上的極少，但他上有老下有小，讓他根本沒有什么積蓄！兩人為此發(fā)生了爭吵。謝飛翔悶悶不樂地返回了寧波，他想著這是妻子一時沖動的想法，等冷靜下來就好了。那段時間，他給妻子打電話，夏菲菲就摁斷，短信也不回。夫妻倆開始冷戰(zhàn)。謝飛翔怎么也沒想到，那是他和妻子最后一次見面。

一個月后，等謝飛翔請假前往海寧找夏菲菲時，才得知，夏菲菲半個月前已經(jīng)辭職！謝飛翔又到妻子的宿舍詢問夏菲菲的女工友，無人知道妻子的去向！此時夏菲菲的手機一直再沒接通！

從海寧返回后，謝飛翔又分別打電話給父母以及岳父岳母，答案是夏菲菲也沒回老家，兩家老人也不知她辭職的消息！謝飛翔每天在網(wǎng)上給妻子留言，給她發(fā)短信，全部石沉大海。謝飛翔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請了長假，開始尋妻。他聽夏菲菲的宿舍工友說，夏菲菲曾經(jīng)多次提過想去杭州發(fā)展。半個月里，謝飛翔幾乎踏遍了杭州城，卻沒有妻子的絲毫消息。廠里也催促他回去上班，謝飛翔只得返回寧波。

回到廠里，一向謹慎的謝飛翔，因為妻子失蹤折騰得心不在焉，在工作中差錯連連，險些釀成巨大損失，被廠里領導多次警告。最后，謝飛翔干脆辭職！

謝飛翔辭職后回到老家江西吉安，他想到，妻子就算怪他怨他，但是總會回來看兒子浩浩的。從那以后，謝飛翔也沒出去上班，多次抱著兒子在路口守候，眼巴巴地盯著縣城下來的每一輛大巴車……就這樣熬到了2014年春節(jié)，他帶著兒子直接去了妻子的娘家新余縣。他要在丈母娘家過節(jié)，這是最可能見到妻子的時間節(jié)點！但是，年過完了，夏菲菲都沒有回來！岳父岳母也稱不知道女兒的去處！夏菲菲倒是打過幾個電話回家。

春節(jié)后，謝飛翔再度外出，他將這些電話號碼出現(xiàn)的地方做了標記，一個個找，但是都沒有找到。2014年冬，對于謝飛翔來說最冷，好幾次打工的地方?jīng)]住處，他就像盲流一樣睡在馬路邊、蜷縮在天橋下。

直到2015年春節(jié)，夏菲菲還是沒有回家，但是她將固定手機號碼告訴了家里，并叮囑父母，千萬不能將聯(lián)系方式透露給謝飛翔，否則她就換號。但是，夏母心疼這個傻女婿，最終將女兒的號碼告訴給謝飛翔！拿到妻子的電話號碼后，他開始謹小慎微地給妻子發(fā)短信，每發(fā)一次都要懇求妻子不要換號，兒子浩浩想媽媽。好幾次，他自己不敢打電話，就接通電話讓兒子喊媽媽。就這樣，才能保持和妻子有了斷斷續(xù)續(xù)的聯(lián)系！可喜的是，已經(jīng)消失兩年的妻子，還答應8月18日那天與他見面！那天一大早，高興得兩天沒睡好覺的謝飛翔早早到了見面地址，錢塘江邊。他撥打妻子的電話，但夏菲菲要么不接電話;要么接了電話稱自己在杭州大關方向，等謝飛翔趕過去，妻子又說人在海寧……

就這樣拉鋸到8月20日七夕，一整天夏菲菲的電話都關機。謝飛翔在錢塘江邊枯坐著，盯著手機。他哭了起來，引來身后一對對情侶的異樣的目光……一直到下午四點多，謝飛翔越想越絕望，活著真累，還不如死了好！他最后一次撥打妻子的電話仍然沒有接通，他給夏菲菲發(fā)送了短信遺言，然后跳下了錢塘江。他跳下去后嗆了幾口水，無比難受，略會游泳的他有本身的浮力，到了離岸邊很遠的位置才身體下沉。滔滔江水一遍遍沖過腦門。剎那間，謝飛翔耳邊響起4歲兒子喊爸爸的聲音，腦海中浮現(xiàn)出母親悲傷的模樣，還有姐姐離婚兩年多，現(xiàn)在一個人帶個孩子的日子也不好過……

是的，妻子找不到了，但是這些親人還在啊，自己怎么能這樣！想到這里，他兩只手拼命地在水里劃動著，因為他并不擅長游泳，只會簡單的蛙泳，也不懂得控制方向，結(jié)果越游越遠，竟游到了江中央。游的過程中，因為持續(xù)用力，他感到腹部疼痛無比，出現(xiàn)了腹肌痙攣的情況，幸好他抓住了江中間記號樁休息了片刻，然后就繼續(xù)游。漸漸地，天色也暗下來，為了盡快上岸，已經(jīng)精疲力竭的他又加快速度，堅持著向前向南奮力游著……

三個多小時后，他拼著命爬上了岸，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已游了3個多小時，約70公里左右的里程。他赤著腳慢慢地行走著，有人過來問他，伸出手來攙扶他，他一下子就感覺到活著真好，真的很溫暖。人家以為他只是一個游泳愛好者，但看他穿著又不像，他穿著的衣服是平時出門的外套，衣服不換就下水了？他沒說什么，詢問才知道自己已經(jīng)到了杭州蕭山區(qū)，這里是義蓬鎮(zhèn)。他走到了一個建筑工地，向一個工友借了電話，然后，他給自己的手機撥了個電話，無人接聽。他在工地上晾曬自己的衣服。大約過了20多分鐘，借他手機的工友走過來，稱對岸的派出所民警打來的，警察說他的手機和火車票還有身份證等都在，被過路人發(fā)現(xiàn)報警，警方以為他跳江自殺，正在尋找他的蹤影。原來，有人在海寧這邊的江邊看見他留在岸上的物品，懷疑有人跳江，立即報警，公安民警到達岸邊時，估計他早已在水里游了。

警察立即通過海寧市公安局綜合指揮室，對江邊視頻監(jiān)控進行了多個回放細細察看，并會同海寧鹽官觀潮景區(qū)的工作人員，多個人來回沿著江邊積極尋找，同時他們還提取了江邊他的遺留物品，拿回派出所進行分析，希望能盡快聯(lián)系上他的家屬，查明情況。

警察說，在江邊發(fā)現(xiàn)他的記事本上，密密麻麻地記著很多個電話，民警就一個個地試撥了好幾個電話，對方都表示不認識謝飛翔。記事本中還夾著他的身份證和火車票等物。警察說，如果再沒有人來聯(lián)系，他們會根據(jù)身份證上的信息，聯(lián)系江西他老家，總有辦法聯(lián)系到他家人的?！艾F(xiàn)在好了，你活著就好，無論有什么原因出現(xiàn)，快給家人報一個平安吧！別想不開！”第二天，從海寧對岸派出所里拿到自己物品后，謝飛翔立即坐上了回寧波的車。臨行前，他感慨萬千對警察說，他要惜命，活下來，去照顧自己的父母和兒子，不會再干傻事……

經(jīng)此一劫，謝飛翔終于走出了自己的心結(jié)。采訪中，他告訴記者，任何時候，都不能輕賤自己的生命，總有讓你留下的人和事……

編輯/周?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