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須刀與男人

清晨起床，遠遠聽到浴室傳來嗡嗡的剃須聲，或許是床上女伴聽到的最富有荷爾蒙氣息的起床鈴。只手可握的剃須刀千百年來塑造著男人們的“面子工程”，無論是白面書生還是美髯公，剃須刀無可爭辯地成為男人們最貼心的小兄弟。

剃須刀從誕生之日起似乎就在昭示著它的魅力：既能鋒利地刮除男性面頰上的凌亂瑣碎，又有可能稍一不慎，在下巴某處留下一痕血跡。危險，又必不可缺，像女人們喜歡著的壞男人。

不過對于男人們來說，剃須刀不只是一個清潔工具。

晨起，男人睡眼迷離地走進浴室，水花將所有的精力喚醒。身上未擦干的水珠蒸起霧氣，男人走到鏡子前，手伸向剃須泡沫。一般來說，他都會先用熱毛巾敷一下即將剃須的部位，不過今天由淋浴代替。泡沫潔白，散發(fā)出淡淡的松香味，男人均勻地將泡沫涂抹在兩頰、下巴、頸部，目的有二，其一是軟化胡須根部，這樣刮起來更方便；再者，滋潤皮膚，防止刮后紅腫疼痛。

他拿下附在刀片處的保護蓋，這是一把手動持柄式剃須刀，男人從上往下，在刮除胡須的同時，也抹去敷在上面的泡沫，留下一條寬寬的齊整的“軌道”。待到整套動作結(jié)束，一個嶄新的男人出現(xiàn)了：干凈、利落，洋溢著朝氣。

每日一次的剃須已經(jīng)成為男人的例行公事，但不可否認(rèn)的是，每個男人的第一次剃須，無異于宣告自己成為男子漢的盛大儀式。

作為第二性征的頭號“代言人”，胡須在未成年男性心中的地位舉足輕重。醫(yī)學(xué)研究表明，雄性激素會促進青春期男性胡須的生長，生殖機能越旺盛，胡須生長就越快，因此，這也是男孩子拿胡須來暗自相互較勁的原因。

所以，男孩子們總是偷偷地摸起父親的剃須刀，無助并滿懷希望地在自己光滑如蛋殼的臉上“剃須”。從這一層來看，很多男生最初的剃須動作，并非出于清潔目的。

“007系列”電影中充滿了邦德剃須的鏡頭。邦德抬起下巴刮除細碎胡須的樣子，正好形成了男人最高傲的姿態(tài)，無論生活中多么窘迫，這一瞬間的男人都是不可一世、自高自大、無比利落冷峻的。

只不過有一個缺點——當(dāng)男人在拿起剃須刀讓自己心里有了一絲滿足感的同時，也要提防突然而來的肉體疼痛。

現(xiàn)在使用電動剃須刀的男人大可不必有這樣的顧慮，然而老式的手動剃須刀則會時常和男人的血管兵戎相見。電影《理發(fā)師陶德》講述的就是理發(fā)師在給顧客剃須時，用剃須刀割破顧客喉嚨進行謀殺的故事。這樣的案件在電影作品中屢見不鮮，剃須刀已經(jīng)成為恐怖電影作案工具的“標(biāo)配”之一，并且永遠不過時，永遠那么可怕。

古人似乎是崇尚養(yǎng)須的，每一個朝代總能舉出一兩位美髯公來?！肚f子》還把“髯”列為“八極”之一，視之為男人品質(zhì)優(yōu)異的標(biāo)志。著名的關(guān)公如果沒了髯須，其威儀就將大打折扣。在舊戲中，各式道具里，要數(shù)髯須最為繁復(fù)，一個角色必戴相應(yīng)的髯須，可見胡須是最能代表一個人的身份和性格的。在國外，直到英國的維多利亞時代，英國紳士還以八字須為美?！稙跬邪睢返淖髡咄旭R斯·莫爾在被砍頭時，說：“我的胡子沒有犯罪，請勿切斷我的胡子?！迸R死前還關(guān)心他的胡子，可能也是胡須崇尚史上的極致了。

在崇尚留須的時代，胡須大概是男性可以用來表現(xiàn)自己的一大手段。絡(luò)腮胡顯得陽剛氣十足；八字須紳士派頭；山羊胡有師爺氣；過去日本人的人丹胡則兇惡有加，讓人憎惡。

不過在歐洲，亞歷山大大帝曾命令自己的士兵剃掉胡子，理由是防止在戰(zhàn)斗中被敵人抓住它。到了歐洲中世紀(jì)，刮胡子、理發(fā)開始風(fēng)行于上流社會。

這股剃須之風(fēng)一直持續(xù)到文藝復(fù)興以后，逐漸成為一種時尚而為不同階層的男人所接受。俄國的彼得大帝甚至在1705年提出征收“胡子稅”，試圖鼓勵俄羅斯男子像其他歐洲人一樣，從毛茸茸的下巴中解脫出來，變成漂亮的“小白臉”。19世紀(jì)，歐洲還出現(xiàn)了專門的《剃須手冊》，將男人的臉細分為48個部分，對每個部分的剃須手法都做了嚴(yán)格的規(guī)定。

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美國士兵由于不方便攜帶整套的剃須設(shè)備（剃須刀、磨刀皮條以及磨刀石），很多人臉上“亂草叢生”，不僅不衛(wèi)生，受傷后因毛發(fā)的影響傷口也不容易愈合。金·吉列意識到這是一個巨大的市場，于是在1917年4月，他以低于成本價的價格同美國政府簽訂了一筆數(shù)額巨大的政府采購合同：政府低價購買了吉列350萬副刀架和3600萬片刀片，然后將剃須刀發(fā)放給士兵。用吉列的話說是“優(yōu)待前方士兵”，外人看起來倒像是“賠本賺吆喝”。

不計其數(shù)的美國士兵成了吉列剃須刀的使用者，并把這種安全、方便的剃須刀帶給了歐洲的盟友。一戰(zhàn)結(jié)束后，幾十萬復(fù)員的同盟國士兵帶著吉列的刀架和刀片回到世界各地。同年，吉列創(chuàng)下了銷售1.3億片剃須刀片的神話，銷售額是吉列創(chuàng)立那一年的80多萬倍，在美國的市場占有率達到80%。而之前的1913年，吉列全年僅賣出168片刀片和51把刀架。

如今，男士的魅力在于刮過胡須后的青青臉頰和光光的下巴頦兒，以及用過洗面奶、洗面乳留存的那股清香。胡須的優(yōu)勢倒不在其有，而在其無，這正合乎老子所謂“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所以，胡須的妙處在于被刮光。男友生日那天，女友送上一把名牌剃須刀，一定是一件又實用又溫情的生日禮物。

（茂 茂摘自《齊魯周刊》2015年第2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