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恕

寺申

小山村沸騰了，村民們連續(xù)幾天的擔(dān)憂和恐懼隨著一大一小兩只狼的“落網(wǎng)”而漸漸消失，全村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聚集到村西頭山坡的一個土坑前。

一大一小兩只狼正在里面歡騰跳躍，每一次的努力目標都很明顯，就是想逃離這個是非之地。對它們來說，此舉是徒勞無功，喊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

村長看見這一幕，對身邊的岳勇說：“活該，這是報應(yīng)啊，一會兒我們就送它們上西天?！?/p>

坑底下的那只大狼好像聽懂了人話，恐懼和悲戚的神情彌漫在它的臉上，肌肉一顫一顫地抖動，片刻，它放棄了跳出土坑的想法，而是用自己的雙爪緊緊地抱住了小狼，抬高了頭顱往上面望去。

看到這一幕，岳勇接著村長的話說：“是呀，這兩只畜生禍害了我們多少只豬羊，現(xiàn)在知道害怕了，可是晚了，一會兒就抽你們的筋，扒你們的皮?！?/p>

村民在坑前，往下張望，在那里議論起來，先是痛數(shù)了狼的罪惡，后就在一起商量怎么處理這一大一小兩只狼。有人說，干脆往下面扔木柴，然后點上火，燒死它們;有人建議，不管不問，活活餓死它們，看這情形，它們肯定是自己爬不上來的，這樣還可以得到兩張狼皮，金貴著呢。

村民的想法都集中在這兩點上，前一個解恨，后一個實惠。村長站在那里，沒有馬上表態(tài)，而是從兜里拿出一根煙，不慌不忙地點上，說：“這兩個方法都不錯，可是唯一的缺點，就是用的時間都太長了，也太麻煩，我們干脆就用石頭往下砸，把它們都砸死，既可以解恨，又可以得到狼皮?！?/p>

大家一聽，覺得這個辦法實在絕妙，也很簡單，都躍躍欲試，四下里散開，尋找石頭去了。

石頭在山村里到處都是，不一會兒的工夫，十幾個村民的手中都拿著一個大石頭，他們只要往下一砸，一大一小兩只狼立刻就會殞命在土坑里。

最先撿到石頭的一個村中后生走到了坑前，瞄準下面的那只大狼就砸了下去，砸得很準，下面?zhèn)鱽砹艘宦暢翋灥摹皢鑶琛甭?，凄厲而痛苦。那個后生高興地喊了一聲：“砸到了，砸到了?！贝蠹乙才e起了自己的手中石頭，往下砸去，突然在曠野中傳來一聲狼嚎，聲音威嚴而恐懼，震動了現(xiàn)場所有人的心魄。

在村民們一愣神的工夫，從對面兩百多米的地方，不知道何時出現(xiàn)了一匹狼，正快步往這里奔來。這匹狼一身白色，似在月光下漂過一般，模樣比洞下的狼還要高出一頭，腿粗健行，如電閃過，一會兒的工夫就站立在離村民不足十幾步的地方了，然后停下腳步，與村民們面對面地對視著，眼睛通紅一片，如血染過一般。

村民們一時間駭然，片刻間大腦一片空白，半晌才明白過來，原來這是土坑下被困狼的同伙，剛才一直在遠處觀望著，這里一舉一動都在它的眼底，恐怕是看見人們已經(jīng)對它們動手，情況危急，便不顧一切地跳了出來。

村民們?nèi)硕鄤荼?，卻也不敢和它對峙，呼啦一下往后退去，在距離土坑20多米的地方停下，把手中的石頭攥得緊緊的，以防不測。

那只白狼看見人們退去，圍著土坑四周轉(zhuǎn)起圈來，好像在思考著什么。轉(zhuǎn)了十幾圈后，它飛速地離開了土坑，往后面的山坡跑去，一會兒的工夫，嘴里銜著、前爪抓著一些枯枝回來，然后往土坑里丟去，丟完再去尋找，一趟又一趟。

村民們看見這一幕，明白了：這白狼是想把土坑墊高，讓土坑里的白狼跳出土坑。

幾十趟后，底下的枯枝已經(jīng)累積了一定的高度，下面的一大一小兩只狼也頻繁地踩著枯枝往上爬升。可是枯枝太少了，也太軟，一次又一次都從上面摔了下來，不僅沒有達到效果，反而消耗了巨大的體力。

白狼在上面看得清楚，下面每一次白費工夫都換回它無數(shù)次的嘆息。它又開始在四周轉(zhuǎn)起了圓圈，一圈又一圈，眼神焦急而痛苦，最終它停了下來，好像做了一個決定，于是，人們看到一道白光一閃，白狼消失不見了。

村民們以為白狼又去找枯枝了，可許久不見白狼的身影，人們等得焦急了，有的膽大地說：“我們過去看看吧，看看白狼搞的什么鬼?！?/p>

村民們雖然還心有余悸，但畢竟人多，紛紛附和道：“走，看看去，大家小心一點?！?/p>

村民們來到坑前往下一看，里面已經(jīng)是3只狼了，白狼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跳了下去，此時，它正彎曲著身體，與那只大狼爪身相接，壘成一道狼墻，小狼崽最上方，身體一努一努的，可是由于那土坑實在是太深了，小狼在做了最終的努力后，卻免不了從上面掉下來。一次次摔倒，一次次重試，一副永不放棄的樣子。

村民們看見這一幕，禁不住被白狼犧牲自己也要救出同伴的舉動感動了，都放下了手中的石頭，沒有人再提出殺戮這三只狼的提議，也好像忘記了它們曾經(jīng)對人們帶來的傷害。

還是村長有經(jīng)驗，它仔細地看了看，很平靜地說道：“它們是一家子，白狼是一家之主，大狼是母狼，那只小狼是它們的孩子。”

看見它們想逃走，有的村民又開始提議將它們一網(wǎng)打盡，人們的思維又被拉到這上面，有人應(yīng)和，開始又撿起地上的石頭。村長卻制止了：“我看算了吧，放了它們吧。”

“那怎么能行，放了它們又重新作惡怎么辦？”有的村民提出質(zhì)疑。

村長說：“動物都是有靈性的，放了它們會知恩圖報的，我想它們不會再來騷擾我們的，更何況現(xiàn)在我們殺了它們，說不定還有它們的同伙要報復(fù)我們。放了吧，聽我的。”

眾人看村長下了決心，也很有道理，紛紛扔下石頭，四下里尋了很多枯枝，往土坑下扔去。

后來，這一家子就爬了上來。白狼在離開小山村的時候，一步三回頭，對這里的人們充滿了無限的感激。

它們離開了這里，從此以后再也沒有來過。

選自《民間傳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