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盜

王靜者

他是個賊，卻被稱為“雅盜”，皆因其從不竊金銀俗物，只盜古玩字畫。這一回雅盜受一神秘買家之邀，欲盜一幅張大千的畫。

畫主人姓趙，年過花甲。經(jīng)過多日踩點，籌劃后，這日雅盜喬裝成“書畫愛好者”，手捧一壇不知是何名號的酒，來拜會趙先生。

寒暄過后，雅盜道：“聽聞先生，不但是字畫行家，更對酒研究頗深。我這壇酒是祖上所留，已近百年，特先請趙先生品別，價值幾何？”

說完打開酒壇，頓時酒香四溢，隨即雅盜給趙先生斟上了一杯。趙先生聞了聞，然后慢慢喝干，先是一愣，隨即笑了起來，說：“你初來拜訪，便持如此厚禮，讓我有些受之有愧。恰好，我也藏有百年以上的美酒，也請你來品嘗品嘗?！?/p>

雅盜笑了，說：“這么巧？”趙先生道：“所謂無巧不成書，無緣不相聚，不是嗎？”說完走到酒柜前，拿出一個酒葫蘆，然后走回，給雅盜斟上一杯后，說，“請。”

雅盜俯身聞了聞，卻不喝，說：“好酒。不過，還是先請先生告訴我，我祖?zhèn)鞯哪菈?，到底價值幾何？”

趙先生說：“相當(dāng)于我這一葫蘆酒。”

雅盜大笑道：“又這么巧？”

趙先生也哈哈大笑著說：“不是說了嗎？這叫緣。既然你我如此有緣，可否有興趣聽聽我這家傳美酒的故事？”

雅盜詭異地笑著，說：“可以。不過，你可要快一點說?！?/p>

趙先生淡然一笑，徐徐開口……

清光緒年間，徽州境內(nèi)有一位被稱為“酒癡”的人。這天，他釀好一壇酒后，還未封口便感到一陣內(nèi)急，于是跑了出去。等他回來時，卻驚得目瞪口呆，只見一條小白蛇吐著芯子，盤在酒壇上。

酒癡不敢動了，小白蛇也發(fā)現(xiàn)了酒癡，不知是一時驚慌，還是不小心，掉入酒壇內(nèi)。酒癡依然不敢妄動，等了好久也不見白蛇出來。于是酒癡壯著膽走了過去，向酒壇內(nèi)張望，哪有什么白蛇的影子。

酒癡正猶豫不定間，一股股酒香自酒壇內(nèi)飄來，酒癡饞了，便喝了一口。哪知—下子，居然醉睡了七天七夜才醒了過來。酒癡意識到是這壇酒的原因，再也不敢喝了。

幾天后酒癡剛剛進門，見老婆呆立在那壇酒前。

酒癡問：“怎么了？”老婆指著那壇酒說：“剛才我無意間動了一下這壇酒，卻被震得手腕子疼?！?/p>

酒癡走過去摸了摸，沒什么異常。正奇怪間，一眼看到老婆手腕上，帶著一個玉鐲。酒癡便讓老婆褪下玉鐲拿在手中，去碰這壇酒，卻差點沒把玉鐲扔掉。果然，震手！

酒癡思索了片刻，猛然手舞足蹈了起來，隨即抄起一把鐵锨，跑到院內(nèi)就挖了一個大坑，然后把這壇酒放入坑內(nèi)。跟著便搬來家里的所有玉器，一股腦地扔到坑內(nèi)，一起埋好。

老婆非常吃驚，問：“你這是干啥？”

酒癡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p>

半年過后，酒癡挖開了那個坑，卻一聲驚呼，只見滿坑的碎玉。拿出那壇酒，去掉封印，頓時酒香四溢，品了一口后，酒癡樂得臉便開了花，沒喝過這么好的酒。于是，也讓老婆喝，老婆也大呼極品，問：“怎么跟玉埋一起，就制出了這么好喝的酒？”

酒癡道：“白蛇自古罕見，當(dāng)年劉邦斬白蛇起義，成為帝王。所以白蛇屬于天地靈獸。那日白蛇掉入酒中，必是喪了命，故而這酒即吸收了天地之靈氣，但同時也融入了白蛇的乖戾邪氣，無法化解。玉，自古便是鎮(zhèn)邪祥瑞之物，正好能震除白蛇的乖戾邪氣。”說到這指著坑內(nèi)的碎玉，“看，玉都碎了，足見曾發(fā)生過怎樣的龍爭虎斗?！?/p>

從此后這壇酒被酒癡當(dāng)成了傳家寶，經(jīng)兩代后傳至趙老先生手中。

趙先生說到這，眼神有些迷離地望著雅盜說：“故事說完了?，F(xiàn)在你還想知道，你那壇美酒價值幾何嗎？”

雅賊轉(zhuǎn)動著眼珠，不吭聲。趙老先生接著道：“所謂人生如酒，君子如玉，豈能有價？是做酒中君子，還是被邪念、貪欲，引至自飲苦酒的人生地步，如今全在你一念之間。”說完一頭扎倒在桌子上，一動不動了。是雅盜在他那壇所謂的家傳美酒中，下了蒙汗藥。

雅盜良久地望著趙先生，猛然站起身，向趙先生抱了抱拳，大步離開了……

選自《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