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件霞的斗篷

郭凱冰

一

綠58盯著那片火紅，臉色緋紅，心怦怦怦急劇跳動，喃喃自語：“火紅的霞真好看！”

“跟火焰一樣，真溫暖！”

它一直沒有察覺綠56已經在它身邊蹲了好一會兒。

“嘻嘻嘻……”綠56忍不住笑起來，笑得渾身亂抖，“58，你是不是跟人一樣，也發(fā)燒了？”

綠58突然捉住綠56冰涼的小手，銀色的眼睛閃動著狂熱的光，說：“我要做一件霞的斗篷，火紅色的霞的斗篷，一定很溫暖！”

“的確是個好主意！可我們能穿其他顏色的斗篷嗎？”

綠56沒想到，綠58竟然有了這么一個怪念頭。要知道，叮當河所有的河妖從來都只穿墨綠色斗篷，就連它們的名字也都叫綠。不過為了區(qū)別，它們按照年齡大小，分別叫綠1、綠2、綠3……前天剛出生的那只小河妖，叫綠66。

“為什么不能做斗篷呢？珍珠城城規(guī)第1條：任何居民不準在太陽升起后和落山前到河面上，因為太陽光會把你燒成灰燼；第2條：珍珠坊是珍珠城的取暖和照明重地，除女巫外，任何居民未經允許，不得擅自進入；第3條：任何居民只能孕育一只小河妖，不能多，也不能少……第99條：任何居民都要時時遵守以上98條規(guī)定，不能違反。全部99條規(guī)定里，沒有一條提到河妖必須穿墨綠色的斗篷，不能穿別的顏色的斗篷，更沒說不能穿紅斗篷！”

“??？”綠56張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攏，一條小魚從它唇邊經過它也沒察覺。要知道，它是綠58最好的朋友，幾乎形影不離，它卻從來不知道綠58有這么好的口才，有這么好的記憶力，99條城規(guī)它竟然按順序一條不錯地背下來了！

二

又一個晚霞滿天的傍晚，綠58偷偷溜到叮當河拐彎處。這里河面格外寬闊，兩岸的樹也稀疏一些，整個河面鋪滿了暖暖的霞。

咦，是誰癡癡盯著一片金黃的落霞？竟然是綠56！

綠58悄悄游過去。

“金黃色，這么明亮，穿上它，珍珠城都會被照亮！紅的、粉的、橙的都比不過它！”綠56激動得渾身顫抖，聲音也在發(fā)抖。

“誰說哪種顏色都比不過金黃色？我就說火紅色最好看、最溫暖！”綠58故意生氣地說，猛然潑起一道水，把綠56嚇得驚叫一聲。

綠58才不會問綠56為什么也喜歡上了霞的斗篷。因為沒有為什么，只要有了這樣的念頭，任何一個河妖都會忍不住的。當然，除非它是河妖女巫。

女巫整日在珍珠坊里打磨珍珠，等到打磨出最明亮的光華，才鑲嵌到珍珠城城墻上。女巫負責珍珠城的照明和取暖，哪會想到做一件霞的斗篷呢？

看到綠58，綠56羞澀地笑一笑，卻沒說話，猛地向前游出去，搶先采摘了一片最明亮的金黃的霞。

綠58也隨著游出去，采摘了旁邊一片最耀眼的火紅的霞。整個傍晚，它們在叮當河中細細尋找、對比，采摘了一片又一片。可是，直到霞光散盡，它們每人手里只采摘了6片自己滿意的霞光，然后兩人把霞片藏在墨綠的斗篷里，帶回珍珠城。

一路上，它們覺得渾身都暖洋洋的。

“據說，在叮當河最幽深的谷底，住著手最巧的裁縫綠6?！本G58突然說。

“據說，每一位河妖女巫的墨綠斗篷都是請它巧手縫制的?！本G56沒有一點吃驚，接著綠58的話說。

“河妖必須說出一個讓綠6感動的理由，它才會答應做斗篷?！本G58說。

兩個人都沉默了，它們突然覺得，做最漂亮的霞斗篷根本不是采摘霞片那么簡單。

三

每個傍晚，綠56和綠58都會悄悄走出珍珠城，等待太陽沒入叮當河后，躍入河里采摘霞片。在收集了998片霞片的那個傍晚，因為高興，它們跟兩條頑皮的小魚玩鬧起來。當然該高興了，等湊齊1000片就能做霞的斗篷了。

玩著玩著，小魚藏進了一叢水草。它們跟著游進去，然后悄悄躲在了一邊。水草叢中，一個河妖正對一棵水草輕言細語。

“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水草，我一見到你，就知道你是我的孩子?！焙友穆曇衾餄M是歡喜。

“手臂這么長，你一定是個活潑好動的孩子，是用你的手臂跟游過身邊的魚兒嬉鬧嗎？”水草當然不會說話，可河妖竟然是一副很認真的樣子。綠58忍不住要笑出聲來，趕緊把嘴巴捂住。

“如果你樂意幻化成我的孩子，我一定送你一件很好的禮物，一件小河妖都喜歡的禮物！”

綠58真的要笑出聲了——小河妖喜歡什么，它一定不會知道的，因為小河妖們喜歡霞的斗篷！

綠58和綠56采摘霞片，在小河妖中已成為公開的秘密，每個小河妖都在偷偷采摘呢。只不過，它們都沒有讓大河妖和女巫知道。

“一件霞片做的粉色斗篷，你喜歡嗎？”那個河妖對著水草說。

啊，小河妖們的秘密竟然被大家知道了！可是，這是誰呢，竟然也跟著小河妖們做霞的斗篷？綠56和綠58不想離開了，它們一定要看看這到底是誰！

不久，那個河妖站起身要離開。啊，它的腰彎彎的！女巫？它轉過身了。啊，竟然真是女巫！女巫嘴角含著笑，一臉溫柔，它竟然這么好看！

四

綠56的1000片金黃的霞片早早采摘好了，綠58的1000片火紅的霞片也早早采摘好了。可是，它們似乎忘記了要去找綠6，每天傍晚，它們都要躲在那叢水草中，聽女巫對那棵水草輕聲細語說話。它們似乎忘記了寒冷，忘記了霞片，每天傍晚，都要來到這叢水草中，就好像當初它們是水草的時候，聽著媽媽對自己輕聲細語地說話。

有一天，聽完女巫的話，往珍珠城走的時候，綠58突然對綠56說：“明天，我們去找綠6吧。”

綠56好像早知道綠58會這么說，點點頭說：“好?。　?/p>

它們誰也沒有提起請綠6做斗篷需要的理由。

第二天，它們帶著自己的霞片，來到綠6的住處，將自己采摘的霞片放在了綠6的裁衣坊。

五

珍珠城也有節(jié)日。每一棵水草幻化成一個小河妖，都是珍珠城的節(jié)日。這一天，大家都要穿上最漂亮的衣服，慶祝這個盛大的節(jié)日。

綠56的媽媽綠17穿著一件金黃的霞的斗篷，綠58的媽媽綠19穿著一件火紅的霞的斗篷，每一個河妖媽媽都穿著一件霞的斗篷。當然，這些斗篷都是小河妖送給媽媽的禮物。

女巫笑瞇瞇拿出一件粉色的斗篷，穿在珍珠城剛剛由一棵水草幻化出來的小河妖身上。穿上粉色的霞斗篷的綠67，真是好看極了！

綠56叫起來：“哎呀，我們只想著自己的媽媽，忘了給女巫做一件霞的斗篷！”

媽媽們笑起來。女巫也笑起來，說：“我要穿綠67送的霞斗篷了?！?/p>

綠58看著女巫笑瞇瞇的樣子，請求道：“尊敬的女巫，媽媽們穿上這么溫暖的霞的斗篷，名字是不是也要改了？”

女巫拍拍自己長年累月被珍珠粉染成銀白色的斗篷說：“我早就把自己叫‘銀了?！?/p>

“哦，我要叫‘紅，聽起來多溫暖！”綠58喊起來。

“我喜歡‘叮咚這個名字！”這是綠66。

“我要叫‘喜，這個名字讓我高興！”不知是誰高聲說。

……

此刻，珍珠城出奇地溫暖！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