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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英式野心,無論怎樣露骨都是含蓄的;美式野心,無論怎樣含蓄都更直截了當。我們在《紙牌屋》的英式文本間看到的是一場老謀深算、心機頗深的角力游戲;在美劇《紙牌屋》,特別是最近推出的第三季中,則更像目睹了一場赤裸裸的巷戰(zhàn)。
《紙牌屋》再次“開牌”:
人人都愛《紙牌屋》?
Netflix的原創(chuàng)劇《紙牌屋》在不久前回歸,粉絲們也馬不停蹄地一口氣兒看完了第三季。然而,《紙牌屋》第三季的口碑多少讓Netflix有些尷尬。在專門收集媒體對影視作品評論的“爛番茄”網(wǎng)站上,數(shù)據(jù)顯示的好評度比前兩季明顯降低,并且相對于媒體評論,一般觀眾對第三季的觀感落差更大。
“本來這季的劇情應該主要開始講述登上巔峰之后的安德伍德是怎么開始走下坡路的,但(大概)由于編劇們的猶豫不決,整季都在用各種沒多大看點的政策線路來填時間”。在很多觀眾看來,第三季整體節(jié)奏顯得有些拖泥帶水,缺乏前兩季中那種一觸即發(fā)、扣人心弦的戲劇張力。
總體來看,美版《紙牌屋》的一、二季就像一個橫空出世的美女,讓人過目不忘、深深回味;第三季卻更像一個昔日的“舞會皇后”,試圖保住自己的后冠,所以顯得太過固守經(jīng)驗。
“我們做了一個非常明確的選擇,這個決定不可能讓所有人都滿意?!苯赵诮邮苊绹秺蕵分芸凡稍L時,《紙牌屋》的主創(chuàng)鮑爾·威利蒙非常強硬的回擊道:“這一季在觀眾中出現(xiàn)了兩極反應,但我認為這是一件好事,我們希望進行一些全新的探索,當然就會帶來一些風格和基調(diào)的變化?!?/p>
鮑爾·威利蒙還表示,他和編劇們幾乎將所有的想法都糅入了第三季,他們甚至沒有給下一季做任何準備?!边@么做的好處是,當開始籌備下一季的時候,我們必須重新展開頭腦風暴?!?/p>
無論褒貶,美劇《紙牌屋》在全球的走紅是毋庸置疑的。該劇翻拍自曾被英國電影學院收錄進“100部最佳英國電視劇”的BBC迷你同名劇《紙牌屋》,大衛(wèi)·芬奇在原故事基礎(chǔ)上做了背景遷移,將其置換成一個美國政界故事。
《紙牌屋》真正具有跨時代意義的地方,還在于其背后的制作。與以往多以電視臺主導的美劇不同,該劇的制片方是美國最具影響力的影視網(wǎng)站Netflix,該網(wǎng)站創(chuàng)立于1995年,一直從事在線租賃影視的買賣,在2011年Netflix網(wǎng)絡(luò)電影銷量甚至占據(jù)美國用戶在線電影總銷量的45%。
Netflix繞開傳統(tǒng)操作模式,干了件預知未來的事情。他們在美國約有接近2700萬的訂閱用戶,因此比誰都清楚觀眾喜歡看什么樣的電影和電視。數(shù)據(jù)顯示,每天用戶在Netflix上產(chǎn)生3000多萬個行為,比如暫停、回放或者快進,并且用戶每天還會給出400萬個評分,以及300萬次搜索請求……Netflix決定用這些數(shù)據(jù)來制作一部電視劇。
根據(jù)數(shù)據(jù),點擊率非常高的鬼才導演大衛(wèi)·芬奇和男演員凱文·斯派西,成為了主創(chuàng)選擇;再根據(jù)“政治驚悚”這類電影的受歡迎程度,Netflix狠下心腸扔出了過億美金,自制出了這部《紙牌屋》。
老實說,將文藝創(chuàng)作一絲不茍地建立在對冰冷數(shù)據(jù)的分析上,這在以前絕對是一件難以想象的事,但Netflix將它變成了現(xiàn)實。事實證明,這一招達到了意想不到的好效果,《紙牌屋》迅速成為美國及其他40多個國家播出頻率最高的電視內(nèi)容,評論家毫不吝嗇地給予它贊美之詞,稱之為“是一部艾美獎水準的電視劇”。
從大衛(wèi)·芬奇到凱文·斯派西:《紙牌屋》的靈魂,好萊塢的叛徒
對于觀眾來說,《紙牌屋》最主要的賣點和看點避不開兩方面:大衛(wèi)·芬奇的“導”和凱文·斯派西的“演”。
作為好萊塢最成功的商業(yè)導演之一,大衛(wèi)·芬奇練就了一身講好故事的本領(lǐng)。即便是像《紙牌屋》這樣沒有任何動作場面的政治劇,他依然能將敘事進行得不動聲色又驚心動魄,并且保持了大衛(wèi)·芬奇作品典型的黑色風格。
然而,在好萊塢,制片商都不喜歡導演大衛(wèi)·芬奇。他拍電影不僅要價很高,還特別挑本子。像《鋼鐵俠》、《變形金剛》這樣的爆米花電影他連看都不看。此外,他還不接受任何對拍攝的限制和對剪輯的干涉。很多時候,他連宣傳都不讓別人插手。幾乎在拍每部電影時,他和制片方的關(guān)系都會鬧得很緊張。
大衛(wèi)·芬奇將出道之作《異型3》視為畢生恥辱。20世紀福克斯不僅干涉拍攝和剪輯,還要他每天匯報次日計劃,最后雙方公開反目;在《七宗罪》的拍攝中,他和制片人就影片結(jié)局發(fā)生嚴重沖突。因布拉德·皮特堅決支持大衛(wèi)·芬奇并威脅罷演,制片方才勉強妥協(xié);他公開吐槽好萊塢“把觀眾當成農(nóng)場里的?!保牡亩际乔宦傻碾娪?,還發(fā)誓要打破觀眾對好萊塢電影的一切想象。
就在他對好萊塢制片方不滿之時,直接拍出一億美元預算并保證他絕對主導權(quán)的Netflix顯然是更好的合作者。Netflix靠《紙牌屋》這部劇逆襲了行業(yè)霸主HBO,成了全美用戶最多的視頻供應商,股價也跟著暴漲。
相較于導演大衛(wèi)·芬奇的叛逆出位,演員凱文·斯派西的發(fā)揮則完完全全是在水準之內(nèi)。
這世上或許只有兩種演員,一種是竭盡全力地表演角色,另一種是輕而易地舉地將自己變成角色。凱文·斯派西顯然屬于后一種。Francis Underwood這樣的角色固然復雜艱深、冷漠、好色、聰明、陰狠,但基本上還是沒有超出一個“常規(guī)政客”的范疇,因此表演起來看似簡單,其實非常難。這個難度不在于角色的難,而在凱文對自身的要求。單純地刻畫人物容易流于平庸。凱文·斯派西的表演使得Francis沒有掉入庸俗的孤獨渲染和“人物在時代洪流中命運掙扎”等陳詞濫調(diào)當中。
《紙牌屋》的文本溯源:“這樣一個“包含激情、野心、弱點和邪惡的故事,在全世界范圍內(nèi)都是共通的”
有人說,英式野心,無論怎樣露骨都是含蓄的;美式野心,無論怎樣含蓄都更直截了當。我們在《紙牌屋》的英式文本間看到的是一場老謀深算、心機頗深的角力游戲;在美劇《紙牌屋》,特別是最近推出的第三季中,則更像目睹了一場赤裸裸的巷戰(zhàn)。
《紙牌屋》最初的文本是邁克爾·多布斯(Michael Dobbs)的三部曲小說——《紙牌屋》(House Of Cards)、《玩轉(zhuǎn)國王》(To Play the King)、《最后切牌》(The Final Cut)。盡管在主要人物設(shè)置、主要情節(jié)走向等方面,美劇《紙牌屋》遵循了很多原著小說和BBC版電視劇,但實際上,《紙牌屋》原著和美劇《紙牌屋》,已經(jīng)基本上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作品。英、美兩國基本國情的不同,決定了《紙牌屋》從文本到美劇的差異。
由于英國特殊的歷史和文化,英式政治總是不可避免地裹挾著一絲貴族氣息。英版主人公弗朗西斯·厄柯特(Francis Urquhart)出身于蘇格蘭高地的貴族之家,“Urquhart”就是一個古老的蘇格蘭姓氏,他的家族城堡也修建在尼斯湖兩岸。相比之下美國版《紙牌屋》的草根氣息更濃,體現(xiàn)了“只要努力就能成功”的美國夢價值觀。主人公是來自南卡羅來納州小巷里的一個平民男孩,他用自己的獎學金考上大學,本科從軍事院校畢業(yè)后去哈佛大學攻讀研究生,在那里他認識了太太克萊爾??巳R爾富裕的家底成為他競選的最初經(jīng)濟來源,這樣一步步地,他從政界的小角色躍升為多數(shù)黨黨鞭,黨鞭至副總統(tǒng),最后終于通過自己和妻子的層層謀略、合縱連橫,成為美國總統(tǒng)。
《紙牌屋》在全球大獲成功和它充滿意味的名字有著密不可分的關(guān)系。在政壇廝混多年的邁克爾·多布斯將政局比喻為一場撲克牌。從首部曲《紙牌屋》第一章的“洗牌”,到末部曲的“最后切牌”,這場異彩紛呈的紙牌游戲正等著我們?nèi)ビ^看、評論、學習。但是在美劇《紙牌屋》里,作者這種精心構(gòu)建的“紙牌”意象卻似乎被沖淡了,而只剩一個空名。
原著中有一段話道出了滄桑政治的本質(zhì):“威斯敏斯特曾經(jīng)是個河畔沼澤地。然后他們改造了這片土地,建造了一座宮殿和雄偉的修道院,到處都是貴族建筑,處處都彌漫著永不滿足的勃勃野心。但在深處,這里依然是片沼澤地。”這段話和美劇開頭掠過的華盛頓建筑意象群如出一轍:當下所有的華美建筑,追溯起來也許都曾經(jīng)只是一個襤褸的影子,但可悲的是人們始終都被外表迷惑,而很少思索華美外衣下的虱子。
最終,政治上的所有事情,似乎都像邁克爾·多布斯在《紙牌屋》中總結(jié)的那樣:“權(quán)力就是令人上癮的毒藥,好像讓飛蛾獻身的燭火。大家都趨之若鶩,完全意識不到危險將近。他們愿意犧牲一切,婚姻、事業(yè)、名聲甚至生命。
確實,倫敦或是華盛頓并非多么重要,同樣的故事也可以發(fā)生在世界上其他地方,因為這樣一個“包含激情、野心、弱點和邪惡的故事,在全世界范圍內(nèi)都是共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