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旭哲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笑,他笑起來是那么慈祥、和藹。
不知何時,居民樓里搬來了一位孤僻的老人,住在樓道一間昏暗簡陋的小屋里。和這位新鄰居的第一次見面是在一個下著蒙蒙細雨的傍晚。寒風凌凌,我不由得縮了縮脖子,打了一個冷顫推著自行車走進樓道,因為樓道里的燈還沒開,我借著微弱的月光,摸索著鎖車,但總是插不進鑰匙孔,就準備掏出手機充當手電筒,剛轉(zhuǎn)身,一雙深陷枯黃的眼睛迎上了我,隱約看得出來,那是個老人,一道疤痕蔓延了他的左半邊臉。我嚇了一跳,丟下鑰匙狂奔上樓,到家中,爸媽見我臉色蒼白,趕忙問我發(fā)生了什么事,我說出了發(fā)生在樓道里的事,“你看見樓下那老人啦?他在干嘛呢?”爸爸問。“我也不清楚,當時我都給嚇壞了?!蔽译p手往口袋里一伸,“糟了,車鑰匙在樓下呢!”爸媽忙對我說,那是一位退伍的老人,沒有什么好怕的,你現(xiàn)在下去,說不定他已經(jīng)進屋了。
我再次回到那令我毛骨悚然的過道,還拿了一只手電筒壯膽,回到車旁,低頭尋找鑰匙,找著找著,不覺已站在老人的房門前,正當我掉頭要走之際,門“霍”地打開了,我被嚇得站在原地張大了嘴巴,老人開口說話了:“這是你要找的東西嗎?”我將手電筒照向他的手,確認鑰匙。啊!在我眼前的這雙手,那么骯臟,而且有多處破裂還有一些地方都化膿了,我感到一陣惡心,迅速奪過鑰匙,跑回家中,將那鑰匙用熱水一遍遍地洗著,生怕它被那老人的手給傳染了。從那以后,我每天放學回家到過道里停車,都不敢多瞧一眼,而是鎖好車飛速跑回家,可我總覺得那雙枯黃的眼睛一直在盯著我,使我渾身不自在。
一連過了幾個星期,這天,我放假在家,爸媽都出去了,我約了幾個同學一起玩,下樓時沒注意,一個踉蹌就直接摔了下去。當時腦中一片空白,隨后劇烈的疼痛從小腿傳來,我試著起來,卻發(fā)現(xiàn)腳根本不聽使喚,我急了,坐在地上抽泣,突然,樓下有腳步聲傳來,我似乎看到了希望,隨后,一道身影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令我沒想到的是,竟然是那個讓我避之不及的老人,他問我怎么了,我低著頭小聲地說出了剛才所發(fā)生的事,他二話不說就把我背了起來往醫(yī)院走。后來醫(yī)生說是骨折,要先去辦住院手續(xù),老人也立馬幫我付了錢,直到我爸爸媽媽過來方才離去,而我從頭到尾也只是木訥地坐在床上,連一句謝謝也沒有說。后來我想了很多,想到自己對老人的態(tài)度是那樣惡劣,而老人卻并未和我計較,還在我遇到困難時盡心盡責地幫我,真的覺得自己好過分。
出院當天,我來到他的門前,敲開了門,他見到我只是對我笑笑,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笑,他笑起來是那么慈祥、和藹。我親昵地叫了一聲“爺爺”,我分明看到,他聽見我的叫聲,嘴唇在顫抖,那又枯黃的眼睛中閃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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