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風物記

林文欽

院 ? ?落

我始終認為，一個家的記憶與其廚房有關，一個人的童年與某個院落相連。

城市和鄉(xiāng)村的結(jié)合處是一片過渡地帶，這就是縣城。在一些平常度日、隨遇而安的城里人眼中，縣城與鄉(xiāng)村別無二致，頂多也就是多聚了幾個衣裳破舊或者赤貧如洗的鄉(xiāng)下人;而在世代耕作于田間地頭的農(nóng)人眼里，縣城無異于車水馬龍、燈紅酒綠的大都市，令人莫測高深。然而那些世俗的或者驚世駭俗的評判，并未阻礙縣城在錯綜復雜的背景中延伸自己的歷史，沉淀醇香而又風味獨具的文化。我小時候在閩東北的縣城度過，那里恬淡古樸的小城風格和溫厚崇禮的人文氣象渾然一體，構(gòu)成一幅透露傳統(tǒng)氣息和地域色彩的風情畫卷。

第一次走進位于霞浦縣城南部的院落，是一個陽光生嫩的兒時春天。此時的迎春花剛剛開放，花瓣的顏色如身穿的那件淡黃色夾克般嬌嫩。在此之前，偶爾路過幾次這座隱藏在樹叢深處的大院，除了一些神秘的感覺以外，再無其他。那時，我從未想過自己會有一天深入這樣的院落，開始與一個陌生的空間緊密相聯(lián)。

或許每個人都擁有過一個或幾個這樣的院落，深邃或是簡單得一目了然，默默地收納著你的生活瑣碎時光，也見證著你生命中的一些重要時刻，無論你是否愿意，無論你是否有過選擇。

迎春花開過之后是丁香花，當丁香花的濃郁香氣從院落深處蔓延到街上，散落在整個縣城里時，我已經(jīng)成了院子里的?？汀ＭǔＪ窃诓恍枰洗笳n的下午，沿小巷的側(cè)門進來，從花園穿行而過，帶了一身樹木的氣息，一種潮濕的期待便伴隨著綠蔭一路同行，相伴抵達我的目的地。在那一片花園里，我目睹了時間在輪回中瘋長。時間的花朵在春天的枝頭開出粉白，時間的果實在秋天的綠葉間灑落星星點點的紅色。

在院落里，我和幾個孩子自由游弋著，有時會在墻腳的土里尋找一種被稱為土烏龜?shù)南x子，據(jù)說曬干后可以入藥除病，卻未曾在任何中藥鋪頭換得過分毫銅鈿鎳幣，所以那種尋找權(quán)當是玩?；蛘哂螒?。

而院落卻毫不在意我的成長，只是默默收藏著我所有的足跡，快樂的、期待的、孤獨的、感傷的，一切片斷都積存在院落的心里。院落如鏡，照著別人的經(jīng)歷也照著自己的歲月，是那么真實無誤，卻沒有過半句評論。

陽光照在院落里面，給人一種盡情鋪灑的感覺。院落的中央和西北角有幾幢造型別致的房子，可惜都已經(jīng)頹垣斷瓦，顯然很久沒有人居住了。腐朽的木門和半似坍塌又長滿苔蘚的圍墻，都在訴說風雨歲月的無情和殘忍。房屋排列組合所呈現(xiàn)的異趣和雕梁畫棟的殘跡，讓人依稀辨析出院落昔日的風華及其主人英氣勃發(fā)的雄姿。院落里尚露幾分生機的，是房屋周圍生長茂盛的草和被房屋環(huán)抱著的幾株銀杏樹。銀杏樹粗壯而高大，想必在這里生長了上百年。秋天的時候，可以看見奇形怪狀的銀杏樹葉變換了顏色，把半邊天都染黃了。而被松軟的果皮包裹著的銀杏果會從樹梢掉到地上，發(fā)出噗噗的聲響，更加增添整個院落的空曠和寂寞。

我不知道院落的由來，說不清院子里一磚一瓦、一草一木的來歷，也不知道它為何空置許多年。那時候是舊格局土崩瓦解和新時代初具輪廓的年份，院落的存在就有了合理性。后來我看《聊齋志異》就會聯(lián)想到那個院落，想到一個書生進京趕考路過縣城，借居在城西的院落里，晚上他在昏暗的油燈旁誦經(jīng)讀史，頓然間燈滅處由狐仙變成的美麗女子翩翩而至，在銀杏樹邊的房屋里與書生合巹共眠，黎明時分書生醒來，美麗女子已經(jīng)不知所蹤，書生只聽到銀杏樹葉在晨風中發(fā)出的嗦嗦聲響。有過這樣的聯(lián)想，我就不再擅自朝那院落里去了。

好在縣城的北邊還有一個更大的院落。這就是聚集了太多人氣而且經(jīng)久不衰的縣中了。始建于民國初期的縣中留下很多舊時代的痕跡。校園中心的教師辦公樓是磚木結(jié)構(gòu)的，從造型上看當屬典型的閩地風格。樓房內(nèi)很幽暗，給人很強的縱深感，有人在樓梯或者樓板上輕輕走路，整幢樓都能聽到那悠遠的腳步聲，仿佛是從歷史深處傳來的回響。

我在縣中求學時，熱愛讀書和愛好文學漸趨時尚?？墒窃谀莻€出版業(yè)并不發(fā)達的年代，要想找?guī)妆咀屓诵膬x的文學典籍絕非易事，所以蠟板印刷在那時大行其道。語文老師將從中外經(jīng)典上摘錄的文字，用鐵筆刻寫在蠟紙上，然后把蠟紙放在手動的油印機上涂墨印制，就出來一張張講義。講義上油墨多的地方文字是一團黑點，油墨少的地方文字筆畫不全。好在整體上是可以看清楚的。我在講義上了解了不少古人的事情，比如齊人有一妻一妾的故事，比如晏嬰使楚的故事。講義還有一個效用就是當字帖，刻寫講義的老師硬筆書法瀟灑自如風骨獨具。

學校被長長的圍墻圈定而形成的院落與城南的院落都經(jīng)歷過兩個時代，然而命運卻迥然相異。這使人想到有一些超越意識形態(tài)的東西可以在不同的社會群體間傳承。

白樂天在其詩歌作品《宴散》中，有這兩句吟詠：“笙歌歸院落，燈火下樓臺?！币饩成钸h卻有淡淡的傷感。如今時光轉(zhuǎn)過了將近二十載，在我對于縣城的遠遠回望中，看見城南和城北的院落依然在各自的風格中度過春風和秋雨時節(jié)。在兩個院落之間，尋常巷陌有看不夠的風景和講不完的故事。那些邁著匆匆腳步或者悠閑自得的人們，總是在無意間延續(xù)著即使平鋪直敘也讓人蕩氣回腸的歷史。

黃昏和早晨在遠處的地平線上等待著街市的清醒和睡眠。我忽然感覺到：縣城是一個更大的院落。這院落四周的圍墻不是用青磚條石砌成的。構(gòu)成這圍墻材料的，是民俗和文化，是異鄉(xiāng)人聽不懂的方言，是彌漫在家鄉(xiāng)護城河上久久未散去的晨霧和鐘聲。

院落里的春秋就這樣周而復始，淡然而漫不經(jīng)心，如同院里的先人們在春天里隨意灑下的那些花籽，在墻角在草叢在樹下雜亂地開放。紅色的花朵與黃色的粉色的花朵高高低低地相間，沒有樹枝可攀附的牽牛花就在草地上匍匐生長著，自顧綻開或凋零。

與四季相伴的，是十指相扣的溫暖。若干年后，召喚我在某個季節(jié)回鄉(xiāng)的，仍是深陷于院落的深處，那些純真年代的片斷暖意。

天 ? ?井

我不知道現(xiàn)在還能不能看到那種有天井的房子了。

我曾經(jīng)在一幢有著天井的房子里住過一段時光。確切說，我并沒有住在房子里。我只是住在房子周圍的一排小平房里，平房圍著的才是那一幢有著天井的大房子。那時候，我的房東老太太，她所擁有的便是一幢很寬很大的舊式的然而有著天井的房子。據(jù)說，她出生于一個地主家庭。大概是吧，要不然她怎么會擁有那么寬闊的房子呢，以至于她有足夠多的空房子來租給一些異鄉(xiāng)人。我家租住的便是她的一排平房，據(jù)考證是以前仆人居住的。總而言之，她的來歷起初是很讓童年時代的我反感的。那時候的我，可能是一個頗具“階級觀念”的人，誠然，還沒有到仇視的地步，然而，卻始終與她保持著某種足以讓人陌生的距離。

但那時候的我，卻對她房子的構(gòu)造充滿好奇。真的是一間很大的房子，那么的空曠，廳子很大，以至于連在屋子里說話時的回音都顯得綿遠。除了正中的一扇大門外，房子的四周還有四個通道一樣的小門。通道的兩旁才是屋主的一間間正房。通過小門到外面，則是很大的園子，園子里種滿了桃樹李樹，對童年時代的我來說無疑是很有誘惑力的。然而，最吸引我目光的，卻是屋子正中央的一口方方正正的天井。這間大屋子幾乎所有的光亮就是由這口天井而來的。其實，所謂天井，是指屋子頂部留了個很大的天窗，然后，地面也掘了一口淺淺的井的模樣，用以貯積雨水，或者陽光。

既便是有這么一口天井，整個廳子依然顯得有點昏暗。以至于在那時的我看來，天井無論是貯積雨水還是陽光，都透著一股無比寧靜的味道。然而，不管怎樣，整幢房子，因為有了這么一口天井，陡然便顯得生動多了。坐在房子中央，可以凝視著天空，充滿遐思。有時候是藍天，有時候是白云，有時候是鳥兒，當然，如果是晚上的時候，還可以看到星星。方方的窗口映照出一幅幅流動的畫面。那是我缺乏想象的童年時代所難以言喻的驚喜。童年時代的天空不一定要很高很遠，既便是這一方的天地，也足以堆積一些美麗的夢想。所以，那時的我，特別喜歡坐在天井的周圍，仰望。很多年后，當我想起“坐井觀天”這個詞時，無來由地覺得幾分親切。有時候，像一只青蛙一樣，安靜地棲息著，也不失為一種選擇。不一定要海闊天空，再小的空間也可以棲息夢想，再平凡的生活也可以打造美麗。

和我一起坐在天井周圍的還有一些鄰居。有老的有少的。他們大多也是因為某些不同的緣故租了房子，暫居在此地的。傍晚時分，當然常常是夏天的傍晚，一間大房子里的人都會聚集在天井周圍，說著天南地北的家常話。人與人之間于是也顯得分外的親密和親切。房東太太在這個時刻，也會將她園子里摘下的新鮮水果端出來，讓大家嘗嘗。我覺得這個時刻是溫馨而又美好的。以至于“地主”出身的房東太太很快便以一種美好的印象走入了我的腦海。由此可知，我的階級立場是多么的經(jīng)不起考驗。

在這個有天井的房子里，我度過了我童年的美好時光。我童年時代的玩伴們，在這么大的房子里不知道玩過多少次捉迷藏的游戲，不知道坐在天井旁數(shù)過多少次星星。雨中的蛙鳴，突然闖入天井的幾只麻雀，天井上的房頂不知道什么時候長出了幾株太陽花，天井的周圍，房東太太放置的幾盆大株萬年青是什么時候開始翠意逼人的，還有旁邊水仙花亭亭玉立的樣子，構(gòu)成了我童年時代完整而清晰的記憶。

然而，在瘋狂嬉戲的時光里，我卻常常會端坐在天井旁，想一些比較遙遠的事。有時候我會注視著天井里泛青的苔，已然黝黑的磚，還有房頂青灰色的瓦。想象一下，這口井曾經(jīng)度過多少漫長的時光啊。那種泛青的色澤大概是時間的色澤吧。我吃驚于年少的我居然也會有這樣一種憂傷的情緒。大人們每看到我這個樣子，便會笑著說我是少年老成。也許吧。那樣一種異樣的情緒伴著我童年的整個過程。我想，既便是那種淺淺的憂傷，在童年時代的我看來，大概也是無與倫比的美麗吧。

我在這里居住了近八年的時光?；蛟S長些，或許短些。總之，我離開的時候，我大概已經(jīng)是個少年了。其間我經(jīng)歷過很多事。后來，也許是為了遺忘某些事情，又或者是想有一個新的開始，我們舉家又搬到了另外的地方。但我常常會想起那口天井。那間老房子。那房頂?shù)奶柣?。還有飛來飛去的雀。成年后，我很想回去看看那口童年的天井。終于有一次，我路過那間老屋。然而，屋子里冷清多了。曾經(jīng)喧鬧的鄰居大多已經(jīng)搬離。也是一個夏天的傍晚吧，我看到房東老太太一個人坐在天井旁，手持一柄搖扇。她的頭發(fā)更白了，人也更衰老了。她的兒孫都搬到城里去了。我和她并沒有說上幾句話，也沒有時間細看那口天井，便匆匆地道別了。但我記住了房東太太那張格外蒼老的臉和天井清冷的模樣。我不知道房東太太的搖扇能否搖走她一天的寂寞。還有那口寂寞的天井，我不知道還能不能看到白云和鳥兒一如繼往地自由飛過。也許一切都將消逝，連同消逝的還有我所有的童年時光。

酒 坊

在南方，酒是一種很神秘的液體，如水般，慢慢淌過霞浦縣城的千年時光。

酒的上游是植物。稻米、小黍、豌豆，那些美麗的南方莊稼，好像骨子里就有酒的成分，它們成熟于秋天，在黃昏或黎明的原野上搖搖晃晃，微風里，月光下，總顯出惹人憐愛的醉意。酒的靈魂就存在于草木之中。

我想，最早的茶神應該是一位女性，她主管制酒工藝，喜歡靠著酒池，把自己的夢，還有青春的情感，一點一滴放進酒里，然后再灑一些多愁善感的眼淚，等酒從窖池中緩緩流出，那些液體就有了女子的性格，有時快樂，有時憂傷，有時嬌媚，有時任性……

酒是香醇的，因為它來源于糧食;酒是美麗的，因為它出自女性的心靈。

霞浦小城里，多年前曾經(jīng)有一個米香坊。坊中的幾間磚瓦房修筑在一條三河畔，河岸附近是水田，有大片的水稻。到了秋季，米香坊被金黃的稻浪簇擁著，宛若大海中的一只古船。幾個農(nóng)民自發(fā)組織起來，挨家挨戶去收購稻米，然后把那些糧食運到作坊里，加工發(fā)酵，再釀制出口味醇香、度數(shù)較高的米燒。

米香坊里擺著幾口老式的大缸，陽光從木格窗欞間照進來，落在缸沿上，又跳進酒里，明亮的斑點，在氤氳的酒氣中閃爍，如夢幻般的眼睛。保管酒的是一個少婦，她總是站在酒缸邊，手里拿一把木瓢，舀著酒，往人家的瓶子里裝，偶爾，她也偷偷地嘗一口，抿起嘴，很香地品咂著，就在短短的瞬間，臉倏地紅了，兩腮間仿佛貼上了早春的桃花。從那時起，我覺得女人是應該喝酒的，不多喝，只要少沾一點兒，就有了嬌媚，有了羞赧，有了香盈盈的風情。

記憶中，米香坊的酒真是跟糧食聯(lián)系在一起的，有泥土的氣息，也有陽光和稻米的味道，酒香被風吹開來，彌散在縣城的每一個角落，醺醉了那里的花花草草，即使是蝴蝶和蜜蜂，也在酒香里搖搖晃晃，讓美麗的翅膀扇著微微的醉意。小城里的人喜歡喝酒，但不講排場，往往是一碟花生米，一包魚干，就做成了下酒的小菜，然后盤腿坐在小小的木凳上，把酒倒進瓷海碗，端起來，咕嘟咕嘟喝。很少有喝醉的人，偶爾喝過量了，也不喧鬧張揚，只是紅著臉，低聲哼幾曲鄉(xiāng)野的民歌小調(diào)而已。

也有人坐在大院里喝酒，大多是夏季有月光的夜晚，他們把小圓桌放在一棵桑樹下，各人的面前擺上一只藍花的青瓷杯，再采幾朵梔子花插在酒瓶里，斟酒的時候，瓶口傾斜過來，慢慢搖幾下，酒便從白色的花瓣間滴答滴答淌進酒盅。喝一口，舌尖上滿是甜甜的梔子花香味。月光從桑樹葉的空隙里漏了下來，落在那些人的頭頂上，再悠悠地落到地下，斑斑駁駁的，給那個場景添了幾分幽靜和神秘。月影。花影。樹影。人影。在喝酒的過程中，使人看到了山城歲月的閑適、安穩(wěn)，還有平和與恬淡。

我家的鄰居李大伯，嗜酒，每喝必醉。醉了就躺在星光下的紅薯地里酣睡。稻穗和豌豆花在風中搖晃，把清涼的露水，把葉子和花朵，把死去的蝴蝶翅膀，都搖落在他悠長的夢幻里。李大伯曾告訴我，酒醉時，他常常夢見一個天藍色的通道，沿著那通道走進去，會看到一個個美若天仙的姑娘，她們的身邊簇擁著藍色的樹，藍色的花兒，藍色的月亮和星星……

我對酒的喜愛，大概就來源于李大伯的這種蠱惑。第一次喝酒時，我才19歲，那年剛剛參加工作，記得是年底的一天，單位發(fā)了一筆獎金，我一個人拿著錢偷偷走進了那個米香坊，保管員依舊是那個少婦，她說一元錢只能打二兩酒，我說我只要一兩。她用那木瓢給我打了酒，裝在一個小瓶里，然后笑笑說，剛燒制的，好喝，但后勁可大哩。那一次，我也學著朋友的樣子，躺在縣城南郊的田地上，三兩口就把酒喝光了，我想象著李大伯說的那個美麗場景，可人都醉了，始終沒有看見藍色的通道，倒是眼前的景物越來越模糊，天在飛旋，地在搖轉(zhuǎn)，就連野草野花也都紛紛飄了起來。

但不管怎樣說，第一次喝米燒的感覺還是美好的。酒使我忘記了自己的存在，我恍惚間變成了一只蜻蜓，在黃昏淡紫色的晚風中慢悠悠地飛舞著，有時沉重，有時輕快，有時眼前是繽紛的落花，有時腦子里有疊印著星星般燦爛的雪片……

多年后，霞浦縣城邁進了工業(yè)化門檻。

這里也還在繼續(xù)釀酒，但已不見了磚瓦房子的酒作坊。已變成工業(yè)化的大酒廠，轟隆隆的廠房里整天冒著黑煙，我已聞不到滿含稻香的酒味，空氣中總是彌漫著刺鼻的煙塵味。當?shù)氐娜苏f，這里早不用糧食釀酒了，他們用的多半是從外地拉回來的食用酒精，經(jīng)過勾兌，一天能生產(chǎn)好幾噸白酒。

酒的品牌越來越多，但糧食的芳香越來越少。喝少了不盡興，喝多了頭疼惡心，那種刻骨鉆心的痛苦，那種肝腸寸斷的折磨，叫人欲生不能，欲死難罷。我曾不止一次地聽那些愛酒的朋友賭咒發(fā)誓：這輩子再也不喝“老鼠藥”了。

而且，喝酒沒了韻味，沒了氣氛，沒了高雅，沒了手舞足蹈的暢快，缺了談古論今的自由度。

喝酒成了單位應酬，成了交際，成了升官發(fā)財?shù)慕輳剑闪藸栍菸以p的圈子。

酒啊，我想念純真年代的酒。想念飄溢著稻米清香的酒。朋友間相識相知，淚雨霏霏干一杯的酒;送你千里，一飲而盡的酒;曲水流觴，微醉看紅塵的酒;紅妝翠袖，揾英雄淚的酒。

（責任編輯 楊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