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初見美如畫

一

豆蔻那年，我陪阿姐去求簽，阿姐求得一支上簽，簽文上寫著很平常的家和萬事興。我不信這些，大笑道：“大約這一筒簽文都是那些內(nèi)容吧?！?阿姐非讓我也求一支。我隨手搖了兩下，卻不小心將簽甩出好遠(yuǎn)。剛要撿時，被一只修長的手先撿了起來。

“這是姑娘的簽？”

我接過他手中的簽，笑嘻嘻地說：“求簽不過是用來騙人的，真是無聊?！?/p>

那如玉面龐上浮出一抹笑意：“無聊時求一下也無妨?！?/p>

我看他手中也有一支簽，又聽他和我看法相近，不由生出幾分好感：“你也要去解簽嗎？不如一起！”

冥冥中，我就這樣遇到了他。很多年后，再憶起那時的自己，突然覺得后來的一切，都像是為了驗證簽文，也是上天為了懲罰我的妄言。

我的簽文解出來還真不是家和萬事興，而是說此女為鳳命，將來會留在君王側(cè)，身份貴不可言。我沒聽完就笑了，阿爹總說我不像大家閨秀，將來沒人敢娶。

我好奇地聽了他的簽，貴不可言這幾個字又出現(xiàn)了。我大笑道：“依我看，每個簽都差不多?！?/p>

當(dāng)我側(cè)目時，正看到那張俊美的面上浮起一抹笑意。不遠(yuǎn)處阿姐喚我，我忙應(yīng)聲，臨別時問了一句：“你叫什么？”

“楚越?！彼麥\笑著答。

我忽然想起過兩日就是中秋，若能和志同道合的人出來玩定是不錯的。我說道：“中秋那日，你若有時間，就去城西粥鋪等我，我們?nèi)ベp花燈！”

二

中秋很快就到了，那天我偷偷溜了出去。很快就到了粥鋪，卻不見楚越身影，心里有幾分失落，但很快又被花燈吸引了，便去猜起了燈謎。

遠(yuǎn)處又是一陣喝彩聲，只見一個高架梯子頂上有盞鴛鴦燈，燈籠上畫的一對鴛鴦栩栩如生，漂亮極了。

可我不會武功，只能眼巴巴看著。突然，一個白色身影平地而起，瞬間便飛到了鐵架最高處。

仔細(xì)一看竟是楚越，我忙喊道：“楚越，幫我把花燈拿下來！”他似乎聽到了，取了鴛鴦燈后翩然而下。

“給你?！币凰查g，那抹白衣已在我眼前。我拿著燈籠欣喜不已，再抬頭，我倆竟異口同聲道：“我以為你不來了呢?！?/p>

說完我們又笑起來，他說那日只說了地點，卻沒說時間，他等了一陣子以為我不來，便去別處走走?？吹礁呒軙r，忽然想起可以上去看看人群里是不是有我，后來還真找到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隨后問：“你會武功？”

他點頭：“會一點兒?！?/p>

我拉住他的手懇求：“能不能教我，求你啦！”

他答應(yīng)了，只是時間不固定，有時三四天教一次，有時一個月一次。他總是溫柔地說，阿嫵你做得很不錯，盡管我摔下來的姿勢很難看。

我問他：“是不是沒遇到過朽木，所以才夸我？”

他愣了一下，說：“大概是吧。”

于是換來我一陣亂捶，他也不躲，只笑著拉我飛到屋頂上。在俯瞰時，我忽然有種一覽眾山小的感慨，于是對他說：“帝王看天下大概也是這樣吧？”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如果有一日你要嫁到帝王家，你愿意嗎？”

我突然想起了那個簽文，勾起唇角：“若有帝王敢娶我，我便敢嫁，到時讓他烽火戲諸侯，做個昏君好了。”

他被我逗樂，笑著說：“那也不錯?！?/p>

三

那段時間，是我一生最快樂的時光，盡管現(xiàn)在想起來，那也是最毒的毒藥。

當(dāng)我知道他是三皇子時，并沒有生氣，只是笑鬧著說他隱藏太深。我沒覺得我和皇后這個位置有多近，而那支簽也早已被我忘在了哪個角落。

那天殘陽如血，我回家時，庭院已被血染紅，母親、父親和阿姐倒在血泊中。我愣在那里，只一個白天，他們就連呼吸都沒有了。

“這是夢，快醒過來！”我瘋狂抽打著自己。

一陣腳步聲走近，那人走了過來：“阿嫵……”那人分明是楚越，卻又不像，楚越不會有那么凝重的表情，他一直都是笑著的。

我看他：“告訴我，這是夢。”他看著我：“阿嫵，龍椅下埋的都是枯骨，我也不例外?！?/p>

那一瞬，仿佛一切都坍塌了。

我知道父親古板，一直支持太子，而不是楚越。我沒想過這跟我與楚越有什么關(guān)系，依然沒心沒肺地跟他在一起，所以……一切都是我的錯。

“這都是你設(shè)計好的？”余暉落在他面龐上，那張俊美的臉此刻竟有幾分妖冶的可憎。

“阿嫵，如果恨就活下去，想辦法殺了我?！边@句話讓我瞬間清醒。

沒有阿爹的阻撓，楚越輕易地扳倒太子，成為新帝。而我成了他的皇后，但不是因為愛。他大約是想欣賞我抵死掙扎的模樣，所以一直沒對我痛下殺手，而我卻一心想要他的命。我想象著他千百種的死法，不管哪種，我都開心。

四

我聽說楚越派了很多人去三王爺家。我同三王爺約定，我將手中的軍機給他，他幫我除掉楚越身邊的眼線和侍衛(wèi)。我怕事情敗露，打算出宮一趟，卻在路上碰到了得寵的珍妃。

“皇后娘娘，您這是要去哪兒？”

我不想理會，轉(zhuǎn)身離開，卻不防身后有人推了我一把，我便掉入了玉花池里。秋日池水很涼，我想如果就這么死了，就不用再記著仇恨了吧？

一雙熟悉的手?jǐn)堊∥业难?，我知道那是楚越。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多了幾分成熟，我已?jīng)多久沒有仔細(xì)看他了？

“別怕，我在……有件事要告訴你，阿嫵，你聽了一定會開心……”他沒說完，血已經(jīng)濺在我濕淋淋的衣服上，我握著簪子的手有些顫抖。

會開心？是什么事？什么事會比要了他的命更能讓我開心？我想笑，卻又不停地流淚。

他卻笑了，勉強地抬起手：“別哭，答應(yīng)我，好好活下去?！?/p>

如果這是最后的結(jié)局，我應(yīng)該高興，可當(dāng)真相擺在我面前時，我連眼淚都流不出了。

楚越身邊的死士趕到時，告訴了我當(dāng)年的真相。當(dāng)年殺了我一家的不是楚越，而是太子和三王爺，他們看我和楚越走得近，擔(dān)心我爹會背叛他們，于是先下手為強，而楚越不過是他們的替罪羊。而楚越怕我為了報仇不顧性命，便用了最笨的方法告訴我人是他殺的，被仇恨蒙蔽雙眼的我，竟然相信了。

他最后要告訴我的事情是，他終于把三王爺殺了，替我報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