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老名媛的旗袍

老上海旗袍，擁有絕色之美

它有一種魔力，讓曠世才女張愛玲一生獨愛，死時仍著一襲朱紅色旗袍；更讓擁有窈窕身材的宋美齡，愛到瘋狂，她的旗袍到底有多少件，自己也說不清楚。

老上海旗袍的魅力在于它流露出的萬種風情，或高雅端莊，或性感魅惑，或古典含蓄，再普通的女人，只要穿上旗袍也會平添出幾分詩意與風韻。也因此，興起于民國的老上海旗袍（也叫海派旗袍）即使在現(xiàn)在，仍是時尚標志之一，在海內(nèi)外擁有大量擁躉。

對于民國時期的女性，中國家族史作家宋路霞十分癡迷。在寫了《李鴻章家族》、《盛宣懷家族》、《張靜江、張時銘家族》、《上海灘名門閨秀》等三十多部著作后，她發(fā)現(xiàn)這些名門之后中的女性除了對那個時代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外，她們的旗袍更堪稱藝術(shù)精品。當?shù)弥笕藢⑺齻兊钠炫郛斃粯尤拥魰r，宋路霞下定決心，“能搶（救）一件回來就搶一件回來！”

艱難的搶救之路

如果看過王家衛(wèi)導(dǎo)演的《花樣年華》并為張曼玉演繹的26套旗袍所震撼，那么相信宋路霞收集的100多件旗袍會更讓你動容。這里的旗袍每一件都獨一無二，它們的主人更都是在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如宋美齡、趙四小姐、吳健雄、張樂怡以及夏夢等等，但這些精美的旗袍都是宋路霞用“搶”的方式，才被保留下來。

宋路霞說，原本她對旗袍并不了解，在寫家族史的時候，她接觸到了很多名門后代，聊天時，她得知好多名門及他們的后人移民國外后去世了，子女就把家里的老照片和旗袍等服飾當垃圾一樣，一箱一箱地扔掉。

“真是痛心疾首！”回憶當初所聽所聞，宋路霞至今不能釋懷，并下決心，一定要搶救這些旗袍。

現(xiàn)今95歲的李家晉先生是李鴻章的曾孫女，在寫《李鴻章家族》一書時，宋路霞與之相熟。一次，李家晉先生告訴宋路霞，她一鼓作氣送掉了兩箱子的旗袍。宋路霞很納悶，不知道老太太為何這么動氣。

“我有個朋友跟我年紀相仿，她去世了，孩子從她房間里整理了九麻袋衣服，全部扔掉了?！崩罴視x對宋路霞說，“其中一大半都是旗袍。與其讓子女扔掉，不如我活著我自己扔。”得知宋路霞的“搶救”計劃，老太太翻箱倒柜給她找了“幸存”的兩件旗袍。

扔旗袍的事幾乎發(fā)生在每個家族。宋路霞坦言，一開始搶救這些旗袍很難，因為它們大多在國外，距離、語言不通等都成了阻礙。

吳佩琪是匯豐銀行天津分行買辦吳調(diào)卿的孫女，排行老九，后嫁給原黃埔軍校第九期、后任美國國防部顧問的蔡文治。1980年，受葉劍英邀請，吳佩琪曾跟隨丈夫一同回國，受到葉劍英、徐向前等黨和國家領(lǐng)導(dǎo)人的接見。

1994年蔡文治去世后，吳佩琪仍留在老房子里生活。2013年，90多歲的吳佩琪因不小心摔了一跤，被兒子接往波士頓養(yǎng)老院休養(yǎng)，房產(chǎn)、家中物品均被變賣。

“真的讓人心痛，連齊白石的畫都被當作垃圾處理了，老人的東西幾乎什么都沒留下?！彼温废颊f，“我們當時通過朋友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保護老照片，但都沒有了?！?/p>

搶救之路經(jīng)歷了一些坎坷后，宋路霞開始調(diào)整戰(zhàn)術(shù)，把目光投向了一起寫書的伙伴——徐景燦女士。

“她不就是名門之后嘛？我為什么要舍近求遠？于是我跟她聊了我的搶救計劃，她立刻給我介紹她的親姨夫顧維鈞和姨媽嚴幼韻的后人?！?宋路霞說。

徐景燦的母親嚴蓮韻是嚴家三姐妹中的老二、嚴幼韻的親姐姐。她們的祖父是上海總商會創(chuàng)始人會長嚴筱舫，嚴家大女兒、二女兒先后就讀金陵女大，而小妹嚴幼韻則成為上海復(fù)旦大學(xué)第一屆女生。因每次都由車牌為“84”的私家車出入校園接送，嚴幼韻以“84小姐”的雅號聞名上海灘。丈夫顧維鈞則是中國近現(xiàn)代史上最卓越的外交家之一，1912年任袁世凱總統(tǒng)英文秘書，后任中華民國國務(wù)總理攝行大總統(tǒng)職，國民政府駐法、英大使，聯(lián)合國首席代表、駐美大使，海牙國際法院副院長，被譽為“民國第一外交家”。

“有了徐景燦家人的介紹，我們收集旗袍的速度才開始變快了，困難也相對少了很多?！彼温废夹χf。

每件旗袍后面都有一段故事

在宋路霞眼里，這些民國名媛的旗袍是搶一件少一件。它們留在中國內(nèi)地的數(shù)量屈指可數(shù)，大部分都是來自中國香港、美國、加拿大等地。她和朋友或親自登門去取，或托身在上海的名媛通過海外親戚郵寄回國。

如今，宋路霞收藏有百余件旗袍，每件旗袍的背后，都有一位曾經(jīng)風光的主人和屬于她的故事。

宋路霞收藏有3件宋美齡的旗袍，其中一件暗紋提花黑色真絲旗袍尤為珍貴。宋路霞當年寫《上海灘名門閨秀》時曾與嚴仁美有交集，加上徐景燦這一層關(guān)系，當時已經(jīng)是百歲老人的嚴仁美翻箱倒柜找到了這件宋美齡的旗袍，并將之送與宋路霞。嚴仁美曾是孔家大小姐、宋靄齡的女兒孔令儀的閨蜜。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初到美國的嚴仁美就住在孔令儀家中，離開美國之前宋靄齡送了一箱子衣服給嚴仁美，其中就有宋美齡的這3件旗袍。

在宋路霞所收藏的民國名媛旗袍中，屬民國時期著名金融家、政治家宋子文的夫人張樂怡的旗袍最為華麗。這件旗袍選用藕粉色雙層綢緞，領(lǐng)口、袖口、下擺均人工繡上立體珠花，所有針腳都走的是暗線，又細又勻。張樂怡一生偏愛旗袍，在陪同丈夫參加過的無數(shù)重要活動中，她始終身著旗袍。

現(xiàn)今81歲的夏夢則是舊上海時眾人心中唯一一位可以與奧黛麗·赫本媲美的女星，宋路霞收藏了一件她的旗袍，是宋路霞親自去香港取回來的。由于摔了一跤，如今夏夢的精氣神已不如從前?！叭诉€是老了啊……”宋路霞感慨。

“這些出去大半輩子的名門望族的后人，他們還是心系大陸，一顆中國心沒有變過?！彼温废纪嘎叮谪愴层懜赣H貝祖貽美國的家中，全部裝飾都是中國元素，紅木、雕花、圓臺面，整個家中沒有一樣西洋家具和擺設(shè)，很強烈的中國情結(jié)。貝祖貽的第二任太太蔣士云現(xiàn)在躺在床上已不能說話了，她的旗袍是由女兒貝洽代為捐出的。

在宋路霞寫書、收集旗袍的這些年里，她總覺得傳承不單單是財富，更是一種文化底蘊和歷史的收藏。中國人向來都提倡“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在她眼里，這些珍貴的旗袍就是一個時代的精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