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鄧小平賞識的改革大將項南因何“中箭落馬”

胡耀邦推薦項南主政福建

1980年冬天的北京，天寒地凍，關注中國改革開放大業(yè)的人們卻被中共中央的一份人事任命激發(fā)著熱情———中央決定，由項南（1918- 1997，原名項德崇，福建連城人）擔任中共福建省委常務書記，主持福建省大政。

此時的福建，雖同廣東一樣是先行改革開放的兩個省份之一，但舊觀念依然頑固。一個注腳是，當安徽開始搞“包產到戶”時，反對最堅決的幾個省份中，就有福建，使得中央不得不決心“換將”。海外華僑亦曾多次進言想要一個福建籍官員主政福建。

福建的班子建設問題擺上了中央的議事日程，也擺在了鄧小平眼前。該由誰來主持福建的大政呢？中共中央總書記胡耀邦鄭重推薦了項南。

項南？鄧小平的眼睛為之一亮。

項南是胡耀邦任職團中央第一書記時的得力助手，當年曾就共青團工作提出過許多建設性的設想，但隨著政治氣候的變化，這些建議受到批判，項南本人也被錯誤地打成“右傾”，“文革”中又被關進牛棚；1979年初出任農機部副部長。后來，中共中央批準了共青團中央為項南平反的報告，摘掉了他的“右傾”帽子。

不怕惹爭議大力改革

項南上任后，全面貫徹鄧小平倡導的路線、方針、政策，努力打破禁錮人們頭腦的精神枷鎖和僵化思想，頂著重重壓力堅決推行農業(yè)生產責任制，大力平反冤假錯案，讓全省上下把注意力集中到發(fā)展上來。

1981年1月底，上任10多天的項南初見特區(qū)，心就涼了半截。不要說整個廈門還在沉睡，就連被劃作特區(qū)的湖里，則電燈不明、電話不靈、馬路不平、自來水常停。最重要的是，特區(qū)地方過小，只有2.5平方公里。

1981年6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在北京召開廣東、福建兩省和經濟特區(qū)工作會議。項南在6月11日下午的會上有針對性地提出幾點意見：

———特殊政策特到什么程度……具體說，有“三個要干”，即：外商和我們雙方都有利的，我們要干；外商有利，我方無利也無害的，我們要干；外商有利，我方吃點小虧，但能解決我們的就業(yè)等問題的，我們也要干。請國務院在原則上予以認可。

———要擴大地方自主權……只要中央給了權，兩省可以通過特殊政策和靈活措施搞到錢，解決資金短缺這個長期困擾我們的大問題。

出于對項南的高度信任和倚重，鄧小平不久后拍板：任命項南為省委第一書記，以便讓他放開手腳搞改革開放和特區(qū)建設，促使福建早日騰飛。

1981年6月，福建同日本日立公司合資興辦的福建日立電視機有限公司（簡稱福日公司）正式投產。這是在中國落戶的第一家中外合資經營公司。由于“左”的思想迷霧重重，一位副總理竟把福日公司定性為“殖民地性質的廠子”。在“賣國主義”的巨大壓力和重重困難面前，項南想到了鄧小平那個“辦特區(qū)，我有個發(fā)明，不作爭論”的論斷，毫不猶豫地給予福日公司以有力的支持，并以非同凡響的魄力表態(tài)：不答復，不辯論，只要下功夫把福日公司辦好。

1983年9月，項南在福建省經濟特區(qū)工作會議上，提出特區(qū)要實行“四特”：特殊的任務、特殊的政策、特殊的環(huán)境和特殊的方法。這個講話以《特區(qū)要“四特”》為名在香港《中國經濟特區(qū)年鑒》創(chuàng)刊號發(fā)表后，產生了良好的社會效應。

然而，一些思想僵化的人無限夸大改革開放中出現(xiàn)的問題，姓“資”不姓“社”的責難不斷糾纏著福建，處在風口浪尖的項南希望能聽到鄧小平的聲音。

1984年1月下旬，傳來鄧小平視察深圳、珠海特區(qū)的消息。2月上旬，項南欣喜地接到機密通知：鄧小平將在2月7日抵達廈門視察。

鄧小平視察廈門

2月8日早飯后，鄧小平在廈門碼頭登上“鷺江”號游艇，環(huán)繞鼓浪嶼緩緩航行。在王震的引薦下，項南對鄧小平開門見山匯報工作：“小平同志，廈門特區(qū)現(xiàn)在實際只有2.5平方公里，實在太小了，太束縛手腳了，即使很快全部建成，也沒有多大的實際意義。”鄧小平以探詢的眼光看著項南：“你們有什么具體想法？”

“最好能把特區(qū)擴大到全島！”由于激動，項南的語氣顯得有些急切，“使整個廈門島都成為特區(qū)，這對引進外資和技術，對改造全島的老企業(yè)，對加強海峽兩岸的交往，都可以起到更大的作用?！?/p>

鄧小平一邊聽匯報，一邊察看地圖，思索一陣后說：“我看可以，這沒得啥子問題嘛！”

項南露出了會心的微笑。鄧小平重拾剛才的話題：“特區(qū)擴大后你們想怎么個搞法？”

項南說：“現(xiàn)在臺灣同胞到大陸，都不是直來直去，而要從香港或日本繞道來，實在太麻煩了。如果把離臺灣、金門最近的廈門特區(qū)搞成自由港，實行進出自由，這對海峽兩岸人民的交往，將會起到很大的促進作用?！?/p>

鄧小平略一沉吟：“可以考慮。自由港都實行哪些政策呢？”項南想了想，說可以參考香港的做法，無非就是三條，一是貨物自由進出，二是人員自由來往，三是貨幣自由兌換。鄧小平沉思許久，終于開口：“前兩條還可以，可后一條你拿什么跟人家兌換呢？”項南答：“我看可以印發(fā)‘特區(qū)貨幣’?！?/p>

“這不容易，”鄧小平微微地搖了搖頭，“但沒有關系。特區(qū)貨幣問題沒解決前，可以實行自由港的某些政策?！?月9日，參觀湖里工業(yè)區(qū)時，鄧小平欣然揮毫命筆：“把經濟特區(qū)辦得更快些更好些。”項南如釋重負。

“晉江假藥案”黯然去職

2月底，回京稍作休息的鄧小平，和中央負責人談了視察特區(qū)的觀感和對一些政策的看法，一個重大的新決策呼之欲出。

3月26日，中共中央、國務院召開沿海部分城市座談會。會議采納鄧小平的建議，提出將廈門特區(qū)范圍擴大到全島，并實行自由港的某些政策。4月，包括福建省省會福州在內的14個沿海港口城市對外開放……

1985年初，項南勾勒的又一份藍圖成為現(xiàn)實：經國務院批準，閩南廈漳泉三角地區(qū)被辟為沿海經濟開放區(qū)。福建一躍成為全國改革開放的前沿地帶。

項南以改革家的一言一行，義無反顧地推動著改革巨輪前進———但這輪子底下遍布荊棘。

1985年6月16日，《人民日報》刊登了一篇《觸目驚心的福建晉江假藥案》的報道。所謂“晉江假藥案”，實際是晉江地區(qū)（今泉州市）晉江縣陳埭鎮(zhèn)的假藥案，制造銷售假藥的主要是涵口村，村里有些人為了打開白木耳飲料的銷路，將它說成是感冒沖劑，印上“功能滋陰潤肺，主治虛勞咳嗽”字樣，并仿造藥政部門的藥政批文號，在省內外推銷。

7月14日，中紀委在《致晉江地委、行署黨組的一封公開信》中認定“晉江地區(qū)大量制造銷售假藥”，要求檢討領導上的重大責任，按照黨紀、政紀、法紀嚴肅處理有關人員。事態(tài)一步步升級。中央調查組來閩后，有人把假藥案和整個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混為一談，認為陳埭這個“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一枝花”既然發(fā)生了這么嚴重的問題，就要否定它。對此，項南堅決不同意。他認為，以涵口村為主的假藥案只是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這枝花上長了蟲，正確的方針應該是“捉蟲護花”。雖然項南嚴厲查處，并5次檢討，但終被中紀委處以“黨內警告”。

1997年11月10日，因心臟病突發(fā)，項南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