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光緒之際,清流是朝廷的一景,經(jīng)常譏諷時政,抨擊權要,尤其好跟那些辦洋務的地方督撫為難。張之洞在京城做清流的時候,向以敢諫聞名,卻并沒有因此而丟了烏紗。
對于張之洞來說,既然取得了科名高第,進入翰林之列,那么為官第一階段的目標自然而然是要博取名聲,博取名聲在于敢說話,所以必須擠進清流中去。但博取名聲的時候,也不能忘記事功,否則博的就是空名。
進言直諫,雖說是風險投資,但他卻可以將風險降到最小,把收益增到最大。這在于謀而后動的精細,在于審時度勢的眼力。他不僅了解西太后的脾氣秉性,而且洞悉每件事情的理路和要害,在進諫時不僅情理動人,還能提出切實可行的處理方案,而不是像別人那樣總是斤斤于道德說教,耍大帽子壓人。
外放之后,張之洞做官的目標從博取名聲切換成了博取事功。在歷史上,作為清廷的封疆大吏,張之洞的表現(xiàn)應該說很不錯,屬于想有作為,而且有了作為的官員,很快就成為史家所謂后期洋務派的領軍人物。但他在為國家和朝廷著想的同時,也一樣看重自己的身家利益所在,事事精于計算,即使天塌下來,他也不會被埋進去。
在著名的戊戌維新運動期間,張之洞實際上是支持變法的,梁啟超以一介小小的舉人之身來見,他恨不得打開總督衙門的大門,鳴禮炮迎接。在他“中體西用”的旗幟下,“西用”的范圍實際上是個可以自如伸縮的大筐,所有變法的內(nèi)容都可以裝進去,實際上維新派也是可以接受的,至少沒有辦法反對。不過這種提法,卻讓西太后老佛爺聽了受用,為自己留足了后路。顯然,他不像康有為和梁啟超那樣天真,非要捧著一個沒有實權的皇帝鬧變法,在太后和皇帝之間,他的態(tài)度總是平衡的。大概他是最早看出,變法的真正癥結,其實在于太后和皇帝之間的權力糾葛。因此,他不僅把自己的得意弟子楊銳送到北京,廁身四小軍機,力圖維護太后和皇帝之間的平衡,而且也沒有像比他低一級的同僚、湖南巡撫陳寶箴那樣,把所有的雞蛋都放到一個籃子里,實心實意地投入變法,搞得動靜特別地大。在西太后盛怒之下,發(fā)動政變,胡桃杏子一起數(shù),將楊銳也一并殺掉之后,張之洞沒有受到任何牽累,依舊好官照做。